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范闲去了江南,明面上是奉皇帝命令接管身在江南的朝廷内库,实则是受了皇帝秘旨要将腐朽到根子里的内库拨正,清洗那些于国来说如同吸血虫子一样的江南富商们。 提起江南富商,便要说到与内库合作的江南乃至庆国第一大家族明家,明家自从转为商家之后,便与刚刚接手内库的长公主搭线,拿到了江南一带与东夷城的内库生意代理权,为了谋取更多利益,多年来明家暗地里走私,使得东夷城的内库收益竟还不如岭南一代盐商们收入的十之一二。 其中少不了有阴暗勾当,问题明家上下打点的极好,每年往江南路总督府、朝廷各大中枢官署不知要送去多少银钱,还有暗中授意他们行为的长公主,对于江南百姓,明家平时更是广开救济,江南其它地方不说,一个苏州城,无论富豪乞丐,提起明家来说,那都是要竖上一个大拇指,某些时候,明家家主的话甚至还要比苏州州牧都要管用。 不过自古以来,再厉害的商人也永远敌不过官府,来上几队骑兵往苏州明园冲杀上几次,就是他明家明园有一千私兵,就是苏州城百姓视明家如神府,那又如何? 奈何当今陛下是个爱惜羽毛的皇帝,想要将明家吞下,又想让这个过程来得名正言顺一些。 于是,范闲在来到江南先是找到了当年明家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明家老七,又派着暗探掌握了明家眷养海盗的证据,随后以强硬铁血的手段将内库收在手中,以大势徐徐图之。 明家哪里是好对付的,其在江南势力根深蒂固,朝中受其供奉的官员何其多,更何况还有一位庆国权势最大的女人长公主为其撑腰。 纵是徐徐图之,江南一事也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也亏江南路总管薛大人是陛下的亲信,范闲手里也握着监察院黑骑这一恐怖的大杀器,说不定这徐徐图之的计划在一开始就会夭折。 随着日子近了,明家被逼到墙角,然后明家的关系网也逐渐展露在范闲眼中,这个明家,竟然还牵扯着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君山会! 而君山会的背后隐隐指向了京都里的长公主,其中,有些许证据指证君山会的账房就是明家大管家周先生。 前些日子范闲以多年前旧事为由,率领部众闯入了明园,实则是为了那位周先生,再者还有就是,如果明家敢下令袭击自己等人,便可以给明家安上一个袭击钦差的罪名,也就直接趁此机会用武力将明家平了。 结果明家的忍耐力远超常人,随后园子里传来明家实际掌权者明老太君不堪受辱上吊自缢的消息,范闲也只能无理率着部众退走。 …… …… 这日,明老太君出殡,整座苏州城尽见白衣素缟,街上时能见到悲啼痛哭的百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位明老太君可谓是深得苏州城民心。 城外走来一人,来人身穿黑衣,背后绑剑,头戴遮着容貌的斗笠,怀中抱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 在青山庙外与苦荷一番交谈后,叶启便乘着快马日夜行路来了庆国江南路苏州城,为的目的就是庆国大宗师叶流云。 走在苏州城某条街道时,一位身披素蒿为明老太君送行的百姓与他擦肩走过,然后以着极快的速度将一封信塞在了他的怀中。 叶启看过信件后,找了路人问路,向着苏州城刚刚开的抱月楼分号走去。 抱月楼在京都的名声很是响亮,就是杭州城的百姓都听过其名声,所以当苏州城开出抱月楼分号后,生意很是红火,价格不菲之下每日都能座无虚席。 然而今日楼内无客人,明面上抱月楼分号的东家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可苏州城很多人都知,那位书生是范闲的学生,说到底,抱月楼的实际东家还是范闲。 明老太君因范闲而死,今日老太君出殡,去抱月楼喝花酒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且抱月楼在今日不接待外客。 楼外无人,楼内有着一股极隐秘的肃杀气息,叶启抱狐刚刚走在楼外,就听见了无数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然后叶启进门上楼,一路无人阻拦。 …… 似乎很少有人敢以死亡去胁迫范闲,因为范闲是监察院陈萍萍之下的提司,他的父亲是朝中大员范建,最近更是隐隐有传言说,他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他身边有很多高手,而范闲本人也是一个很高很高的高手。 抱月楼二层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很是突兀地来到了范闲饮酒的旁桌,那人偏生很理所应当地出言威胁了范闲的生死。 于是,楼内有了弩箭破空的声音。 来人既然敢要挟范闲,语间也有着绝对把握去杀死范闲,只可能是强悍到可影响一国气运的大宗师之列,那些弩箭即便是监察院六处高手射出,又怎能将之杀死? 来人只是轻摆几下衣袖,数十只羽箭就落入墙上地面,然后范闲身边七位虎卫同时拔刀向来人攻去。 七位虎卫可力敌九品上的高手,却不是来人一合之敌,那人只是出了一剑,护卫们手中的百炼钢刀就被极恐怖的剑意震碎,被剑意打出了极远。 就当护卫们失手,范闲身边的一位年轻剑者在默然中出手,他的剑光明正大,出剑自有剑气相随,剑下悍然之意如若击穿山石的长河。 来人带在头上的笠帽被剑意破开,露出一张看之很是普通的中年人脸,但他在剑者这一剑下,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抬臂露出袖袍中洁白的右手,挥出一掌,剑者剑下的悍然剑意瞬间消逝无踪,然后剑者手中的剑停在了那只手前。 “似乎天下所有高手都喜欢冒充四顾剑的名号,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你用的是流云散手。” 剑者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但他语气没有因为来人的身份而谦卑,反倒是带着一些冷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