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来带她来到一家浙菜馆，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过了饭时，这家菜馆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　　要了个包间，孟东来把菜单递给王漫妮。　　“这家浙菜管比较清淡，你应该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是浙江人？”王漫妮结果菜单好奇的问道。　　“你忘了，我和你爸妈通过电话，我们聊了很多的。”孟东来笑着回道。　　王漫妮看着手中的菜单，价格比她在老家吃的贵了好几倍。　　她下意识的考虑孟东来能不能负担，可抬头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就又放下了这个担忧。　　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菜，然后将菜单递回给孟东来：“你点几个吧，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好。”孟东来看她点的菜，都是比较便宜的，翻了翻菜单，又凑了几个女人大概率喜欢的。　　等上菜的功夫两人继续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孟东来的工作上。　　“你上次看着还挺紧张的，这次怎么突然就有钱了？”王漫妮问道。　　“股市上赚了一些。”孟东来回道。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许多流浪动物收容站利用其它人的同情心谋取暴利，套取补贴，你那个…。”王漫妮话没问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你看我像坏人吗？”孟东来反问道。　　“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这女人真的是直性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个行业确实有一些人靠买卖同情心赚取暴利。”闲来无事，孟东来开始给她普及这一行的脏污之处。　　“以前打狗队抓了流浪狗一般都会直接打死，现在不行了，动物保护观念越来越强，打狗队只能把抓来的流浪狗交给收容所，再一条狗给500块钱补贴。”　　“还真有补贴啊。”　　“有的，但这个钱是死的，五百块钱总会花完，所以收容所就会规定一个期限，比如十五天，在十五天之内，有人领养，流浪动物就能继续活下去，若是没有人领养，收容所最后也会把这些流浪动物安乐死。”孟东来道。　　“哎，估计也是没办法吧。”王漫妮试着站在孟东来的立场考虑。　　“差不多吧，那些被遗弃的流浪动物大多数都没有做绝育，流浪的时候一堆堆的生，可以说无穷无尽，收容所不可能一直收、一直养，其实大多数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安乐的命运。”孟东来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这个流浪动物之家不一样，没有和ZF合作，打狗队不会给我这里送，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拿过这份钱。”　　“那你靠什么维持？”王漫妮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想着我和网上那些拍视频、做直播的一样，里面那些流浪狗都骨瘦如柴，然后我吆喝着，一颗桃心代表20克够粮之类的话，那些二三十岁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刷礼物，以为自己的付出会帮助到这些可怜的流浪动物，最后却都进了视频主或者播主的口袋。”　　“差不多吧，我以前看这种视频也会忍不住给一些打赏，但最后网上有帖子把这些人的可恶爆了出来，就再也没有看过了。”王漫妮回道。　　“你不打赏就对了，这些人每天光收打赏收入可能就够让你赚一年的，还能收广告费，一个月赚几百万的比比皆是。”孟东来笑道。　　“那你这衣服是不是也是这么来的？”王漫妮看孟东来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哈哈哈。”孟东来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其实你看到的这些算啥，比这更可恶的多的是。”　　“怎么说？”　　“有些播主为了将姑娘们的同情心最大化榨取，甚至会直播安乐的过程，一边注射一边哭着说；‘哎，再没有人赞助我们的小狗，我只能把他们也安乐了。’，一边是正在被安乐的老弱病残，另一边是嗷嗷待哺可爱蠢萌的小狗，这谁受到了？什么火箭、飞机不刷刷刷的往出冒。”