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贤急声说:“既是关系庙堂家国,但讲无妨。老夫张惟贤,这两位是大学士张瑞图大人、礼部尚书来宗道大人。”张瑞图知道他性急如火,待要阻拦,已是不及。 “原来是国公爷、阁老和宗伯三位老大人,下官不知,多有怠慢,罪过,罪过!”田弘遇起身,重新施过礼,故作惊讶地说:“三位老大人执掌国柄,日理万机,难道没听说宫里的事儿?”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三人不由直起身子。 “真的不知道?不会,不会呀!” 张惟贤大声说:“这几日紫禁城内外戒备森严,禁止出入,无诏不得进宫,外廷哪里会有宫里的消息!” 田弘遇挠头道:“三位大人可知道皇上已经宾天了?” 三人刹那间如遭雷击,面如土色,张惟贤一把抓住田弘遇的手臂,喝问:“此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事岂是可以随便说谎的?” 张瑞图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若是有半点虚言,你想必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诋毁圣上,蛊惑天下,可是要凌迟灭门的!” 田弘遇两手乱摆道:“不敢!不敢!下官岂会拿身家性命耍笑取乐?” “那好,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这么说信王被迎立进宫的事儿,你们也不知道?” “什么?信王被迎立进宫了?”三人惊得嘴巴大张,挢舌难下。 田弘遇心头暗喜,接道:“九千岁派秉笔太监涂文辅率三千忠勇营将士护卫信王进宫,怎么没有知会满朝王公和内阁辅臣?再说此事怕是已经传遍了京师,三位大人竟然不知道?” “九千岁派人迎信王千岁进宫,意欲何为?”三人停止追问,心头不住地揣摩,屏风内一时寂静得如同窗外的黑夜。田弘遇见三人呆坐无语,知道自己的消息搅乱了他们的心神,忙自语说:“想是九千岁怕大家与他抢了头功,因此暗里行动。看来九千岁的荣华富贵怕是要与大明江山一样千秋万代了!” 张惟贤一掌击到桌上,叫道:“如此好事,咱岂可后人!也要连夜入宫,以表丹心。” “不可,不可!”张瑞图摇头道。 “有何不可?”来宗道急问。 张瑞图目光闪烁,令人难测,他看看张惟贤、来宗道,又看看田弘遇,说道:“哎呀!田老弟怎么还一直站着,快坐了说话!你我同殿称臣,哪里有这么多礼法?今后仰仗老弟之处还多呢!刚才言语不周,万不可往心里去,我也是专心顾念圣上,一时情急。” “阁老怎么却对下官见外了,下官还靠大人们提携,今后风雨同舟,些许小事怎会记在心上?”田弘遇朗声笑道,张瑞图也附和着大笑几声,对张惟贤道:“国公爷此心此情,我自然明了,只是我们连夜赶去,城门必然不开,老大人肃立中宵,怎堪忍受?不如我们分头知会百官,明日四更齐集午门,上表劝进。有田皇亲为证,拥立之功,断不会少的!再者人多势众,城门也不会不开。” 田弘遇本来想激他们连夜进宫,也好保护信王平安,但见张瑞图老谋深算,知他不明魏忠贤的意图,不敢轻易涉险,听得心中焦躁,却也无计可施,暗暗祷告道:看来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想起方才来宗道的嘲讽,笑道:“信王继位登基,宗伯大人说该不该好好庆贺一番,怕是比生子纳妾还要欢喜得多吧?” “那是,那是!应该,应该!”来宗道额上忽然流出了汗水,身上的中衣不觉也已浸透。 楼上酒宴方酣,猜拳行令,笑语喧哗,煞是热闹。 听到喝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纱灯、角灯、黄炬、亮子数百,明如白昼,迤逦而来,似是漂浮在夜空的无数星斗。