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凛,默默的盯着崔道人,提高了警惕。 这会儿他那双羊眼的眼神已经和先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看不出明显的敌意,却不再友善,而是带着一种嘲讽和邪恶的意味。以至于看上去和之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而且他回过头来以后,眼睛时不时瞟向狄金莲,只要是男人都知道他这种目光的含义。 “什么财宝?”窦大宝愕然的问。 崔道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眼又看看我,嘿嘿一笑,说:“你们可别告诉我,去狄家老宅只是为了参观参观。” 窦大宝朝我看了一眼,眼珠转了转,说:“早看出崔道长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你眼力竟然高明到这个地步。” 崔道人摆了摆手,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随意,“高明个屁,狄家老宅的事在外八行里早就不是秘密了,你们费劲巴拉的来这儿,难不成是来旅游的啊?” 说完,竟然转过身,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往前走。 见窦大宝又看向我,我朝他使了个眼色,继续跟着往前走。 这货最大的好处就是粗中有细,知道眼下首要的是找到狄家老宅,于是一边跟着走,一边故弄玄虚的和崔道人聊。 “我说老崔,都说狄家老宅有宝贝,你知道那是啥宝贝不?”窦大宝问。 崔道人嗤之以鼻,“切,你小子还跟我装什么装,来这儿图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要是见过那老宅子里的财宝,还能轮到你们什么事儿?” “说的也是,可我就奇了怪了,都这么些年了,狄家老宅的财宝咋还没被人挖走呢。”窦大宝说。 崔道人把掖在腰里的道袍下摆又塞了塞,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要是那么容易到手,想必两位小道友也不会来这儿了。那宅子邪性的很,不知道多少人打老宅的主意,都是只见进去,不见出来。” 窦大宝拿出烟盒,追上两步给他发了一根,“到底怎么个邪性法,老崔哥给我们两个晚辈说说呗。” 崔道人点上烟,腻性的抽了一口,吐着烟儿说: “狄家以前是干嘛的,还真没人知道,可狄家在当时富甲一方是毫无疑问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着,一夜之间狄家连带厨子佣人,几十号人全都暴毙而亡。这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悬案,警察厅派专人查了整整三个月,也没有丁点儿的线索,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窦大宝吃惊的说:“几十号人全都死了?是怎么死的?” “据说都是被毒死的。”崔道人叹了口气,很有点悲天悯人的意思。 “仇家下毒?” “多半是了,当时就有人怀疑,狄家背地里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被仇家寻仇,也就不足为奇了。” 崔道人自顾自的说,当时正值动荡,警察厅也没真下心思去查,说是调查,不如说是抄家。 只要是值钱的家当,都被‘充公’了。剩下点什么,也都被附近的地痞无赖偷偷溜进去给拿走了。 但是没过多久,怪事发生了。 负责调查狄家灭门案的警长,也就是贪墨最多的人,被发现吊死在了四姨太的屋里。 紧跟着是死了一个又一个,但凡是从狄家拿过东西的,上到警局的警长,下到地痞懒汉,无一幸免,全都吊死了。 有人说,是狄家的人阴魂不散,把这些人的命给勾走了。 崔道人还说了件特别玄乎的事。 以前泥螺山的山都是有尖儿的,十足十的像是河里的泥螺子。 但是狄家满门暴毙以后,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雨,不光下雨,还雷鸣电闪,等到雨停了以后,所有的山尖儿都不见了,变得像是一个一个的坟包一样。 这一来,狄家老宅更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再没有人敢靠近那宅子。泥螺山也变成了如今的丧气模样。 附近村子里的人,有能力的都搬走了,剩下的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穷得叮当响的懒汉,自然也就越过越穷。 到了今时今日,附近也就剩泥螺村一个村子了。 “这么邪门的宅子,解放后没给拆了啊?”窦大宝问。 “拆?” 崔道人回过头,不自觉的往狄金莲身上瞄了两眼,鼓着眼泡瞪着窦大宝说: “你以为那些借着破四旧名义打砸抢的孙子没打过狄家老宅的主意?那股子‘风’一刮到这儿的时候,几十号胳膊上戴红章的就来了,结果怎么着?刚一冲进去,门廊就塌了,当场砸死了五个。后来又去了几回,回回去,回回死人!到最后胆儿再大的也不敢去了。” 我看了看狄金莲,貌似从进山后她就变得有些阴沉,只是木无表情的一直跟着往前走。 “狄家老宅邪门是一定的了,关键从头到尾狄家真正的财富都没露过白,但凡有点道行的人,能不惦记嘛。” 崔道人边说边看了我一眼,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窦大宝退回到我身边,低声问我:“你猜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摇摇头,示意他先别多说。 翻过一道山梁,隐约就见山坳里有一处荒废的宅院。 到了跟前,果然就见大门的门廊像崔道人说的一样,早就塌了。 一眼望去,荒草蔓延,就连房顶上也长满了野草藤蔓,十分的荒芜破败。 崔道人回过头,拍了拍手说:“好了,地方我带到了,也该功成身退了,祝三位好运。” “你不一起进去?”我有些意外。 崔道人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和老婆孩子要养,可不能跟你们年轻人一样拼。把你们带到,我这就得赶回去侍奉老娘了。” 说着,把右手凑到鼻端,像是摸鼻子,拇指和食指、中指却捏在一起搓了搓。 我点点头,拿出钱包,抽出两百块钱给他。 “是不是少了点儿?”崔道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笑笑,又抽出两百拍在他手里。 崔道人嘿嘿一笑,“小道友果然上路,希望你们能找到狄家的财宝,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 说完,竟径自朝着来路走了。 “祸祸,你觉不觉得这个牛鼻子有点奇怪?”窦大宝搓着下巴问我。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崔道人高大的背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何止是奇怪。我有感觉,我们还会再见到他。” 回过头,就见狄金莲看着破败的宅院发怔。 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婚书未必还在。” 狄金莲忽然双手抱头,痛苦的说:“我只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我们那里去的?”窦大宝皱着眉头问。 狄金莲摇了摇头。 窦大宝撇撇嘴,“总算知道什么是糊涂鬼了。” 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就说抓紧时间进去找线索,尽量在天黑前赶回去。 绕过坍塌的砖石,进到院子里,往前走了一阵,我不禁暗暗皱眉。 这宅院不算精致,但占地面积很大,几进几出,几十个房间。 隔了这么多年,想要找一纸婚书,机率实在太渺茫了。 我问狄金莲,记不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儿。 她说记得,在后院的小楼。 我说那就直接先去后院。 三人蹚着过膝的茅草一路往后走。 刚过前院,一直和我寸步不离的肉松忽然狂吠起来。 它这一叫,我心里猛一激灵。 先前我的心思都放在崔道人和狄金莲身上,没留意到细节。 听到肉松突兀的叫声,才感觉这宅院大大的不对劲。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我们一路蹚着杂草进来,草棵里竟然连一只蚊子飞虫都没有见到。 除了风吹过时杂草发出的沙沙声,整个宅院寂静的可怕。 肉松猛地蹿到一个角落,回过头冲我“汪汪”叫个不停。 我和窦大宝对视一眼,跟着走过去。 拨开那里的杂草,看清草棵里面的情形,头皮猛地炸了起来。 那是一个半截埋在地下的大水缸,里面续满了浑浊的雨水。 水缸的表面上,竟然漂浮着一大丛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