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名女鬼后，其他女鬼也纷纷讲述自己的死因。　　 这些女鬼死的时候年龄不大，正值青春貌美之时，因此她们的死自然不是正常的寿终正寝，除了两个是因得了瘟疫而亡外，其他女鬼都是被人所害。　　 有的是给人做奴婢，被主家害死，有的是给人做小妾，被婆婆或大房害死，有的是青楼女，被老鸨和嫖客害死，有的是遇到歹徒……　　 女鬼们的死因，听得燕赤霞一阵沉默，若这些女鬼没有骗他，这其实是群可怜女子，生前被人所害，抛尸在兰若寺乱葬岗，死后还被树妖控制，为奴为仆。　　 过了好会儿，燕赤霞骂道：“都是这该死的世道，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人难做，鬼也难做！”　　 燕赤霞叹了口气，看着这群女鬼，皱眉沉吟了下，而后摇头道：“罢了罢了，你等遭遇的确可怜，我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你等以往害人，是被那树妖逼迫，我不追究！”　　 听到燕赤霞这句话，众女鬼都神色一喜，聂小倩领着一众女鬼向燕赤霞行礼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先别急着写，我话还没说完！”　　 女鬼们的心又提了起来，纷纷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神色严厉地看着这群女鬼，道：“以往你们害人，我不追究，但以后若让我知道你们害人，哪怕是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将你们斩了！”　　 说完这番话，燕赤霞背上剑匣一抖，只听一声剑吟，一柄剑从匣中飞出，落在燕赤霞手中。　　 感知到剑上那股凛冽的气机，众女鬼都脸色一变，毫不怀疑这柄剑能斩得她们魂飞魄散。　　 “道长放心，我等绝不会再害人！”　　 聂小倩向燕赤霞保证道，其他女鬼也纷纷出声，“道长，以后我若再害人，就让我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我们也不想害人，要不是姥姥逼迫，我们哪想害人？”　　 “……”　　 燕赤霞听着女鬼们的保证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现在树妖逃了，没人再拘禁你们，你们可以去转世轮回，重新做人！”　　 女鬼们也是一愣，咦，好像还真是，姥姥跑了，没人再控制她们的尸骨，强行让她们为奴为仆，她们可以离开这，去阴间转世。　　 一些女鬼眼睛一亮，可以重新做人啊……　　 有女鬼甚至已经幻想起自己轮回转世，投胎做人后的场景，她们这次一定要投个好胎，大富大贵。　　 “唉！”　　 可这时，一声叹息响起，聂小倩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们以为投胎转世，有那么容易？”燕赤霞和一众女鬼都看向聂小倩。　　 聂小倩道：“阴间早已不是以前的阴曹地府，阎君、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尊者都已消失不见，如今的阴间，已被如黑山老爷这等存在占领，你们以为去阴间投胎转世，还会和以前一样？”　　 闻言，一众女鬼和燕赤霞都沉默。　　 是啊，阴间的轮回虽在，可管理轮回秩序的阎君、判官已经不在，现在的阴间被一群妖魔鬼怪占领，谁知道该怎么去轮回转世？　　 “而且……”聂小倩继续道：“即使真到了阴间，进入了轮回，成功转世为人，但就一定好吗？如今这世道，你们也都看到了，正如道长所言‘这该死的世道，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觉得投胎转世后，就一定能比现在好？不怕上一世的死状再重演一次？”　　 聂小倩一番话说的一众女鬼的话燕赤霞尽皆无言，偏偏他们还无从反驳，因为聂小倩说的就是事实，就是现状！　　 燕赤霞摇了摇头，又骂了一句“这狗日的世道，连做鬼都这么难！”　　 一些原本想转世投胎的女鬼听了聂小倩话后，打消了投胎的想法，可接下来，她们该怎么办，一女鬼问担忧地问道：“小倩姐，那我们要怎么办？”　　 