前面一架肩舆,后面一顶青纱凉轿,随从宫婢数百人,前提御炉,焚燃沉香、龙涎香,氤氲如雾,好似月宫中的仙人。不多时,来到了乾清宫。原来客印月见五虎草拟了劝进的表章,五彪仍旧没有音信,在竹风阁中坐卧不宁,恐怕宫中有变,顾不得夜深路黑,急急赶来,闻说魏忠贤在文华殿歇息,便与他会作一处,先奔乾清宫来祭拜大行皇帝,正好闻报五彪与皇后僵持不下,急忙赶过来。两副肩舆落地,亲随太监李朝钦、裴有声忙将过来搀扶。魏忠贤、客印月下得轿来,见张嫣尚站在殿檐下,略见了礼,来到徐应元、王承恩面前。魏忠贤看着徐应元红肿的脸颊,哈哈一笑,似是不胜惋惜地说:“咱家又晚到一步,教老弟受苦了。” 徐应元冷笑道:“上公爷客气了。早来晚来,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想是五彪一时心急,失了分寸。咱家听说信王走失,心里也是急的。信王是咱家迎入宫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岂非有负先皇所托?如何向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交代?老弟要是顾看昔日的情面,就告知一声信王千岁在哪里,咱家也好放心。” 徐应元咬牙道:“别的都好说,就是要小的这条贱命,也尽管拿去,眉头都不会皱一皱。只是要问信王千岁的去向,恕难从命!” 魏忠贤用手指轻弹一下徐应元的脸腮,见他痛得浑身一颤,轻笑道:“好,有骨气!看来东厂的刑具有些不管用了,可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教老徐见识见识?”说完看着许显纯。 许显纯冷哼一声,上前看了徐应元一眼,阴阴地笑道:“启禀督公,属下刚刚制作了两件刑具,正好一试。” “都是什么样的?”魏忠贤将鬓角的一朵鲜花摘下,在鼻子边儿一嗅,随即用手一攥,轻撒而出,花瓣飘零,散碎落地。 “一种叫红绣鞋,一种叫金寿杖。红绣鞋是生铁所铸平底低帮的鞋子,型号各异,依据人犯脚掌的大小使用。生铁本是黑的,等在烈火中烧上多时,便会里外通红,穿在脚上极像二八女子的绣鞋,因此取了这个雅号。金寿杖则是用熟铜打造的一根手杖,头粗尾细,上刻寿字。以此打人有个好处,肌肉糜烂,皮肤却丝毫不裂,反而光洁圆润,有如处子,似返老还童一般。只是烂肉污血一时无从排出,就在皮下溃烂长疮,化脓生蛆,稍稍一碰,如同万蚁钻心,初时还觉疼痛,后来变成麻痒,更加不可忍受,多数亲手将自己的皮肤抓裂,污血四溢,喷涌而亡。” 魏忠贤听了,面色阴沉道:“构思还算奇妙!严刑峻法原本是警君子救小人的,正所谓不以霹雳手段难施菩萨心肠。”然后语气一缓,对王承恩说:“你们想必是受人指使,受人蒙蔽,怕咱家抢了迎接新君的头功。这迎接新君的功劳人人有份,咱家岂会独享?你若说出信王的下落,咱家必保奏你到宫里做一份体体面面的差事。” “上公爷不必多费口舌,卖主求荣,非我所为!王承恩既敢入宫,就无所惧!” 客印月早听得心中烦躁,厉声道:“不必与这班奴才罗嗦!快去各处搜查,定要在天明前找到信王!” 张嫣怒道:“后宫嫔妃无数,都已安眠,衣衫不整,这些锦衣卫深夜查找,成何体统?皇家颜面何存?” 客印月笑道:“那就命我手下的太监、宫女搜查,今夜我特地多带了一些,也够用的。”她略顿一下,对手下人命道:“速去各处搜查,发现异常,即刻传报,锦衣卫随时援手。” 张嫣高声道:“且慢!后宫皆为我统摄,我没有下令,哪个敢去?” 客印月见皇后执意阻拦,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拘于礼法,也不敢任意施为,当下咯咯一笑,说道:“娘娘,我命人搜查,一是为了皇后的清誉,二是怕有人乘机混入宫中,扰乱宫廷。” “为了我的清誉?