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体验过一把机甲格斗的皮皮，五官六感都是错乱的，从挨打的状态中挣扎不出来，嘴里喃喃的救命稻草只有两个字：“云歌……”　　单方面屏蔽皮皮的云歌被迫解除屏蔽，在内视角度跟她说话，“沐橙没事，你振作一点。我让幺鸡给你煮杯咖啡，你先躺会儿，乖！”　　“云歌，你回来吧……”皮皮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大腿，让他别走。“我不敢让你去冒险。”　　虽然拟人机器人毁了可以重造，但她还是没有勇气放手让他进场。　　想救人，又不敢放手让云歌去冒险，也许只有感情复杂到极致姑娘才能如此纠结。　　透过天使獠牙的微离子传感，皮皮晃眼瞥见的是满地狼藉。被狼人机甲摁在地上摩擦，揍到瘫痪的飞鼠格斗机和机甲主控们生死未卜。正规的戏龙珠赛事中，裁判是不会因为有机甲被打废了而叫停比赛的，也没机器中途进场拖走受损机甲，只能任由他们废品似的躺赛场里横着，稍有余力的废品还在地上痛苦挣扎。　　要命的是，重伤的机甲主控们每一分钟都在与死神抗争，任由他们横在赛场上挣扎，等于宣判让他们等死。机甲内，只有三至五个微型医疗机器人，还有简单的缝合器材和止血药品。失血过多、粉碎性骨折、内脏受损等情况，都是格斗机甲不能自行处理的伤情。赛场上瘫痪的机甲，没几架不是外壳重度缺损的，有的甚至胳膊腿儿都拧成了不可思议的旋转角度。　　结束战斗的狼人机甲，丢下飞鼠队的残废品，开始追杀鼠仔和剩下的另一架飞鼠机甲。　　沐橙和仅剩的一名队友，在十二架狼人机甲的空隙里穿梭传球，不敢跟他们正面交锋，狼狈成抱头鼠窜的模样。　　皮皮听见沐橙的声音在通讯里喊话：“死也要死得光彩一点，多进一个算一个。”　　——他仍然指望能在群殴式的打斗中，死得有点尊严。　　比赛时常九十分钟，“艾莎舞步”干掉他俩之后，剩下的时间里可以无限制进球。　　皮皮真心不明白，“死得有尊严”对这些死要面子的男人们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涂山星爆发九尾狐的时候，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活着……　　想着想着，皮皮原话骂出口来：“这些不要命的疯子，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不懂得珍惜那些为他们日夜守望的真心？”　　她骂沐橙，也是在骂云歌。　　那人，疯起来比谁都不要命，还不要脸！　　云歌权当自己啥也没听见，在皮皮脑海里问她：“我要替沐橙的位置挨揍，你会怎样？”　　“现在就殉情。”皮皮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奉还给他。　　内视角度的云歌，一张俊脸绿成罗刹模样，低声嗔怒：“你敢！你敢殉情，我明天就另娶两小姐姐做老婆。”说完，他蓦地切断联系，再一次单方面屏蔽了皮皮。　　皮皮：“……”　　等我殉了情，你想娶多少娶多少，娶二百个我都不晓得。　　赛场上，二比十二的围攻之下，想轻易脱身都不容易，还想传球……真是为难了飞鼠队的队员。　　场上唯一没残的飞鼠机甲，在包围圈中把龙珠丢给沐橙后，淹没在八架狼人机甲的重拳之下，影儿都没了。　　沐橙一对四，现炒现卖，腾空两圈回旋，霹雳旋风腿踢向离他最近的狼人机甲。还没机会止住的鼻血倒灌进咽喉里，呛得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得两眼金星乱蹦。　　近距离交战，拼的都是反应速度。岩山狼的反射弧好像短半拍，鼠仔旋风腿当头劈下来时，那架狼人机甲已侧身错开，旋身侧踢正中鼠仔大腿根内侧。　　鼠仔当头劈下来的那一脚，砸在对手肩上，没能命中要害。　　悬殊不大的对抗冲击力，所造成的破坏性能成几何倍数增加——作用力加反作用力，还共振！　　两架机甲的主控，都体验了一把碎骨功。鼠仔挨那一脚，在人体关节薄弱位置，通感神经和血管都比较集中。机甲感官传到沐橙身上，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动弹不得。　　背后趁机横踢过来的侧踢，沐橙是看见的。但此时强行转身格挡，鼠仔大腿都能掰断，沐橙只能操控防护盾强化后背防守，硬挨一脚。　　那一脚，力道够狠，沐橙一口鲜血吐在机甲面具上。借着挨打的惯性，扑向身前踢过他那狼人架机，单手提拳砸它耳根上去。　　终端视频里，单瞧见两架机甲在半空里抱成一团，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叮铃哐当翻滚十几圈停不下来。　　普通人这么翻机甲，莫约找不着北了。沐橙不等机甲停下稳，趁机褥起滚到身旁的龙珠，单脚踩地翻身跃起，直奔龙头方向而去。　　跟鼠仔滚成一团的狼人机甲反应也快，双脚踩地将机甲逼停，旋身起来扑向鼠仔，拽住他脚踝将机甲从半空里拖拽下来。　　鼠仔正宗的拜年姿势扑在地板上，怀里的龙珠径直砸成铁饼。　　这下好，比赛不用打了。龙珠只有一枚……　　鼠仔扑地拜年之后，“追杀”它的四架机甲和群殴完毕的狼人机甲蜂拥而至，雨点儿似的拳脚不晓得落在哪里的，鼠仔挨了不少，地板挨了不少，“艾莎”自己的机甲也挨了不少。　　按理说，龙珠都没了，比赛可以暂停的，但是裁判死活不肯宣布暂停比赛。或者说，这场比赛压根儿就没有裁判，只有头顶上天神般的主持人。　　“比赛继续，打完九十分钟。”“天神”充满玩味感的慵懒声音，看戏似的在穹顶上响起。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沸腾成海啸，直掀到九霄云外，只差没将卫星掀下来。甚至有人扯下发带、披肩之类的，当旌旗往半空里挥舞，搞不清楚他们是想助阵，还是想赛场上见血才算甘心？　　皮皮湖水般澄澈的大眼睛里，汪着水，一条一条的淡淡血丝爬上眼白。她蓦地翻身起来在沙发上坐定，盯计算机屏幕，专心专意地敲键盘。仅仅两分半钟，她就破解了赛场密码，彻底黑进了主办方的管理系统。　　切入赛场电路管理区的同时，她换号给云歌发简讯：“十分钟后，我要让观众席上的嘉宾一个都出不来。如果沐橙有事，在场的所有嘉宾都给他陪葬。”　　云歌屏蔽皮皮一直都是单方面的，她想什么他不看简讯也能知道，但是简讯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认真读了。三十二号备战区门外，他盯着简讯读了足足半分钟，好像皮皮写的不是摩斯密码，是吐火罗文，里面的每一个字他都不认识似的。　　云歌读简讯，读得眉心蹙起几道川字纹，万千山河般思虑重重。良久，他回复了皮皮两个字：“同意”——典型的军事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