聂小倩还没说话，汉子道：“不如你们先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看情况如何变化，再做决定不迟。”　　 之前，女鬼们和燕赤霞说话，汉子一直插不上嘴，这次终于逮到个时机，插了一句。　　 他不得不开口，这么多漂亮的女鬼，汉子自然是想要把她们全部收入房中。去投胎转世做啥？不如跟他一起快活！　　 汉子这次跑来，就是为了收这些女鬼，差点被这大胡子搅黄了，要是这群女鬼全去投胎转世，他不是白忙活一场？　　 听到汉子这话，聂小倩心里明白汉子的企图，这厮果然想将她们一群姐妹全收入房中，但她并未揭破。　　 聂小倩皱眉，担忧道：“找一个住处倒是不难，可如今世道不宁，强人辈出，我等又法力微弱，若被发觉，我等恐难自保。姥姥虽让我等为奴为婢，逼迫我等害人，但也因有姥姥，我等至少不用担心被其他妖魔或高人所害……”　　 “这还不简单，你们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们！”汉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燕赤霞看了眼汉子，他感觉这奇怪汉子别有企图，于是对聂小倩等一众女鬼笑道：“也算我一个，我孤家寡人，无家无室，跟你们当个邻居，正好也看着你们，以防你们再去害人。”　　 听到燕赤霞的话，汉子眯了眯眼睛，心里十分不满，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想搅黄他的好事，汉子恨不得一拳把燕赤霞打死。　　 聂小倩瞧见汉子神色变化，心中偷喜，她是故意那么说，好引得燕赤霞说出那番话，她想的是：以后有燕赤霞做邻居，这厮就算图谋她们姐妹，也会有所顾及，有所收敛。　　 简单说，她故意扯燕赤霞作虎皮，让汉子有所忌惮！　　 做鬼这么多年，聂小倩虽还算是个善鬼，保持着一份良心，但若说她单纯、不谙世事，那可大错特错，实际上，对人心人性，聂小倩十分的了解！　　 先前，她带领一众女鬼主动开殿，向燕赤霞和汉子行礼，一是表示自己的无害，二是在试探，如果燕赤霞是个见到妖魔鬼怪，不分青红皂白就杀的道士，怕是一来就会急吼吼地冲上去杀鬼。　　 而燕赤霞没这么做，说明可以跟这人讲道理、谈感情，于是她又主动讲起自己生前的死因，以自身悲惨的经历来让燕赤霞心生同情，从而宽恕她们以前犯下的罪过。　　 燕赤霞也果然如她所料，虽是个道士，却也是个性情中人，极重感情，被她们的悲惨遭遇打动，饶了她们。　　 这一波，她故意说出那番话，因为她猜到了汉子和燕赤霞各自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汉子觊觎她们这群女鬼的美色，肯定会迫不及待站出来表现自己，因此他会说那句“你们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们！”，而燕赤霞听到这句话后，会感觉汉子对她们别有企图，以燕赤霞的一身正气，绝不会坐视不管，所以燕赤霞会说出那句“跟你们当个邻居，正好也看着你们，以防你们再去害人。”　　 聂小倩将燕赤霞和汉子的想法，猜得稳稳的！　　 汉子尽管很想一巴掌呼死燕赤霞，但还是按捺住了，不说他能不能杀死燕赤霞，即使能杀，也不必现在杀，燕赤霞对他还有用。　　 “该死的土著猴子，让你再蹦跶几天！”　　 汉子心中发狠，嘴上却亲切地向燕赤霞问道：“燕兄，你可知这世道为何会变得如此？”　　 听到这问题，燕赤霞一愣，这世道为啥会变成现在这鸟样？　　 这问题……　　 他要是知道，也不会眼不见、心不烦，躲到这兰若寺来！　　 不过，听这人的意思，他似乎知道。　　 燕赤霞朝汉子抱拳一礼：“燕某不知，还请左兄赐教！”　　 汉子道：“我也是从别处得知，听说这世道会变得如此，是因仙界已毁，佛祖和天帝已入寂，阴间也被妖魔怪物占领。”　　 燕赤霞听得怔在原地，身为修士，佛祖和天帝是他心中最伟大的存在，仙界是他修行想要到达的地方，可如今，仙界毁灭？佛祖和天帝入寂？阴间被妖魔占据？　　 