一派胡言!” “娘娘误会了。试想夜色已深,信王不安居文华殿,而在宫中随意走动,轻则有人议论娘娘管理后宫无方,这重则嘛……”客氏故意将语气收住,一双妖冶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嫣。张嫣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登时粉面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魏忠贤趁机挥手道:“仔细地搜!不要放走一个随意入宫的人。”张嫣看着众人奉命散去,全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不禁暗自伤神,返身入殿,对着仰卧在床的天启皇帝垂泪。 将近四更了。紫禁城外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宫里灯火辉煌,四处人影幢幢,不时传来几声年青女人的尖叫和锦衣卫的高声喝问。魏忠贤与客印月坐在乾清宫前等候消息,半个时辰过去,各处搜遍了,也没见到信王的踪影,“难道他出宫了?”魏忠贤暗想,“不会,上次已下死命,没有咱家的手令谁也不准出宫。除非他会飞檐走壁,插翅腾空!”客印月见他沉思,就问田尔耕道:“还有哪里尚未搜查?” “都查过了。各宫各院,太监、宫女的房里,御花园的假山、树上都看了,连御水河也用木杆捞了一遭。” “噢……”客印月脑海里将紫禁城各个角落转了一遍,也想不起信王会藏在哪里,却见魏忠贤两眼看着乾清宫,当下疑惑道:“难道会在里面?”魏忠贤并不答话,起身向宫里走去,客印月紧随其后。 魏忠贤在龙床边跪拜,客印月也随着跪拜几下,神情悲戚。魏忠贤道:“万岁爷,老奴来看你了。今夜老奴搜查大内,实属不得已,望万岁爷看在老奴多年伺候的份儿上,饶恕奴婢惊驾之罪。”连连叩头,两眼四下巡视,猛然伸手在床下一摸,面现失望之色,起身到御座、屏风各处查看,依然杳无踪影。他在丹墀上徘徊一遭,目光落到那对镏金铜狮子身上,竟自无声地冷笑了起来,伸手在左首的铜狮口中一摸一按,突然喝道:“有刺客!” 田尔耕、许显纯一声呼喝,手下锦衣卫、乾清宫当值众侍卫抢进殿来,各自拔出刀剑将殿内众人团团护住,张嫣吓得大惊失色,倒靠在龙床上。客印月待要躲藏,却未见陌生人来,站在众护卫身后,定定心神道:“刺客在哪里?”魏忠贤用手向脚下一指,众人看丹墀上并无异样,正自迷惑,却听一阵扎扎的声响,丹墀下缓缓启开一扇小门,田尔耕、许显纯抢步将洞口堵了,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到宫里行刺,快出来纳命!” 那个清瘦太监从洞中爬出来,被田尔耕、许显纯将手臂抓了,上来几个锦衣卫便要捆绑。清瘦太监将身子一挺,怒道:“本王乃是太祖血脉,哪个敢无礼?”众人听得一怔,魏忠贤心里暗恼田尔耕、许显纯没有趁出洞时一刀将他杀了,喝道:“一身太监衣帽服饰,会是什么太祖血脉?必是入宫的刺客,快拉出去斩了!四下仔细搜寻,看他有无同党。” 清瘦太监将脸上面皮一撕一抹,冷笑道:“魏伴伴,你不认识本王了?”张嫣、客印月吃惊地抬头观看,见那太监赫然便是信王。门外的太监、宫女更是目瞪口呆,大睁着双眼齐齐地向内张望,心里暗自吃惊。田尔耕、许显纯与众锦衣卫见此情形,不由将刀剑收了,向后退开。清瘦太监用手掸掸尘土,门外的太监、宫女忙取来清水,伺候盥洗。那清瘦太监从容净了面,上前祭拜大行皇帝,又与皇后张嫣见了礼。 魏忠贤急步走下丹墀,围着清瘦太监转了一圈,问道:“若是信王王爷,咱家却要问问,怎么不在文华殿,深夜变服易容来到乾清宫?” 