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的审讯结果并不很如意,用李毅自己的话来讲:我们暴露了。 技术组并没有在边维家里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取证,梅子作了个总结:边维的家里有三个特征,书多、酒多、刀多。 其中一把刀上有血迹残留,已经出了化验结果:动物血。 酒的品种包括了曾经在勾兑酒里验出的伏特加和龙舌兰。 想到边维对勾兑酒爽快的承认,李毅忽然觉得这不似边维的思维逻辑。 “三天后有一个办法可以把边维继续留下五天,他的刀我都见过,全部是管制刀具,可以拘留五天,为我们多争取下一步搜证的时间。当然,还有张家俊的录音笔,我们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李毅道。 “这个办法可行,有理有据。”秦刚拍掌赞成。 窗外,夜色阑珊,一轮温柔的满月已挂在了树梢,妖娆妩媚。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李毅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是什么。 “我们来复一复盘,边维可以睡觉,我们可没时间睡。” 边维的手机信息中,没有他与叶梦茵的任何信息,其他了再无可深挖的信息,但是有一点,李毅还是留意到了,无论当初在叶梦茵母亲的手机里的朋友圈还是边维手机里的朋友圈,两个人都没有一起出现过,甚至也没出现过对方。 一对情侣,无论是逛街、购物、吃饭,从不一起合照也没给对方上镜的机会,这很难理解,除非两个都是人事秘密工作,但显然不是,有一种可能就是刻意隐瞒。 边维刻意隐瞒可以理解,因为他和林女士有着地下恋情,可叶梦茵又是为了什么?她拒绝了吴经理,也尽量避开了学长,也拒绝了邵国清的纠缠,一个独在异乡的女生,一份爱情的喜悦,没什么理由需要隐藏,难道备忘录里的小羊哥不是边维? “你觉得这会说明什么问题?”李毅道。 “不符合常规逻辑,但也无法分析。” 李毅看完审问记录,快速地理出几点。 一:边维和叶梦茵分手的理由很牵强,无法让人信服。 二:边维七号四点左右出门,到八号凌晨出现在东湖,这中间有一段很大的时间差,他什么时候到达东湖,通过什么交通工具到达。 三:第一次与边维谈及叶梦茵,他假装很陌生,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蓄意隐瞒。邵国清是求而不得碍面子不愿意说,边维无论如何与叶梦茵有过短暂的恋爱蜜月期,没什么好隐瞒的理由,既然隐瞒就一定有动机。 四:边维去过麓山逸景,不管多少次,以他个人习惯和曾经的职业习惯,大概的环境情况应该了然于心。 五:无论边维还是叶梦茵,他们的朋友圈里似乎都避开让对方上镜,这让人迷惑。 秦刚和小卫看完李毅列出的记录,一起陷入了思考。 办公室里安静的气氛,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良久秦刚道,“我们有些被动,这几点里,只有第二点可以实证调查,其他的只能算是攻心的佐证;勾兑酒他完全可以不承认,我们得去再找老邱和邵国清核实,但肯定没结果,可他又偏偏没往这条路上去带,扰乱我们;他的逻辑分析能力不会差,在我们的问讯中对我们掌握了什么,他心中有底了,唯一的点就是七号下午四点后他的行动轨迹,除非我们有理由侦讯林女士,找出他们口供中的误差。” “我们没有侦讯林女士的证据,东湖案中她是受害人,而且会曝光她与边维的私情。讯问她也只能告诉我们边维几点到东湖,这是结果,她无法告诉我们过程;即便和边维的口供对不上,我们还是得回过头调查边维,但我相信边维同样也被动。” “唔,为什么?”刚了来了神。 “在问到叶梦茵血迹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想想他在惊愕什么。他的手机里,完全没有他和叶梦茵的聊天信息,家里也没有与叶梦茵相关的痕迹,现场更没有,这是为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营造他和叶梦茵没有任何关系,相对叶梦茵,他只是路人甲。但血迹是个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意外,他必需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谎言应对我们提出的疑问,可是已经无法掩盖他与叶梦茵脱不开的关系。