孟东来道。　　“这也太可恶了吧。”王漫妮被气到了，她以前真没听说过这些。　　“其实针筒里都是维生素，现在哪还有那么多可怜的流浪狗，国家城市化这么多年，前些年打狗队铆足了劲干，你现在上街，是不是发现已经很少有流浪狗在街上转悠了？”　　“还真是啊，不过这些人真的好可恶啊。”　　“这还不算最惨的，有些做的绝的，会制作残疾狗，你敢想？”　　饭店开始上菜，孟东来招呼她一边吃一边聊。　　“都被气饱了。”王漫妮不动筷子。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没有这些人，那些流浪狗会是什么结局？”孟东来问道。　　“嗯…，不会是直接安了吧？”　　“没错，就是这样。”孟东来点了点头，自己自顾自吃了起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这个东西，有着无穷的魅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凶恶残忍，丧尽天良，伤天害理，若不是有法律约束，人比之动物，要残忍万万倍。”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王漫妮，继续道：“这还是对他人的，有时候为了钱，人对自己也会很残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的借口。”　　“你说这么多，可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答案很简单，我从没打算靠流浪动物之家赚钱盈利，没有出发点，自然就不会做我刚才说的那些事。”孟东来再次指了指桌上的菜：“吃饭吧，这个世界上黑色、灰色的事太多了，没必要为了这些事影响自己的胃口。你要知道，有时候，黑并不是黑，白也并不是白，他们会互相依存。”　　“还有这个说法？”　　“ZF给一只流浪狗五百块钱，能够干啥？若是没有这些人想办法赚钱，那些狗最终还是会被全部安乐。可有了这些人，他们是骗了好多的钱，但总归是花了一小部分在流浪狗身上，确实是让它们生存了下来。某种意义上来说，钱他们骗了，狗他们也有养着，你说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孟东来回道。　　“可是，你说的是挺有道理，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啊。”王漫妮被说的有些迷糊了。　　“我们换个行业来说，就说你现在做的工作。”孟东来给她加了一些菜。　　“我的工作？我就是卖衣服的，这里面有什么？”王漫妮不自觉的被带着开始吃菜。　　“那可就多了去了。”　　“你举个例子我听听。”　　“就比如我，去了你们店里两次，每次去都说有新款男装，可我这人记性好，能够确认你们那些男装根本就没变过。明明都是积压款，可你们却说是新款，这是不是欺骗？”孟东来问道。　　“这怎么能是欺骗，这…，最多算是话术。”王漫妮狡辩道。　　“呵呵，那咱们继续。”　　“行。”王漫妮被激起了谈性。　　“像你现在这个岗位，为了促成更多的销售量，肯定会有一些特别的销售技巧吧？比如给那些包包鞋子添加莫须有的光环。”孟东来问道。　　“嗯，那肯定的，现在是流量时代，我们卖东西的时候一般都会蹭明星的热度，比如说这双鞋，XX刚买走一双，这鞋XXX上杂志穿了同款。不过说明星也是有技巧的，有些人会很烦这种，特别是一般不能说一些流量鲜肉小花，否则人家顾客本来想买，后来一听他们也穿，就不买了。”王漫妮回道。　　“那说谁促成概率会高一些？”孟东来问道。　　“就说那些大牌的明星，比如说这个鞋子王菲穿、周迅穿、巩俐穿，顾客的眼神就会突然高看手上这双鞋。”王漫妮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孟东来的问题。　　“王菲周迅穿没穿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也不知道，都是瞎说的。”王漫妮回道。　　“这不就对了，这不就是欺骗？”孟东来算是让王漫妮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人都是身在局中不自知，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放松。”　　“你可能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术都是为了促成，或许顾客也就听个乐呵，并不会相信，但本质上来说，虚假它就是虚假，哄骗就是哄骗。”　　“不是这样的，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说，别人说了业绩高，大家都这么说，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不说岂不是傻？这个行业就是这样，那些包包鞋子的成本其实并不高，可价格动嘎几万、几十万，靠的不就是花花轿子大家抬。”