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港口。 冯平站在重任一号半潜驳船的船头上,远远眺望着不断驶入港口的多艘船只,神情悠然。 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他这几年一手带出来的大副冯如-——或者说,他自己的儿子。 就在半个月之前,他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约了他在渔政局见面,并且向他传达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在前往渔政局之前,他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想让自己干什么。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的任务时长,长达18个月。 他很疑惑。 只是造个岛而已,这样的事情自己又不是没有干过。 真的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或者换一个说法,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那自己这次要造的岛,到底是有多大? 总不会,比之前造过的永夏岛还要大吧? 要知道,十几年前,他们在永夏礁上建成8000平方米的岛屿时,也不过花费了6个月的时间。 而这次.18个月? 他向接口的男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后者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告诉冯平,这次的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如果不愿意去的话,可以提出来,让其他人代替冯平的位置。 这个提议被冯平当场拒绝。 开什么玩笑?自己像是怕死畏难的人吗? 既然是重任1号的船长,那就得挑起重任。 不仅是他,包括自己的儿子在内,也不能往后躲。 所以,不管老婆怎么劝说,冯平还是带上了儿子冯如,想要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锻炼锻炼,将来真正接过自己的担子。 而冯如的表现也让他颇为满意,他不仅没有逃避,反而在收到任务之后立刻带着全船的水手进行船只检查、修缮,只为了能让这艘船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整整18个月的挑战。 而此时,他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检查,距离正式出发,只剩下最后一个晚上了。 想到这里,冯平转过身,拍了拍冯如的肩膀说道: “好小子,这十几天辛苦你了-——不过,也有点船长的样子了。”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冯如点了点头,回答道: “顺利,装备已经全部上船了,几个之前跟你说过的隐患都排除了,我还额外准备了维修材料,到时候到了那边先卸下来,万一出现船损,直接现场修就好。” “不错,考虑得很周到。” 冯平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又开口问道: “怎么样,怕不怕?” “怕?” 冯如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为什么要怕?去造岛,又不是去打仗。” 冯平翻了个白眼,用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造岛不是打仗啊?伱以为我们过去造,人家就真让你在眼皮子底下造?” “这次我们要去的,可是金银岛!” “说的不好听点,那儿就是人家的地盘,到处都是他们的军舰在巡逻,搞不好天天都要打架的!” “打架又不是打仗” 冯如嘟哝了一句,但看到父亲不满的眼神后,他又赶紧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不过倒是你,实在不行就别去了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不去,光让你去我能放心?好歹我还有点经验,你个愣头青,去了能干什么?” 冯平狠狠敲了一下冯如的脑袋,语气严厉地说道。 “你能干的我都能干!” 冯如这时倒是硬气起来了,事实上,他也不是吹牛。 光从技术上来讲,他确实完全可以胜任船长的工作,唯一缺少的,只不过是经验罢了。 然而,这也是冯平最担心的问题。 他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咱们这次的任务,跟我们平时在自己家门口干的那些活儿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跟当年我们在永夏岛的时候是一样的。” “说到底,干活本身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干下去。” 听到这话,冯如瞬间来了兴趣。 他转向冯平,开口问道: “所以当年你们在那边到底是怎么干的?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次跟我说说呗?”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冯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其实,那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之所以之前没跟你说起过,就是觉得还没到该你去操心的时候。” “不过,现在既然到了这一步了,说说也无妨了。” 冯平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着十几年前那惊心动魄的六个月。 足足过了两分钟,他才继续开口道: “那时候,那个岛还不叫永夏岛,叫永夏礁” “87年5月的时候,我就收到了要去那边建岛的任务,但一直到88年1月,我们的船才正式出港。” “才到那边的第一天,猴子的船就追过来了。” “我记得,那天有两艘武装船,带着建筑材料,带着他们的海兵,直直地往我们的船队里撞。” “我那时候才刚到,跟你现在一样,还是个愣头青。” “我哪见过这种情况啊?直接就被吓傻了,看着那些猴子举着枪,我还以为要开战了,连遗言都想好了。” “但好在,我们的护航编队也在那里,半个小时不到,就把他们逼退了。”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没想到,我们在那里的前两个月,这样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 “猴子不会管你是不是当兵的,对他们来说,能把你弄死,能让你的项目停下来,就已经是大赚了。”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提心吊胆,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那天晚上,他们就拿炮把我们给轰了。” “更要命的是,那两个月我们运气很差,天气很不好,风浪又大,工作迟迟启动不了。” “我们当时甚至觉得,这项目估计要黄了。” “直到2月底的时候,上级终于做决定了,不能等,就算是拼命,也要硬干了。” “挖礁船挖不开的礁石,我们就上炸药炸;驳船进不去的水面,我们就用小船运。” “甚至有些浅水的地方,那都是靠着人挑肩扛把建材运上去的。” “越南人都傻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已经这么骚扰了,我们还能干的下去。” “所以,他们也疯了。