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坦白地说，我觉得你做得没错。”言律歌慢悠悠地说道，“从发现未知怪物时的应急反应，到后续的捕获处置方案，我都看到了。　　“特别是你表面诈降，暗中偷偷和基地联络，最终将我带进陷阱里的行动，即体现了人类在困境之下的智慧，又体现天洲战士英勇无畏的牺牲精神。　　“如果我真是那个寄生在尸体上的怪物，很有可能会被你骗到。　　“作为人类，伱合格了。”　　言律歌的语气半是挑剔半是惋惜。　　挑剔和惋惜都是他的真实情绪。　　前者不说了，全人类在他眼里都是温室里的宝宝，他看谁都挑。　　后者是因为，他觉得“王大年”这个人格还不错，至少比猪多了两勺脑子，比耗子多了一簇勇气，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能进行动队——如果他还是个活人的话。　　所以挺惋惜的。　　王大年：“……”　　他听着言律歌这口吻，怎么像上面派来视察的领导似的？　　总觉得，事态似乎开始向什么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下一秒，王大年就听到言律歌说道：“接下来，我来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　　“我不是你以为的怪物。我是超凡者，你看到的触手和易容都是我的能力。　　“我是101号指挥司总部的特派员，这是我的证件。”　　言律歌从怀里拿出一张黑色的身份识别卡，随手往门口一刷，直接就把就禁闭的囚牢大门给刷开了。　　而他自己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就这么啪地把卡丢在了桌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目瞪口呆的王大年。　　……　　言律歌当然没有加入101号指挥司，成为郑清明的下属，或者是什么劳什子特派员。　　但是他准备来西北基地清理污染物的事，老郑是知道的。　　为了方便他行事，老郑特地给他制作了一套身份识别卡，一落地就由光头特工交给了他。　　而在制作身份识别卡的过程中，老郑发现系统里预设的“特派员”职位就挺合适的，权限高、密级高，拿着卡就能到西北基地里去横行霸道，还没人敢问持卡人是谁，于是他就偷了个懒，直接把这个职位按在言律歌头上了。　　老郑是觉得吧，反正西北基地已经沦陷了，言律歌拿了身份识别卡，最多也就是刷卡开开门禁，复制一些实验数据——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老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因为伪人异种的特殊性，西北基地会变成一个类似“亡者之城”的地方。　　而某人拿着他给的身份识别卡，就这么在一只“鬼”面前装上了……　　……　　言律歌装得那叫一个坦然。　　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打架一样厉害，都快成本能了。　　平时他不怎么装，那是因为他不用装，就已经很牛批了。　　偏了偏头，言律歌望向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砸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王大年：“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癞子吗？”　　王大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触手支配的恐惧。　　言律歌露齿一笑，笑容很冷：“因为他被异种污染了。因为异种污染力量的特殊性，他维持了一定的人性。　　“如果你去找找，还能在砂层下找到一具畸变的尸体。　　“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你也一样。　　“你们早就死了。　　“但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　　“就算要死，也不该像个蠢货一样一无所知地死去。”　　“……”王大年被言律歌的话语惊呆了。　　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就站在这里，活得好好的，突然跳出来告诉他，他已经死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王大年同样如此。　　他只觉得荒诞和不可思议。　　“不信？”言律歌笑道，“你叫王大年？”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王小六？”　　王小六，就是那个曾经来到西北基地，发疯被污染，又将污染带回灰河镇的人。　　王大年一愣：“是的。您怎么知道？”　　他对言律歌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您”。　　言律歌随口说道：“档案里看到的。你们最近有见过面吗？”　　王大年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们很久没见了。我上一次离开基地回家探亲，是在三年前……”　　言律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大年：“你确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王大年悚然一惊。　　他虽然很少离开西北基地，但若说和弟弟很久没见，当然是假的。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俩可没少干走私烟酒的事，他王小六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来送一次货。　　而他们最近一次见面，似乎是在，是在……几天前？　　那一次，他弟弟王小六最后一次前来“送货”，而刚一和他见面，就吓得转身就逃。　　吓得，转身，就逃？　　王大年被自己记忆中出现的朦胧画面吓了一跳。　　因为，因为，在那份记忆中，他自己并非人类，而是一个由灰白皮肤和鲜红经络组成的怪物……　　所以，他的弟弟才会一看到他，就吓得转身就逃……　　而他，为什么，会是怪物？　　为什么……他会是怪物……　　王大年浑浑噩噩地想。　　“想起来了吗？”言律歌又加了一把火，“你再想想，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　　“你为什么会死？　　“需不需要我给你一个提示？　　“比如说……神祇降临？”　　记忆再度回溯。　　再往前，发生了什么？　　王大年像往常一样，在基地里训练、执勤、巡逻。　　自从西北基地被101号指挥司接管，开展污染物相关的研究后，警戒级别一连升了几级，规矩愈发森严。　　王大年最初有些不以为然，以为只是例行的整治。　　直到他看到了基地里正在研究的东西。　　污染物、超凡者、灵力药剂……那是一个神秘而未知的世界。　　王大年决心断掉“走私”生意，开始努力，努力地想接近那个超凡世界，争取成为一位真正的超凡者。　　这一天比他想象中的，来临得更快。　　那一天，神祇帝江降临人世。　　那一天，西北基地进入战时最高警戒状态，并且向祂发动了攻击。　　数分钟后，祂的报复来了。　　西北基地覆灭。　　他……　　诡秘、污秽、黑暗的记忆与知识蜂拥而至，伴随着非人非兽的尖啸声，像是溺水时涌入口鼻的海水般，不管不顾地强灌入王大年的脑海。　　王大年痛苦地惨叫起来。　　他……　　他……　　他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