“我说兄弟，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地下城乱成一团糟，也见不着你人影儿。调查组那边，差点怀疑是你找人偷袭深夜出城的平民的。”宝二爷终于跟榕管家连上线了，躲自家书房里聊通讯都悄悄的，声音压得贼低，还藏花瓶摆件和墙角挤出来的夹缝里。　　宝二爷那么着紧跟他管家连线，倒不是为了表关怀来着，实在是榕管家失踪太久了……　　“那天跟你聊完通讯之后，我又收到一条紧急消息，说是有一批退役的太空机甲运过来。我给你发通讯请求，一直都是信号中断的状态。那会儿城里、城外都乱，我估摸着你一时半会儿肯定抽不出身来，又怕错过了以后再没机会能碰上，出城就开空间场过去了。”通讯那边，榕春华不紧不慢地回话，还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地下城空间场设备不多，就宝二爷和榕管家手里有两枚，还是走私来的。不然，那晚肯定能带大批地下城居民开空间场离开。　　榕管家那边的分贝量，能紧张得宝二爷额头冒汗。他手指竖在嘴上，使劲儿冲镜头挤眉弄眼，直喊他小点儿。　　“你那边什么情况……”榕春华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他。“改行做贼了吗？”　　宝二爷往房梁上瞅两圈，再往桌子底下瞅两圈，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真跟做贼似的。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才略略松了口气，放心跟榕管家讲话。“那小丫头的机器人无处不在，我惹不起她。她上次过来，就差没明说怀疑夜袭出城平民的事情……”是你干的了。　　“是我又怎样？”榕春华猜到他要说什么，在通讯那头一笑，极其鄙夷的嗤声从鼻子里出来。“那野丫头，她自己都是来度假的，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欠收拾是吗？她是遇上二爷您，绑走吓唬吓唬就完了，福气！要是栽在别人手里，恐怕得要了她小命。”　　“听说那晚的事情闹得厉害。我走得早，也不晓得什么情况。见着那丫头片子提点她两句，让她别多管闲事插手那件事情，弄不好丢了小命，咱们可不好跟人父母交代，毕竟是诺瓦来的。能挑拨地下城跟狼人大战的，哪是什么好惹的主？”　　“我的亲老弟诶，您可别……”涨他人威风，那天晚上开机甲出城救援的，就是那爱管闲事儿的丫头片子。宝二爷一拍脑门儿，深觉此话不当讲。榕管家话里有话，多半知道那晚的事情是谁干的。　　再说，皮皮都没跟外人提过，那晚开机甲出城的是她，定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丫头涉世不深倒是不假，她那机器人男朋友就一腹黑货色，肯定早就从旁提点过了。惹不起，就得躲着！　　于是，他话锋一转，堆一脸弥勒笑过去：“……别吓着她。我还等她给我做机甲呢！”　　“怎么，你俩好了？”榕春华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从眼底深处掠过。他半眯起眼眸一笑，仿佛从来没有质疑过宝二爷跟那丫头片子和好的事情，顾左右而言“正事”：“巡回赛没几天了，机甲师紧俏得很。有钱赚，还能把赛场上的事情做成，何乐而不为。我要这几天能回来，我都给她举白旗，请她收下鄙人膝盖。”　　“可不是嘛，几千万的合同呢，怎么能错过了？她没事儿就搞机器人过来监视我，怕我又给她掺水的材料。你说我有那么恶劣吗，跟合作伙伴还搞这种招式？”宝二爷总算没在榕管家面前交底，转而问他。“巡回赛那边什么情况？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榕春华点开巡回赛相关的表格文件，让出通讯屏幕，在幕后配音。“蓬莱星系过来一支赛队，实力相当彪悍。在狮子、天秤和摩羯打过，都是小组赛前三的成绩出线。”屏幕上的参赛单位名单里，“飞鼠队”被红色的圈圈画了出来。“队长沐橙，每场赛事都是亡命式的打法，我怀疑他嫁接过改造人基因，得留意着点，别坏我们事情才好。”　　“他们明早十点登陆玛雅星。酒店、食宿啥的，我们都插不上手，得找别的途经接近这支机甲队。我把‘飞鼠队’在其他星系参赛的视频资料转给你。你安排一下我们的赛队，让他们加紧训练。”　　榕春华发过来的视频及赛事相关资料，宝二爷照单全收，关掉通讯后却看都没看。榕管家知道的事情，他早从其他途径了解到了。只是他从来不说，榕老弟这管家很摆设。　　按理说，榕春华这一通“闲话”聊完，宝二爷应该思虑不少。有些言语虽是玩笑，但从榕春华嘴里说出来都能听出肆无忌惮的味道，那也只能说明他对皮皮芥蒂颇深。还有那批退役的太空机甲怎么回事，宝二爷都不知道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不说，宝二爷就当他拿机甲的事情当幌子，出去浪去了——这些年，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少干过。　　即便知道榕管家回来麻烦事儿多，宝二爷仍是大度有量的模样，罗汉肚挺起来，单手往身后一背，掐念珠出门去了。他文化式的弥勒笑，配得一脸。　　宝二爷的弥勒笑步行踱过几条街，站一积木屋套房门前，摁了门铃。　　“叮铃……宝二爷吉祥！有客人来访，请格格出来开门！”积木屋的刷脸门铃——凡是在地下城有身份登记的，上门造门都能识别身份，皮皮刚黑到的技术。　　听见那声“宝二爷吉祥”，二爷哑然无语，心道：“世上怎有如此天真烂漫的姑娘，设个门铃……还是仿宫廷八哥款的。”　　那常年无苦无忧的弥勒笑，终于在不经意间勾起唇角的时候，掺杂了几分辛涩。许多旧人旧事，浮光掠影般地占据了他的视线。　　“宝叔叔，我好看吗？”穿上公主裙的小女孩儿从试衣间里跑出来，攀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你说好看，我就再亲你一个。”　　“哟，还讲条件勒。”比现在年轻十几岁、还没发福的宝二爷，抱起女孩儿放在腿上。“你都不好看，整个十三星系都没人再能获得‘小公主’的称号了。”　　女孩儿小嘴儿一撅，不信。“你骗人，十三星系都没有帝国制了。没有王室，以后都不会再有公主了，我怎么能是公主呢？”　　宝二爷抬起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笑道：“以后的‘公主’称号，会颁给最可爱的姑娘，就是你！”　　女孩又一嘴吧唧盖在宝二爷脸上，可甜死他了。　　往事，总是不经意间就被那些极不起眼的细节勾起，微微泛起一点记忆涟漪。岁月流金的微甜，又总是敌不过现实里五味杂陈的大浪。岁月一浪覆一浪过去，那不堪回首的“再见”，竟然无处安置。　　“那个小丫要是没丢，也有鹿小姐那么大了……”亭亭玉立一大姑娘，该多好看！　　“二爷……”　　甜美的萝莉音，陡然变一男声充斥进耳膜，吓了宝二爷一跳。他倒吸一口凉气，肩膀都抖起来了。再一撩眼皮循声望去，开门见他的，哪是他要见那“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