假如,他是我们设定的角色C,在今天他到审讯室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把每一个环节可能与警方的应对,都做一次推演,但血迹他推演不了,因为没有在他的预案中,我想他也不会满意自己的回答,可没办法了,时间太仓促。” “我明白,他前面的预案现在已经全部失效,他必需重头再编织,但无论怎么编织,他也无法跟角色A互通有无了,那我们追穷寇,别让他有缓冲的机会。” “不急,可以凉凉他,这个时候他越是把前后理的天衣无缝,才越是漏洞百出,我相信这个时候他也在复盘,除了管制刀具和录音笔,还有什么能把他扣留得更长时间,我在想这个问题,有些事情的调查,是需要用时间换空间的。等技术组最后给我们答案,录音笔里的声音如果确认是边维,那他将不会有机会再走出警察局。” 边维的回答虚虚实实,其中肯定有干扰警方的导向,可偏偏在勾兑酒上这么诚实,这其实可以是他很好利用的干扰项,他却放弃了,秦刚对这一点颇为不解,脑子里一直琢磨这一点。 “还有一点,边维不知道叶梦茵的手机已经被我们找到,叶梦茵手机里记录了什么信息,他更不知道,这是一把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利剑。”小卫道。 “我们刚才应该暗示他,让他感到压力。” 李毅摇摇头,“不到时候,子弹不能一下全打完了,不是每一发都能命中目标,况且手机里唯一对我们有用的信息就是小羊哥,这不是直接证据,现在他已经承认了和叶梦茵的过往和关系,手机的作用其实已经不大。” 秦刚伸了个懒腰,“边维这个人不好对付,他和叶梦茵之间的关系,都是死无对证,只要他的讲述不是太玄幻,是否合理其实没有一个ISO的标准,即便是法庭辩论我们也未必有胜算。我们当初一心想要找到叶梦茵身边这个亲近的人,现在找到了,可是没有任何实证,还是卡在这儿了。” “这样来分析,如果边维既然要做角色C,他应该对七号下午四点后直到抵达东湖这段时间,有精心的安排,时间的节点,行动的路线,采用什么交通工具,都会有规划。要满足他在到达东湖前一直在家的条件,他会有意识的避开监控,那么到达东湖的方式和时间,是一个重点。如果体校是往返的中转点,去怎么都不成问题,但是要离开也是个事,必竟那地方也还是偏,如果离开的时候太晚,出租车很少,他无论叫网约车还坐出租车,都有一个相对较长的等待时间,一个人,在夜晚固定在什么位置等待比较不显眼了,有难度,其实都会比较显眼,容易给司机留下印象。所以也有很大的可能自己有交通工具,才能便于迅速的离开,但肯定不能用自己名下的车。” “没错,体校停车肯定比较冒险,但体校西门对面那个小区外围,基本上可以随便停,小区外围的,路口的,从6-12点这段时间进出附近的车都可以查,或许监控直接就拍下了司机脸;对了,东湖的监控,这里面信息可以证实边维什么时候进入东湖,我们的时间节点就是从下午4点到此为止的时间段。” “脸估计是拍不到的,你坐在驾驶位,戴上帽子把帽沿压下来,再把坐位升高,基本上只能拍到脖子或以下,所以但凡戴帽子开车的,我们都要特别留意。还有边维居住的大厦,大厦周边的监控,凡是戴帽子经过的人也经特别注意,量应该不小,不过可以跟刘队找支援,加班加点过滤,时间应该足够。”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边维为什么会承认酒是他勾兑的,他有时间处理掉家里的酒,然后拒不承认,这就可以引导我们做很多无用功。”秦刚发问。 “我也疑惑,这是他手中的一张好牌,除非他不想把老邱和邵国清牵扯进来,从发小和朋友的角度考虑也合理,而且这一个环节没有明确的动机指向,但如果牵涉到杀人要保身来讲,应该要极力否认。我想过一个勾兑酒的动机,如果边维是通过体校中转出入,过去的时间容易掌握,邵国清大概什么时间到,老邱什么时候下课,都可以清楚知道,但离开是不可控的。他的离开和和老邱他们酒局散场离开,很有可能意外的出现时间重叠,那在这个重叠时间里就有可能大家意外的相遇,这就不妙了,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无法离开。边维持有职业调酒师证,即便他不从事这个职业,但这种类型的酒我相信他一定调过,口感还是不错,度数又高,喜欢喝白酒的人按正常喝白酒的喝法来喝,倒的很快。我们也没喝多长时间吧,而且倒下一觉就天亮了,中间一定睡的跟死猪一样。这个方法好,只是喝醉酒,也不伤身体。但是这样边维的疑问就很大,他完全不规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根本没有预计到血迹的事,只要没有牵涉到叶梦茵,他怎么做,做什么都不是事儿,哪怕他说就是故意勾兑想放倒老邱他们,这分明也不是个事儿。” 秦刚不断的点头,“我们今天还是有收获,血迹已经打乱了他的方寸,明天可以先凉他一天,给他一种错觉,好像我们没什么子弹,我们集中精力和时间搜证,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就这么办。” 在队里的宿舍,李毅已经多日无梦了,基本上倒头就能睡着,真心的累,可这一夜似乎总在半梦半醒之间,也许,离真相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