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石头甬道越发齐整,脚下开始出现了阶梯,并且隧石的质地也变得非常古怪,那是一种我从未听闻过的黑色岩石,表面非常光滑,呈现出温润的蜡质,手电光照上去竟有种通透之感。 甬道倾斜的角度也开始变大,就在我以为接下来的路段很可能会变成类似耶岭天坑那种直上直下的坑道时,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九十度的急转,转角过后,眼前的视野骤然变得开阔,并且有一种幽萤的青光弥漫。 甬道到了尽头,呈现在我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其内遍布钟乳,无论是洞顶还是洞底都被齐人高的乳柱林占据,石林间漂浮着一团团青荧的光团,像极了鬼火,只是颜色有所不同,这便是洞中幽光的源头。 如此奇景真让我大为震撼,我见过凤阳地下遗迹的壮观,也见过地狱树的瑰美,然而眼前这些被青荧光晕笼罩,从而散发出梦幻般气息的巨型地下钟乳林,让我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正在经历的是一个唯美的幻梦,而非现实。 短暂的迷离后,我马上清醒了过来,心中暗叹,如此唯美的一个地方,倘若不是和地眼有关,那该多好啊!可惜,之前那么多的经历已经证实了,凡是和地眼、史前神族扯上关系的地方,绝对不能被其外表所迷惑,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抓紧了天启,心里提高了警惕,看见石林的地上有一条轨迹和周围的岩石不太一样,明显是经常有人通过造成的,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快步走进了钟乳林。 说来也奇怪,那些漂浮在石林当中散发出清濛光晕的光团似乎有意识一般,在我走进石林后纷纷避让,腾出道路。我不知道这些光团是什么,也不敢随意触碰,只能暂且不做理会。 很快我便深入了钟乳林,周围都是齐人高的石柱,视野能见度几乎为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着四周的青光变得模糊了。 是那些光团变得微弱了吗?我心中惊疑,照这情况,再过几分钟青光就会彻底黯淡,到时候没了光源,只靠一只手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林当中穿行,万一里面隐藏着什么危险,肯定得吃亏。 想着,我忙加快了脚步,可就在几分钟后,我在一根极为粗-大的钟乳柱前呆住了。 脚下那道被我视作路标的轨迹到此戛然而止,此时我脑中最先想到的,就是这石柱有机关,或者说是幻象,然而当我仔细检查后,却发现不是,这是一根货真价实的钟乳柱。 这让我大为不解,左右探查无果后,我只得先退出去,可当我转身去找那条轨迹之时,它却不见了。 我心里顿时就是一慌,刚好此时弥漫在钟乳林内的光线更加迷蒙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于是我打亮了手电。 一照之下,不对,情况不对,手电光在我眼里竟然也是朦胧的,我靠,不是那些光团变弱了,而是我的眼睛正在一点点变瞎啊! 这诡异的变故让我顿时失去了方寸,而那最后一丝光亮也在不久后彻底消失了,我瞎了…… 失去了视觉,恐惧顿时如潮水般朝我压了过来,最糟糕的是我还在这时候听到周围正有声音靠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像极了马蹄走动的声音,联想起来这的路上听到的传说,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一个阴森可怖的人马骷髅形象。我滴姥姥,难道传说是真的,真有一个人马骷髅,而且还让我在这种不利情况下遇上了? 我马上想跑,可眼睛看不见,刚跑了没几步,立刻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根钟乳石,好家伙,差点没把我撞得晕死过去。 我头晕脑胀,清脆的马蹄声还是在靠近,我挣扎着站起,背靠着刚才撞到的钟乳石,两只手握紧了天启作出防御状,惊恐的等待着,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我的感官中,马蹄声一直在靠近,可是我足足等了几分钟,什么都没发生。我心中奇怪,按理说以那声音和我的距离,早应该到我面前了,怎么会一点变化也没有,更诡异的是那声音给我的感觉还在靠近中,这根本不可能啊! 人对于黑暗总是有种本能的恐惧,因为黑暗代表了未知,与其说我们恐惧黑暗,不如说我们害怕未知,而眼下这种诡异的未知更让人毛骨悚然,在这种情况下等待,比任何一种酷刑都要煎熬。 等了许久,我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放声大喊:“道士,你在哪?” 没有回应,偌大的山洞内只有我的回音,在四周石壁的反射下,变得无比怪异,简直就像魔鬼的厉啸,根本听不出那是我的声音。 刺耳的回声让我忍不住一个哆嗦,这一刻,我终于体会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嗖…… 就在我内心几乎崩溃之际,一道破空之音在我正前方响起,我条件反射的挥剑一挡,天启并没有传来碰撞或者受力的感觉,然而我却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难听,而且透着一股子阴冷。 有人! 我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有人被我给砍到了?仔细一想,不对,如果砍到了人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除非我砍到的是…… 鬼! 这念头刚起,我便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急忙回剑护在胸前,几乎同一时间,我头顶传来一阵阴冷之感,心中顿时大惊,急忙挥剑往头顶砍去,没想到正前方又响起了一道破空声。 我顿时骇然,心说莫非石林当中不知那一个东西? 由于眼睛无法视物,我虽然能听出危险的大致方向,但却没办法做出精确的应对反应,再加上我的双手和天启都防御头顶去了,此时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只得凭感觉侧身一躲。 就在我做出反应的刹那,我察觉到一股冰冷的阴寒气息擦着我左肋穿了过去,应该是钉入了我身后的钟乳之中,然而我并没有听到响声。同时砍向头顶的天启也扑了个空,但上方再度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是个男声,同样阴戾无比。 