我们的进度一快起来,他们的军舰也越来越多。” “情况很危急,不是开玩笑的。” 说到这里,冯平停顿了一下,冯如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从父亲的话里,他完全能听出来当时的环境有多困难,多危险。 也真难为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居然还能把那个岛建起来了。 难怪自己老妈这一次不想让自己去,看来这确实是要命的活计。 “所以后来呢?后来怎么又建起来了?” 冯如开口问道。 “后来.后来在赤瓜礁那里,我们跟他们打了一仗。” “1988年3月14号,我记得很清楚。” “他们至少沉了3艘船,我们这边.1人轻伤。” “从那之后,他们就老实了。一直到6月,我们完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再来过。” “这不就对了!” 听到这话,冯如信心大增。 “就是得教训他们嘛!既然那么爱惹事,打就完了,打服了,干什么不就顺利了?!” 冯平白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以为现在还是那个时候吗?” 冯如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问道: “啊?怎么了?有区别吗?” 冯平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了下去。 “现在,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要打的可不是越南猴子,是美国老鹰啊.” 冯如愣了愣,随后,他也沉默下来。 是啊。 到了现在这个年份,我们对手,早已经不是越南了。 虎视眈眈的,是另一个更强大的对手。 稍有不慎,最后的结果,都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可是我们就不去了吗? 他看向冯平,凝视片刻后,突然又笑了起来。 在自己父亲的眼睛里,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海的另一边。 航母甲板上,卡尔·托马斯坐在舰桥指挥室内,手里紧紧握着他刚刚收到的命令文件,神情严肃。 站在他身边的,是航母舰载机编队的编指迈克尔·吉尔迪,他的手中握着同样的文档,但相比起托马斯,神情就要轻松许多了。 “.所以,这次的任务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我们将要前往舰港,在那里进行补给?” 吉尔迪开口问道。 托马斯郑重点头,回答道: “没错。这次的航行路线,我们需要绕过菲律宾,途经斯里巴加湾向西,然后再沿海岸线向北,到达舰港。” “我们的目标,是遏制造岛行动,但尽可能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也就是说,主要的事情,还是由安南那边来做。” “但是,如果爆发了冲突,那么我们就可以顺势介入,开始发挥我们的作用了。” 听到托马斯的话,吉尔迪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流露出积分感慨的神色,随后开口说道: “没想到,几十年前的我们跟安南还是敌人,现在却成了他们的朋友。”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跟他们进行这样规格的军事交流吧?哪怕是日韩那边,我们都还没有去过.” 托马斯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的。” “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们也曾经是跟他们有过一段蜜月期的。” “只不过,他们的发展逐渐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挤占了我们的利益,让我们不得不转变对待他们的态度。” “至于所谓的意识形态冲突.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借口罢了。” “确实是这样。” 吉尔迪哈哈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问道: “不过,我们这次的行动,真的能对他们起到威慑的效果吗?他们真的会因为我们到场而放弃造岛的计划吗?” “从情报上的信息来看,这一次,他们的决心很大,也在各方面做好了准备。” “如果只是‘威慑’的话,恐怕达不到我们的目的吧?” “不知道。” 托马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实际上,我们没有任何人清楚这个策略的后果-——当然,也包括角楼、五月会的那些所谓的专家。” “之所以敢这么去冒险,无非是基于一点:无论事态朝那个方向发展,我们都不会吃亏。” “所以,他们愿意去赌一把。” “反正放上筹码的是别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托马斯的话,吉尔迪不免有些疑惑。 他开口问道: “可是,你刚才还说,如果他们双方发生冲突,我们会顺势介入。” “你的意思是,这种介入,不包括军事介入吗?” “那就要看事态的具体发展了。” 托马斯向后靠倒在指挥椅上,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体两侧,一边悠闲地晃荡着,一边继续说道: “我们当然不希望军事介入,因为这会带来不可控的结果。” “但是同时,我们又必须传达出军事介入的决心。”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的邻居不相信你会开枪,那么你所谓的威胁,意义又在哪里呢?” “所以,我们不仅要把枪端起来,还要子弹上膛,保险打开,并且将枪口对准他们。”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威胁才会具有说服力。” “至于最后要不要开枪.那就要看我们能够获得的利益,能不能超过子弹的价值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子弹还是很贵的啊.” 听到这里,吉尔迪已经完全明白了托马斯、明白了角楼、五月会、甚至是国会的意思。 很显然,举枪的动作不仅仅是做给这边看的。 更重要的,是给安南看。 只有他们从心底里相信,自己身后有人站台,他们才会肆无忌惮地去挑衅,去碰撞。 这样一来,己方的战略,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想到这里,吉尔迪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想不到,我们跟他们的关系,那么快就会走到这一步。” “哪怕是在三年之前,在我刚刚登上里根号的时候,都不可能预测到有一天我会来执行这样的任务。” “那时候我大概觉得,他们跟越南没有什么区别吧?” 托马斯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只是你,我的想法其实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他们的发展,确实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意料罢了” “但这也没关系。” “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别说跟我们对抗,哪怕是看我们一眼,他们都会吓得双腿发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