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拐角,转身进入臭味源头所在的房间时,我依稀瞥见一个人影,顺嘴道:“先生?” 可当烛光照满这个房间时,我却被吓得手脚一软,“扑通”坐在地上,手上的蜡烛也掉到地上,“呲”的一声熄灭。 四周又恢复了彻底的黑暗。 在烛光照耀的瞬间,我当先感觉到的是无数人坐在屋子里开会,紧接着才发现那些人全都没有身子,原来只是一颗颗被剁下的脑袋,把头发扎成绳子一样,高高的挂在墙上,一层有一层,整面墙全是人头。 有还在流血的,有破皮烂肉的,有腐烂殆尽的,还有化作骷髅白骨的。 全都睁着眼睛,似乎在死前正经历着什么极其恐怖或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剁掉了脑袋。如果我此时面前有一面镜子,肯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正和墙上的人头一模一样······ 屋内坐着一个“人”,在我的烛光照进屋子时,那“人”缓缓扭过了头。 满脸窟窿,有圆的贯穿伤,有长的劈砍伤,都挂着凝固的血浆,眼睛被人挖去,下巴也掉了半个,露出里面森森的牙齿。 看到我走进屋子,那“人”立刻从身旁拎起一把砍刀,起身走来。 然后烛火熄灭。 我愣神片刻,立马爬起来惊叫着转身逃命,心里开始感谢这个小走廊的构造——幸好没有拐弯。 没了光源,而且不敢回头,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个砍刀怪人离自己有多远,反正只是一心逃命,摸到木门钻出去后,立刻把木门“砰”地摔上。 后背顶在木门上大口喘气。 脑海中回荡的满是猎人的话:“马上就到我住的地方了,到那儿就不用怕这些飘荡在外面的恶鬼精怪。” “不用怕外面的恶鬼精灵。” “外面的。” 握草,不怕外面的恶鬼,可他并没有说不用怕“里面的恶鬼”啊! 原来他也是个厉鬼,专门把我骗来这小房子! 想起画皮鬼扮作善人骗人进自己老巢的故事,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怪不得他老是跟我提什么画皮鬼呢,原来他就是画皮! 我又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屋外略过一只“萤火虫”,光线闪过屋子,在我身侧的地上照出一方影子。 还有影子对面的另一个影子。 一个魁梧的黑影就站在我面前! 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惊,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蜡烛早已丢失。 这下彻底陷入绝境,我自知在劫难逃,于是挥拳便打,试图在搏斗中再寻找脱身之计。 挥出的拳头仿佛撞到铁板,被五根手指紧紧箍住,我抽不回手,于是又挥出另一拳头。 又被抓住。 慌忙之下,我又要张嘴去咬,那黑影突然发出了声音:“你不在房间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是猎人? 双拳被松开,我揉揉发痛的手掌,一时语塞。 “这,刚才,那个,我······” 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吱吱呀呀半天一件事也没讲清楚,更不知自己现在应该如何看待猎人。 是敌?是友? 最后被猎人强迫着拉回房间,又燃起一只蜡烛。 门口的青面怪物已经不见。 “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先安稳睡觉。 猎人坐在我床边,没有离开,仿佛父亲一样守护着我。 不过在我眼里,他也仿佛护食的野兽一样守护着自己。 我不敢说什么,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可经历了这么一晚的连番折腾,身边还坐着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人,我哪里还能睡着?只不过闭着眼睛假睡,直到天光透过眼皮钻进瞳孔。 吃完早饭,我试探着把昨晚的所见所闻全部讲给了猎人,猎人不是很奇怪,不过听到那青面怪物闯进我卧室时候,表情还是有些许变化。 最后叹了口气,领着我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门前,我这才注意到,这房间虽然有很多门,但门与门之间也有区别。 有些门很普通,而有些门的门框却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 比如现在面前的这道。 猎人将我拦腰抱起,让我的眼睛可以看到门内的景象。 屋内是一只足有一丈长的蜈蚣,正在细细啃咬一根白骨,从满地的血污来看,这根白骨在之前应该是个活物。 “看到了吧,”猎人把我放下,“这些年我在林子里抓了很多山精野怪,把他们豢养起来就是为了学习观察他们的秉性,好增强自己的战斗能力,为对付画皮鬼做足准备。”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顿时为自己怀疑猎人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如果要害自己,岂不是早就在林子里把自己杀了?何必再千辛万苦带回家里来呢。 想起猎人一路的护送,面对山魈时挡在身前的身影,遇见狐妖时警惕的目光,像父亲一样给自己做饭铺床,像朋友一样陪自己玩耍到深夜。 我不禁羞红了脸。 再抬起头时,看猎人的目光中显然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近似于子对父的依赖。 “不过也是我大意了。”一边说着,猎人又领着我打开了一扇比较大的木门,门内又有很多小门,其中一扇门大开,门框上的花纹已经破碎。 “让这青面鬼趁夜跑掉了,差点伤到你。” “没事没事,”我摇了摇头,“这鬼怕光,我昨天用光照着他就跑掉了。” “哈哈哈,”猎人咧起厚厚的嘴唇笑起来,“这青面鬼哪里是怕烛光啊。” “嗯?”我挠了挠头,有点发懵。 “别看它长得凶狠,其实就是个胆小草包,你看见他青面獠牙觉得害怕,殊不知他看见你在看他时,他只会觉得更害怕······” 在猎人讲述下,我才知道这青面鬼原来只是个纸老虎,虽然长相凶神恶煞,而且力大无穷,但胆子却小到了家,看见有人注视它便会吓得不敢动弹,如果拿个东西挥舞两下,它甚至会吓得落荒而逃。 所以它只敢偷气,而不敢强行夺舍。 我回想起自己昨天端着个蜡烛从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钻过去的样子,也是不免觉得好笑。 估计那时的青面鬼也快被吓尿裤子了吧,哈哈哈。 猎人似乎很喜欢我,自从我到了小木屋,每天都是好吃好喝招待,闲暇之余便教我两手枪棒以及陷阱。 日子转眼已经过去两天,这天黄昏时分,猎人扛着家伙从密林回家,手里提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还在不住挣扎。 “孩子快来!看我抓到了什么。” 我本来正望着落日发呆,不过看到那小白球之后眼神忽得一亮,立刻迎上去帮猎人接过了猎物。 这是一只小白狐,全身毛发晶莹剔透,不过倒没有伤口,应该是掉入猎人陷阱被活捉的。 白狐在我怀里十分安静,猎人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道:“送给你当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