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岳升思考了几个晚上,终于构思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逃跑计划。 他发现,宿舍公共厕所的排气扇比较容易拆下来。 他可以先拆掉排气扇,然后通过安装排气扇的方洞,爬到那个下水道维修井所在的封闭夹道内。 接着,他可以从封闭的夹道内下到下水道维修井里,用坚硬的东西挖泡沫基础,就可以把浮岛的泡沫基础挖穿。 他可以先从泡沫洞钻到浮岛下面的海水里,再憋住气从浮岛下面游到码头,然后找一条要起航的货轮,用吸盘吸住货轮,挂在货轮旁边逃离浮岛。 也不知道要在海水里泡多久,就算货轮一天能航行五百公里,这里距离大陆有没有五千公里? 所以应该还需要带至少十几天的淡水和食物。 一想到要逃走,他就激动得心跳加速。 一想到有可能憋死在浮岛下面,或者死在海水里,他感到更加紧张和害怕。 但是一想到妈妈和姥姥焦急不堪的样子,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逃离,至少也要尽快给妈妈报个信。 他知道妈妈长期在月球基地生活,心脏比较弱,不一定能长期承受住他失踪的压力。 他开始留意周围的一切可能被他逃跑利用的东西。 他发现食堂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放着两只空油桶,他就趁人不注意时提回宿舍,塞在了床底下。 邻床的难友问他干什么用,他就说想切开后当工具箱。其实他是想用油桶来装淡水的。 他看见两个在厂房旁边铺地砖的瓦匠有两只吸瓷砖的吸盘,就趁人家不注意偷偷拿回了宿舍,藏在了厕所的水箱里。 他开始每顿饭多要一个馒头,偷偷带到码头,然后把馒头切成片放在叉车顶上晒成馒头干,然后存起来。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悄悄地从厕所的排气扇爬出去,来到那个维修井下面,用一把偷来的钢锉挖泡沫。 挖了十五天,他终于把浮岛的泡沫基础挖穿了,大约有六米深。 此时,他需要带的其他东西也准备差不多了。 又过了两天,码头上来了一艘货船,排水量差不多六千吨。姜岳升开着叉车装完船后,决定今晚就行动,他估计明早这艘船就能开走。 等到了后半夜,他悄悄地爬起来,先把装满水的两个水桶背上,又把装馒头干的塑料袋塞在怀里,把一捆绑着两只吸盘的绳子拴在腰上,悄悄地向厕所溜过去。 他熟练地先把排气扇拆下来,用绳子把两桶水先放出去,然后自己从排气扇的洞口爬过去。 一切都挺顺利。 他拎着水桶钻到已经被他挖穿的井里,双脚攀着被他挖得龇牙咧嘴的泡沫,一点点下到了最底部,再往下就是海水了。 他停下来,用绳子把两桶水紧紧地捆在腰上,扑通一声,他跳进了海水里。再往下爬两米,他爬到了浮岛的底部。 由于他带的两个水桶故意没有装满,所以有一点浮力,他就靠着这一点浮力,能把身体贴在浮岛底部的泡沫材料上。 他快速地用手扒着泡沫材料向码头的方向前行,大约爬了四五十秒,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他爬到了码头。一浮出水面,他就开始大口喘气。 看到他白天装货的那条货船还在那里停着,他开始向那条船的船尾游了过去。 到了船尾,他发现船舵上可以坐着,于是就爬了上去。 他用脚踩着无轴泵喷螺旋桨的外壳,便抓住船舵向上一跃,骑在了船舵上。 他估计离开船的时间还早,就用绳子把自己捆在舵杆上。 在舵杆上坐久了,他感觉有点困了,于是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了轰轰隆隆的声音,他一睁眼,原来天亮了,估计是要开船了。 他身边的海水开始翻起了猛烈的浪花,看来船已经发动了。 巨大的无轴泵喷螺旋桨就在舵杆的前下方,卷起的水花变得越来越大,几乎把他淹没了。 他开始惊慌了,他原来并没有想坐在舵杆上,也没想到无轴泵喷螺旋桨卷起的浪花这么猛烈,这样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呀。 