清瘦太监悲声说:“故地重游,幼时与皇兄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伤心难寐,想来祭拜皇兄。又怕衮服前来,行动不便,就与王承恩互换了衣服。” 魏忠贤追问道:“那又为何藏身老虎洞呢?” 清瘦太监道:“本王伤心过度,误触了机关,跌落洞中。也是吉人天相,正愁找不到出路,魏伴伴将机关打开,可谓救驾的功臣。” 魏忠贤听了,后悔方才卤莽了,盘算不够周全,若是偷偷命人从另一洞口潜入,将信王一刀砍在洞里,神不知鬼不觉,岂非大妙?或是派人守在洞口,还怕不能将他活活渴死饿死,剪除心头的祸患?片刻间,思前想后,心里隐隐不快,嘴上埋怨道:“王爷只顾迷藏取乐了,可教老奴找得好苦呀!” 客印月撇嘴哂道:“亏他想得出来!贵为帝胄,竟跑到什么阴暗的老虎洞里,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吧?” 朱由检暗恨她说话阴毒,一时却不知怎样分辩。张嫣也觉恼怒,垂泪掩饰道:“难得信王兄弟情深。” 客印月淫笑一声,摆动着腰肢说:“王爷恁的性急,怕是想见皇嫂吧!女大三,抱金砖。这女大六,岂不就是两块金砖了?” 张嫣心下怒极,冷冷地讥笑道:“你还胡言乱语,难道忘了当年的批颊掌嘴之痛了?”客印月想起张嫣命几个宫女轮番掌嘴的旧事,又羞又恨,做声不得。 “天可怜见,奴婢们又见到王爷了。”殿外的徐应元、王承恩趁骚乱之际,抢入殿来,护在朱由检身前。朱由检见二人面目红肿,问道:“你们为何受此苦楚?”转头问魏忠贤道:“魏伴伴将本王迎入宫来,为何却对他们下此毒手?难道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魏忠贤沉吟道:“王爷误会了,老奴家怎会对王爷有半点的不恭?王爷是老奴迎接入宫的,方才见不到王爷,却见小恩子黄袍加身,询问王爷去处,他们又咬牙不说,老奴家以为这二人串通一气,不利于王爷,就将他们拿了拷问。” 朱由检道:“并非他们有所企图,是本王为见皇兄,命他们如此。” 许显纯必欲问罪,反驳道:“他们奉命假扮王爷,哪里逃得过督公的法眼?只是这二人却恼羞成怒,高声辱骂督公,哪里有半点做奴才的样子?” 魏忠贤不依不饶道:“谩骂老奴也就罢了,小恩子身穿衮服,言语无状,藐视王法,亵渎皇室,其罪当诛!” 客印月也随声附和说:“诬蔑朝廷重臣,也是死罪!” 朱由检心下为难,两眼望着皇后。张嫣忙调和道:“他二人如此失礼,本该治罪,姑念不是他们自做主张,意在成全信王兄弟之谊,其情可悯,兼以皇上刚刚宾天,新君将要登基,不宜杀戮,权且记下,日后再罚。” 魏忠贤意在信王,也不想节外生枝,见皇后阻拦,便顺水推舟道:“既是娘娘开了金口,就先留下他俩的狗头。时辰不早,请王爷回文华殿歇息吧!” 信王道:“本王一身腌�,殊失储君威仪,理当更衣再回,以免朝臣见了不雅相。” 魏忠贤道:“明日登基大典,事务繁多,王爷宜养足精神,以受群臣朝拜。” 信王道:“本王性好洁净,还是先沐浴更衣,否则也难以入眠。” 魏忠贤道:“万岁爷宾天,皇后娘娘新寡,不便久留,王爷还是先回文华殿,明早再沐浴更衣不迟。”说着后一招手,田尔耕等人一齐向前,手按刀剑,躬身道:“王爷请回!臣等愿意护驾!” 信王无奈,起身拜别皇后,便要回去,却见门外身影一闪,一个带刀锦衣卫飞跨进殿,到了魏忠贤身边,低声耳语,魏忠贤急急命道:“严守城门,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信王、张嫣等人正自惊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进来,顾不得行礼,急声说道:“娘娘,承天门外有许多大臣吵闹,要入宫拜祭万岁爷。” 张嫣听了,不啻拨云见日,问魏忠贤道:“今夜何人在承天门当值?” “锦衣卫指挥佥事余良辅。” 