难怪世道变成如今这鬼样子，都不见有仙人、罗汉下界，原来仙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可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佛祖和天帝双双入寂？　　 变故发生的原由又是什么？　　 燕赤霞看向汉子，一连三问：“敢问左兄，这些消息是从何得来？仙界是因何被毁？佛祖和天帝又因何入寂？”　　 听到汉子和燕赤霞的话，聂小倩等一众女鬼也惊愣在原地，佛祖、天帝，这等传说中的存在都死了？　　 汉子摇头道：“仙界因何被毁，佛祖、天帝因何入寂，我也不知！至于这些消息，我是从当今朝廷护国法丈那知道的！”　　 “护国法丈？”燕赤霞当然知晓大武朝护国法丈普渡慈航，传闻这位修习佛法多年，法力高强，被人称为在世活佛。　　 汉子道：“实不相瞒，我本是锦衣卫千户，前几天，我发现了护国法丈的一个惊天秘密，护国法丈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只蜈蚣妖怪！”　　 “什么？”不仅是燕赤霞，连聂小倩一众女鬼也都惊讶不已，堂堂大武国师、护国法丈，竟然是只妖怪？　　 “此乃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汉子又道：“那妖怪不仅成了护国法丈，其子孙后辈也遍布朝堂，整个朝廷其实早就不是人，全是一窝蜈蚣，满朝文武全是那些蜈蚣假冒，真正的文武百官怕是早已遭了毒手！”　　 听到这个消息，燕赤霞和一众女鬼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若汉子没骗他们，岂不是说整个大武朝现在是一伙妖怪在治理天下？　　 难怪这些年，朝廷如此昏聩，颁布的政令是非不分，让这世道越来越乱，歹徒横行，恶匪丛生。　　 世人都以为是皇帝昏庸，朝中出了奸佞，谁曾想没出奸佞，只是整个朝廷都是妖怪。　　 妖怪治理人族王朝，怎么可能会治理好？　　 必然是往烂里治！　　 只有人族王朝不强，人道不昌，妖魔鬼怪才能更好肆意妄为！　　 仔细回想，燕赤霞立马想到了一些事，似乎的确是从那普渡慈航成为护国法丈后，才开始出现这些事，世道才变得乱了起来，大武朝廷可能真像这人所说一样，被妖怪一窝占了。　　 聂小倩同样想到了这。　　 难怪她爹明明那么好的一个官，却屡屡遭人诬陷，还连累得她被人害死在路上，原来不是朝中有奸臣看她爹不顺眼，而是朝中文武皆妖魔，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人族好官活得安逸？　　 聂小倩紧握拳头，咬着牙齿，一脸冷色，朝中那些妖怪才是导致他们一家悲剧的根源，是她全家的仇人！　　 其他女鬼没有聂小倩这么高的觉悟，没将自己的悲惨经历跟朝中的妖魔联系在一起，实则她们同样是朝中妖魔的受害者。　　 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若非朝中妖魔把世道搞得如此乱，她们中有很多人本来可以不用经历那些悲惨的遭遇。　　 燕赤霞震惊完，感叹道：“没想到世道崩坏，竟是妖魔为祸，我原以为是皇帝老儿昏庸无能，朝中大臣奸佞百出所致，未想竟是有妖孽在朝，执掌我人族朝廷！这妖孽当真可恨之极，该杀！”　　 “我人族王朝有人道气运守护，这妖孽却能堂而皇之潜入朝廷，还成为国师，修为必定十分高强，很不简单，必是旷世大妖！”　　 “确实很强，我在逃出京城前，曾与之大战过一场，其实力远在我之上！”回想起当日那一战，汉子至今心有余悸，他自己都时常怀疑他是怎么从那老家伙手里逃出来的。　　 “那老怪物能化作一尊金佛，端坐于天空，一掌挥出，好似整个天地都覆落下来，不过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在京城中无法发挥全力。”　　 燕赤霞解释道：“京城乃我人道气运聚汇之处，天然压制各路妖魔鬼怪，那老妖成了护国法丈，等同于披了层人道的皮，可避免被人道气运发现，但如果他敢全力出手，暴露他妖怪的身份，人道气运依旧会压制于他。”　　 “再者，那老妖刻意成为护国法丈，还将满朝文武全部替代，所图必然极大，其不全力出手，可能是担心破坏他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