不过此时他除了骑在船舵上,似乎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 还是先忍忍吧,等离开浮岛远一点再想办法换个位置,然后用吸盘把自己固定在甲板上。 货船很快便驶出了码头,无轴泵喷螺旋桨卷起的水花开始减弱了,姜岳升感觉也轻松了一些。 看来刚才船起航时是开足了马力的,等离开码头之后,便开始巡航了,动力输出就减弱了。 姜岳升转头看着渐渐远去快要消失的浮岛,他估计浮岛上的人应该看不见船尾了,他一颗悬着的心感觉舒缓多了,难道自己逃跑要成功了? 他感到很自豪! 他想试一试吸盘好不好用,因为也不能总骑在船舵上呀,时间久了肯定受不了水的冲击。 他扶着舵杆站起身,头顶距离船底的钢板很近,伸手可及。 他握住一只吸盘试着去吸钢板,结果却没吸住,他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怎么回事? 他有点慌了。 明明看见一些工人用吸盘吸瓷砖、吸玻璃,现在怎么就吸不住船底了呢?船底是金属呀?既然能吸住瓷砖,就应该能吸住钢板。 他仔细看了看船底,看见船底上有一些珊瑚的尸体,估计是因为珊瑚的尸体破坏了船底的平整度,这大概就是吸盘吸不住的原因。 他试着用吸盘的边缘去刮那些珊瑚尸体,可是怎么也刮不下去。 他不肯放弃,又忙了好一阵还是没成功。 看来自己的设想不实际呀,他决定放弃吸盘了。 不过他一想自己要一直骑在船舵上,就感到有些沮丧。 这船舵的下面就是被高速旋转的无轴泵喷螺旋桨搅动的湍急水流,如果掉下去肯定就再也上不来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后怕,他急忙用绳子把自己的腰在舵杆上多缠了几圈。 很快他就感到屁股和腰酸痛,忍不住了就得松开绳子站起来活动一会儿。 幸亏海水的温度不低,否则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他开始感到自己的逃跑计划太粗糙了,很多细节都没考虑周到。 苦熬了一天,刚开始逃跑的紧张感也基本消失了,他开始感觉有点饿了,他伸手从怀里拿出装馒头干的塑料袋,拿出一些馒头干塞进嘴里,只吃了两块就感觉没胃口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好像水温也降低了一些,他感觉略微有点冷。 看来今晚就得骑在船舵上睡觉了。他又在腰间多缠了两圈绳子,以免睡着了之后掉水里。 伴着耳边轰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还有咆哮的水声,疲惫的他慢慢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屁股和胯下的麻木引起的刺痛搞醒了,他感觉整个下半身都麻了,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他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但是下半身都不听使唤了。 他双手用力抱住舵杆,尽量让下半身的血液恢复流通。 那种剧烈的刺痛感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几乎跟上次被绑架后解开绳子时的感觉差不多。 熬到第二天晚上,他感觉全身到处都不舒服,快崩溃了。 熬到第三天,有些馒头片都长毛发霉了。 第四天,第二桶水喝没了。 第五天,他开始间歇性地昏迷,有时候会产生幻觉,幻想他获救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感觉生不如死,开始用手拍打船底,希望有人来把他抓走。 此刻,他宁愿再回到浮岛开叉车,也不想骑在船舵上继续熬了。 他见拍船底没人理他,他就开始大喊。 可惜,他的喊声总是盖不过无轴泵喷螺旋桨的隆隆声。 第六天,绝望的他,终于崩溃了。 他解开了绑在舵杆上的绳子,把那两只空水桶捆在前胸和后背当漂浮物。他一跃跳进了海水里,漂在了茫茫的大海上。 他眼看着货船一点点地远离自己,消失在海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