张嫣命道:“传我口谕,守门太监即刻开门,放众位大臣进来,也好商议皇上安葬之事。大行皇帝尚未入梓奉安,魏伴伴,你将御弟护送回文华殿,稍事歇息,明日一早也好主持大政。” 魏忠贤不想奉诏,争辩道:“朝臣违制,不在东华门外待朝,却擅自到承天门叫嚷,岂能纵容?” 那小太监道:“东华门禁军把守森严,言称时辰未到,不去景运门司钥领钥匙开门。众位大人要找禁军统领理论,那统领却拒不相见,无奈才转到承天门。” 魏忠贤道:“理当如此。深夜放外臣进来,于宫禁成例本不相合。” 张嫣却道:“皇上驾崩,事情非常,诸位大臣出于一片忠心,岂可因循旧制,辜负他们?”她心神既已安定,言辞也周全了许多,凭添了几分皇后的尊严。 魏忠贤难以反驳,恶狠狠地看着那报信的小太监,恨不得将他活活吞下,一直冷眼观瞧的客印月连连冷笑,尖声问道:“你是余良辅身边的长随小高子吧?” “小的高起潜。”那小太监将目光望着别处答道。 “你可看得清楚?果真是大臣们要入宫来,不是城中的泼皮刁民在那里胡闹?” “回老祖太太的话儿,奴婢与余公公并守城军士亲眼所见,断然不会错的。”在客印月喝问之下,高起潜不禁哆嗦起来。 客印月见他愚笨异常,丝毫不领会自己的暗示,又盘问说:“夜深天黑,怎么看得清楚?” “雪白的灯笼上印的大字清清楚楚,城下的大臣也都自报了名姓。” “到底是哪一个?” “为首的是英国公,其他人奴婢未及多看,就来禀报了。” 张嫣听到来的是三朝元老张惟贤,登时又增添了几分底气,对高起潜厉声道:“还不快去,只顾胡乱聒噪什么!”高起潜不敢怠慢,匆匆向外便跑。魏忠贤喝道:“将他拦下!”未见田尔耕如何移动身形,高起潜已被他一把拉回,张嫣愠怒道:“魏伴伴,你要抗旨么?” “老奴怎敢。” “那为何将小高子拦下?” “老奴怕他谎报。”魏忠贤恶狠狠地看着高起潜,伸手道:“拿来!” “上公爷要什么?”高起潜惶恐地看看他,又将目光看着皇后。 “余良辅的信物!若是他命你禀报,必会交付与你。” “余公公正在与大臣们理论,小的见情势危急,自顾回宫禀报,没有讨得令符信物。” “这么说是你自作主张?” “小的一心想着后宫的安危,怕惊扰了娘娘们。” 魏忠贤冷笑道:“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如此巧辩!你可知道不从号令、擅离职守的下场?” 张嫣见魏忠贤一味拖延,阻拦道:“小高子既是心系本宫,不必拘泥。快去传下口谕,不得迟延!” 魏忠贤难以强拦硬阻,眼睁睁看着高起潜飞也似地跑走了,谄笑道:“娘娘,小高子所报事关重大,万岁爷刚刚宾天,可不要出什么乱子,老奴还是亲到承天门查看一番,以免惊扰掖宫。再说果是国公爷不辞辛苦,深夜进宫,老奴也该前去迎接。体乾,你且护送信王千岁回文华殿吧!” 张嫣冰雪聪明,知道他想到承天门阻止大臣们进宫,含笑道:“护送储君责任重大,我不放心别人。若魏伴伴定要去迎接英国公,不如陪信王一道去承天门勉慰群臣。”魏忠贤本怕信王继位的消息传布出去,更怕他与大臣们见上面,今夜再难动手,心里不住地咬牙切齿,暗恨张嫣,后悔当时没有将她废了。 张嫣缓声对信王说:“五弟,就劳你到奉天门一趟。魏伴伴本是顾命元臣,此次又护驾功高,今后不可亏待了他。” 信王应道:“娘娘教诲的是。前日皇兄临终遗命,口谕臣弟多多重用先朝老臣,言犹在耳,不敢有忘!”魏忠贤听了皇后与信王话,默默无言,眼角竟挤出两滴清泪,似是有些伤情。 “我那苦命的哥儿呀!你就这么狠心地撒手去了,教我今后依靠何人?你就这么狠心……”客印月突然一声嚎啕。 注:明朝旧制,皇家例有皇庄、皇店,仅北京就有皇店六处,都设在东安门外戎政府街,名为宝和、和远、顺宁、福德、宝延、福吉,由司礼监掌管,每年流水帐不下白银亿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