王漫妮反驳道。　　“不止吧，你若是能够站在中立的立场上看你们那些话术，就会发现，从客人一进门，你们嘴里就没有真话了。”　　王漫妮想了想。　　自己平时销售的时候一般都是看人下菜碟。　　说话都是本着以哄客人开心为目的可劲的夸。　　看到考究点的客人就夸：能驾驭好这一件的都不是普通人，您的工作跟艺术相关吧？　　看到那种精致的客人，就会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是做演员的吧？　　至于白领，还可以说：你买这个包是做什么用，上班通勤？我以为您还在上学呢。　　夸到点子上，七成顾客都会买。　　“那些话都是客套话，没人往心里去的。”王漫妮发现孟东来说的好像都对，只能倔强的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阵地。　　孟东来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了适可而止，否则两人说的不好了，后面就没办法继续往下交流了。　　“行吧，不说这些了，没有哪个行业是容易的，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说到底其实都是赚个辛苦钱，销售奢侈品给那些有钱人，说点好话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是啊，只有真正进入这个行业才会知道，我们这些柜姐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就是个体力活，需要站、跑、搬运、整理，销售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王漫妮立即认同的接话。　　孟东来帮她盛了一碗汤。　　“确实辛苦，我那天看你身份证，才不到三十，就已经开始有职业病了，真是拿健康换金钱。”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还算好的，其实这个行业职业病还多着呢，什么静脉曲张、什么胃病、咽炎、结石，哎，一言难尽。”王漫妮用勺子喝了一口汤，立即赞道：“好喝诶！”　　“多喝点，补充营养和水分。”孟东来笑道：“那你说都是打工人，你么店里那个琳达咋给人感觉好拽啊，二五八万似的。”　　“她人就那样，其实她不是针对你，是冲我来的。”王漫妮没有针对琳达继续编排，她这人在这点上为人还算可以：“现在的奢侈品柜姐那还敢拽啊，这几年疫情影响，全球各行各业都不景气，上面要求严格，客人稍稍投诉一下，柜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我记得刚开始恢复生产的时候，那个冷清啊，但凡有个顾客上门大家都可珍惜了，特别当回事，哪拽的起来啊。”　　“疫情对有钱人影响不大吧，该有钱的还是有钱，巨有钱还会更加有钱。”孟东来问道。　　在他的知识体系里，因为疫情各个国家都大放水，这些钱从央行出来进入各个银行，不可能直接进入普通人手里，只会让那些有资格从银行借钱的人转手，所以看美国，疫情不仅没有影响到那些大富豪，还让他们的资产进一步增加。　　“确实，有钱人该买还是买，一点都不带省钱的，记得店庆的时候来了一对男女，爽快的买了一个十多万的稀有皮包包。这种单子，在我们店里虽说也不少，但也不是天天有。重点是后来聊天才知道，人家是先买了个九十万的珠宝，为了换一百万的商场刷卡礼才来我们这里凑的包。”王漫妮感觉和孟东来好聊得来，他总是能够接上她的话题，已经彻底放开了，就像是跟多年的老友聊天一样：“稀有皮居然是拿来凑数的，真是颠覆人的三观啊！”　　“你们店的针对客户群是那些有钱人，这种情况下，岂不是得涨价？”孟东来问道。　　“涨了啊，全都涨了，皮具全线涨价，最高涨了百分之十几，不涨没办法，各行各业，什么都在涨，我们得追求更高的利润，否则就得撤店。不过放出涨价消息的时候，倒是有很多顾客来抢购一波。”王漫妮回道。　　“涨了，反而有人抢，果然人性都是追涨不追跌。”孟东来感叹道。　　“确实。不过也有一些品牌虽然涨价了，顾客不买账，所以前脚刚涨价，后脚就分款式5折、65折、7折的变相降价。”　　“饮鸩止渴啊。”　　“没办法，相较于国外大面积关闭门店和工厂，国内疫情影响算是小的了。毕竟奢侈品代购变难，国际物流变慢，我们自然也就吸收了这部分的销售量。很多品牌还把世界各地的好货都发往中国市场，反正在他们那边也卖不出去。”说道这里，王漫妮稍稍有些自豪。　　这次疫情确实让国人对国家的信心和民族自豪感大大提升。　　无论是做什么的，比较国外的同行，都会不自觉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幸福感。　　两人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越聊越投机，在孟东来的刻意迎合下，技能效果作用下，王漫妮感觉真是找到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