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猜对了,这种诅咒比表面上还要复杂得多,死线标记的感应并没有消失,说明他们都没有被诅咒杀死,而是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待到整条走廊中,只剩自己最后一人,方良这才慢慢的放松身体步入黑暗,任由那股极不自然的困意侵入身体,渐渐感受到有一双冰冷的手,在帮自己脱掉鞋子。 “很奇妙的感觉,重力感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错乱。” “如果说所有诅咒都是以杀人为最终目地,那么这种诅咒的杀人前戏,是不是太长了点?” 方良有些纳闷,为了节约自身的诅咒使用额度,他顺从了这怪异的漂浮之力。 梦境中的空间确实发生了扭曲,很容易让人感觉自己的移动速度忽快忽慢,但方良很清楚,他正在逐渐接近鲁明等人的位置。 这诡异的过程,确不可睁开眼睛,否则触发了诅咒的规律,方良怀疑白衣女会立即翻脸。 方良呼吸平稳,集中精神感应着众人的位置,很快他便停了一下。 周围的阴冷褪去,身体被放置于床铺,柔和的灯光洒在脸上,促使方良试探性的睁开眼。 “不可思议的诅咒,即使是在虚拟游戏世界,能让数位玩家的在空间位置上完全重合,却又无法接触彼此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室内明亮,方良便翻身下床,检查这片区域的异常之处。 床是双层架子床,多人共用一室的廉价宿舍标配。 房间内一共布置着4张双人架子床,只要有人往中间一站,便显得相当拥挤。 一位穿着白衬衫和廉价西裤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宿舍狭窄的阳台区域,左手握着一部手机,雕塑一样背对方良,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情报,还是陷阱?” 方良伸出画有线条的左手,朝着男人的背影徐徐靠近。 在他碰到男人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再度变幻扭曲,竟然化为了喧闹嘈杂的嗨歌酒吧。 只见这古怪的男人丝毫没有理会自己,他放回手机走向沙发,佝偻着从茶几上抄起一瓶啤酒,满脸的疲惫与倦怠,就这么往沙发上狠狠的一撞。 方良立即发现异常:这男人的脸,有点像是灰雾商人,只要稍微观察片刻,就会发现他的脸正在静悄悄的变幻着——从一位陌生男性,逐渐变成一位陌生女性。 身旁纵情欢歌的男女,因为梦境的显示而变得面容模糊,不过他们的穿着打扮同怪男人一样商务简约,但他却显得十分不合群,只是坐在沙发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 直到电话响起,那张变幻不止的怪脸立即凝滞,像是一张揉得乱七八糟的抹布,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盯着茶几上震动滑行的手机一动不动。 忽然,一个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禁捂嘴笑道:“喂,你怎么不接电话呀,肯定又是你妈给你打的吧?” 那怪脸男人转过头去,十分疲惫的灌下一大口酒:“到底有什么好接的,一年到头总是那几句话,要是被她知道我在参加公司聚餐后还来了酒吧KTV,今晚就别想睡了。” 怪男人的手机,被另一个男人拿走:“哎哟,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男人一点,明明已经来外地工作了,还要被家里人当成遥控器使唤,你活得累不累呀。” 怪脸男人继续喝酒:“你不懂的,因为这件事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怎么会懂。” “你不接,我帮你接。” 怪脸男人的男同事,自告奋勇的接通了电话:“喂,阿姨您好,你是找许延庆的吧?” “啊,是这样的,今天公司聚餐结束以后,我们项目组的几个新同事在KTV唱……” 男同事话还没说完,手机那头猝不及防的传出令人遍体生寒的尖叫,伴随着女人绝望的哭泣、撞墙与咒骂声,两位女同事被吓得话筒都丢了出去,那男同事手忙脚乱的将手机关掉。 “你妈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这、这也太吓人了吧!” “就是啊,早知道你妈有问题,你给她设置个屏蔽号码不就行了吗!” 怪脸男人干巴巴的笑着:“屏蔽,没用,因为会变成我爸打过来。” “那就把你爸也屏蔽了呀。” 怪脸男人举着冰镇酒瓶,大喝一口:“然后他们一通电话打到公司领导,把事情闹得更大?” 顿了一下,怪脸男人说道:“我妈,喜欢我给她讲故事。” “故事里,我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家也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也是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所以每次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得给她讲故事,不然她就会变成那样。” “在她的梦里,我是一个乖巧懂事,不抽烟不喝酒不说任何脏话,每天按时上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把自己过得井井有条,和同事相处得也极为融洽。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受女孩子欢迎,不管遇到什么人,我总是不能惹是生非,得主动委屈自己给人谦让。” 怪脸男人又喝了一口:“在她的梦里,我们住在干净卫生文明守礼的大城市,每天过着精致而完美的循环生活,丈夫永远不会面临工作压力问题,她可以去爱任何人,任何人也将接受她的爱,并感激她的爱,理解她的爱,回报她的爱。” 怪脸男人摇摇头,晃了晃酒瓶中的冰块:“在她的梦里,她是一个幸苦而幸福的妻子,是一名社会上的成功人士,是一名混到人际关系上游的德高望重的能人。她每天做好家务,有自己的生活朋友和社交圈子,即使是碰到一位不会说话的哑巴,那哑巴遇到她也会笑脸示意。” “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每次都得给她讲故事,不然她就无法入睡,要是她无法入睡,那我的父亲就无法入睡,紧接着我也将变得无法入睡,然后我必须给她讲故事,直到她指出故事中的所有错误,把我的故事讲成她相信的那个样子。” “我只能出现在她想象中的故事范围内,绝对不能出现在她的故事范围以外的地方,否则她就会发疯,拿头撞墙,摆出一副年过半百的成年人也要自杀的模样。” 怪脸男人握紧了啤酒瓶:“我明明知道她是爱我的,就像你们也知道她是爱我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忽然有一天,我会想杀了她?” “我求她不要爱我,她永远不听,她反而会觉得爱还不够多余,觉得自己的爱还不够热烈。” “她的爱,让我感到恐惧,直到我再也无法忍受,真的有一天拿起凶器走向她。” “那时候她又哭成了泪人,她好悲伤,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了她一样,我看到她痛苦哭泣的样子,内心扭曲的满足极了,世上再也没有比她痛哭的样子更让我开心,我突然舍不得杀掉她。” “我对她的爱感到恐惧,恐惧逐渐变成憎恨,看见她哭,我又觉得不应该杀掉她。” “她对我的恐惧感到满意,因为她会告诉我家是温暖的避风港,家是最理想的温柔天堂。” “她对我的憎恨深感背叛,她痛恨我毫不珍惜家人的爱,为自己呕心沥血的真心付出哀叹不已,然后她会笑着说刚刚只是一场噩梦,她会无限制的原谅我,紧接着再一次的关爱我。” “医生告诉我,精神疾病不具备传染性,家人的关爱才是治愈心理疾病的最好药方。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尽我所能的去包容她,去关爱她,直到她从那没完没了的梦中醒来。” “我配合她的表演,对她的疯狂与懦弱视而不见。” “她却变本加厉直,把陌生人也划入她的故事里,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服从她的想象力。” “……假如医生说的都是真的,精神疾病不具备传染性,为什么我也会染上那种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