到了这时候,我如何不知自己糟了埋伏,钟乳林地面清晰可见的线路轨迹必然是马瘸子故意留下的,我眼睛失明,还有此时攻击我的这些未知之物肯定都是他设好的陷阱。 我靠,这真是不走运,如果我能追上道士和马瘸子,跟着对方走,肯定不会上这鸟当啊,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心念转动间,我滚倒在地,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四处逃窜,手中的天启更是不管不顾的乱挥乱砍,防止那莫名之物近身,然而这终究不是持久之计,想要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摸索着走出钟乳林,绝无半点可能。 就在我苟延挣扎之际,转机出现了。 慢慢的,我竟然看到了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很多影子,非常模糊,我不明白那是什么,可心里却骤然大喜,能看到东西,岂不是代表我的眼睛正在恢复正常?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那影子越发明显,并且四周也开始出现了朦胧的轮廓,这时我意识到刚才看到的影子其实就是我挥舞天启的影子,而此时出现的轮廓赫然就是周围的钟乳林。 眼睛复明给我带来的喜悦是难以形容的,如果不是此时身处险境,我一定要放声大哭一场以表达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而奇怪的是,我虽然能勉强看清东西了,可此刻看到的世界却有些怪异,怎么说呢,周围的一切,竟然全部变成了黑白色,就好像二十几年前的黑白电视一样。 我无法理解这种变化,但此时却容不得我去思考这些,因为我看到了钟乳林内飘荡着无数面目狰狞的透明人影,它们全部笼罩着浓郁的黑气,表情阴毒,将我团团围住,但因为我手里的天启而迟疑着不敢上前。 虽然刚才已经猜到周围的可怕之物不止一个,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厉鬼窥伺在旁,狗日的要不是我手里有辟邪神奇天启,恐怕早给这些厉鬼撕成碎片了。 我一手按剑在前,背靠着石柱,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厉鬼群,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抽出了几张符箓,这里面既有雷符,也有镇邪符,当初在娑冥镇我已经用过,镇邪符连娑冥镇里那些强大的怨魂都能收拾,震慑眼前这些厉鬼自然不成问题。 正当我准备从这几张符里抽出镇邪符贴在自己身上时,一道奇怪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我脑海里,我动作一滞,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竟然有种想把手里镇邪符扔掉的冲动。 我心中大骇,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虽然还是无法听懂,但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明悟,竟然理解了那奇怪声音的意思,那竟然是让我把符收起来。 我滴个乖乖,这又是哪路神仙?明白了那声音的意思,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而就在此时,我察觉到刚恢复的视觉又开始变得模糊,心中一惊,急忙将符又放回了背包里。 果不其然,变得模糊的视觉再次恢复了正常。 心中虽然还是疑惑,但这次我已经清楚自己视觉的恢复并不是真的恢复,而是某种东西在帮我,她害怕镇邪符,很可能也是灵体,这让我想起了鬼眼,难不成是此地鬼魂中的善良鬼魂看我长滴帅,这才出手帮我? 这念头刚起,我连忙摇了摇头,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次恢复的视力超乎我的预料,我发现自己竟有了看穿东西的能力,只要一个念头,我可以穿过四周密集的钟乳石林看到我来时的甬道。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如此一来,石林迷宫便算不得威胁了,我一手执剑,一边防备着周围的鬼魂,一边缓慢的朝石林的另一端走去。 鬼魂对我的攻击并没有因为畏惧而停止,在我前行的过程中至少有不下二十多个鬼魂对我出手,可无一例外的全被天启砍成了黑烟,道门神器不愧为道门神器,即便是我这样一个没有半分修道根基的人持有,也能对付这些可怕之物。 在天启的震慑下,没过多久我便走出了钟乳石林,在我走出石林后,所有的鬼魂都停了下来,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追出。 这让我松了口气,然而奇怪的是,从刚才便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的马蹄声仍旧在响,而且还是在朝我靠近的感觉,偏偏我什么都看不到。此时我已经能听到山洞深处传来的巨大轰鸣声以及人的呵斥声,显然那是道士在和马瘸子斗法,心急之下,我也顾不上理会马蹄声了,快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其实山洞内应该全是钟乳石才对,只是这里面的钟乳石被人为清理过,地面上还残留有石桩,不知道是不是马瘸子干的。 等我好不容易赶到地方,发现地上散落着许多肉翅蝙蝠的尸体,所有的尸体无一例外,后背的肉翅全被吸干,死状恐怖。 我一眼便看到正在和马瘸子斗法的道士,他此时浑身散发这红光,显然已经被逼到不惜耗损修为发动秘法的地步,再看对面的马瘸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能用人来形容了。 只见他后背长出了一对足有两米多长的巨大肉翅,和肉翅蝙蝠的翅膀如出一辙,嘴里也长出了一对极长的毒牙,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只巨型的人形蝙蝠。 而在他们打斗的旁边,赫然有一个类似火山喷发口的凸坑,非常大,其上有一个类似草帽的石盖,是一种质地奇异的灰色石头雕成的,其上密布符文,我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上面的符文,赫然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镇邪咒文,如此说来,那草帽状的石盖下的,竟然是地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