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事后,关于父亲的秘密就埋在了孟星的心底。也是因为父亲,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满腹心事,在对待杨悦的态度上,他也变得自卑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杨悦。 此时,父亲在他的心里似乎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也许随时会爆响。这段日子里,他就是在这种胆战心惊中等待着。这种焦灼不安一点点地改变着孟星。 孤独的时候,他多希望杨悦能走近他呀!可杨悦走近他时,他又是那么的恐惧。如果杨悦知道他是毒贩的儿子,又会怎么看待他呢?因此,在和杨悦交往时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裹步不前。但当杨悦真的离开了他,他的一颗心也随着碎了。其实,他在心底里也期待着自己和杨悦的情感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这个时候,李林的一席话让他幡然醒悟,他决心去找杨悦说个明白,即使杨悦最终离开自己,他也决不后悔。 孟星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不停地喊着杨悦的名字。 杨悦宿舍的窗户开着,但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这时,一个女生走过他的身边,他急忙喊住她: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三〇二的杨悦,谢谢了。 女生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孟星在楼下耐心地等待着,时间过去很久了,杨悦仍没有下来。孟星百无聊赖地绕着一棵树,在心里默数着,只要再数到一千,杨悦还不下来,他就决定离开这里。当他数到九百时,他下意识地向女生宿舍望去。楼里又走出来几个女生,但都不是杨悦。他有些失望,正想离开时,杨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他转过身,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杨悦,他先是吃惊,接着就是惊喜,喃喃自语着:我以为你再也不肯理我了。 杨悦疑惑地看着他。 他一把拉住杨悦,快步向前走去。 杨悦试图把手从他的胳膊里挣脱出来,却几次都没有成功。 一直走到校园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他才松开了杨悦。此时,太阳暖暖地照着,到处都是斑驳的树影。 孟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杨悦仰起脸,表情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孟星把手撑在树上,认真地盯着杨悦的眼睛:杨悦,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杨悦点点头,睁大了眼睛。 孟星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杨悦,我要告诉你,我的父亲是被公安局通缉的罪犯。 杨悦的表情出乎孟星的意料之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孟星就又说了一遍:我爸他是通缉犯。 杨悦终于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这一回倒是孟星惊得睁大了眼睛。 杨悦平静地看着他:你别忘了,咱们校园里也贴过公安局的通缉令。刚开始,我并没有留意,后来发现你每个周末都不再回家,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一直在说,你父亲去外地出差了,但出差总有回来的时候吧?可你似乎从此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听了杨悦的话,孟星哑口无言,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四处狂奔。 我理解你这么多天以来的心情,我怕伤着你,所以从不曾和你提起。如果你今天不说的话,我还会在你面前继续守口如瓶。 孟星无力地靠在树上,望着从树叶间洒下的点点光斑:那你为什么还不早点儿离开我? 杨悦把身体靠过去,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哽着声音说:孟星,我喜欢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你知道。虽说你父亲成了犯人,但他是他,你是你,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孟星看着一脸泪水的杨悦,内心的感情是复杂的,喜出望外的同时,又有着一种深深的隐痛。 长久的沉默后,他**似的说:我是通缉犯的儿子。 杨悦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她抱住孟星,喃喃着:你是孟星,你就是孟星。 孟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眼里的泪水肆意横流,他紧紧地搂住杨悦,闭上了眼睛:谢谢你,杨悦,是你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希望。 两个人忽然就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彼此,相互温暖着。就在这时,杨悦一把推开了孟星,喘着气说:孟星,我忽然觉得那个和你住在一个病房的人很奇怪。 孟星不解地看着她:他有什么奇怪的,他叫李林,别忘了是他救的我。 杨悦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有可能就是便衣。 孟星吃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人我看见过许多回了,最初他是和另外一个人经常出现在咱们学校门口,也进过校园。后来,我还在你住的公寓门口看见过他们,不过最近我只看到他一个人了。 他是做小生意的,就在咱们学校门口摆摊儿。 杨悦摇摇头:孟星,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说不定就是便衣,在跟踪你呢。 孟星想想,还是有些迟疑地说:不会吧,我又不是通缉犯。 杨悦又一次紧紧地搂住了孟星:可能太敏感了吧,那个李林也许就是个卖烟的小商贩。孟星,我是真的怕你出事,我不能没有你。 看着杨悦又惊又怕的样子,孟星笑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知道吗,杨悦,有了你我就再也不孤单了。以前,我一直觉得很孤独,总怕失去你,现在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杨悦把脸埋在孟星的臂弯里,小心地说: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孟星把杨悦轻轻推开一些,望着她。 孟星你说实话,你父亲出事后和你联系过吗? 孟星犹豫着摇了摇头。 一阵微风吹起了杨悦的长发。 没有就好,这样你就不会受到连累。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有了工作,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杨悦的畅想让孟星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对杨悦的回答并不准确,父亲不但给他送过饭,还给他送来了生日蛋糕,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一生都生活在父亲的视线之中。父亲也正悄悄地陪在他的身边,可他却始终没有机会与父亲相见。 这时,他又想到了与自己同住一室的李林。经过杨悦的提醒,他以前似乎也见过李林。那天的事情也真是巧合,为什么偏偏是李林救了他,并且又抓住了那个小偷?一个摆摊儿的小贩,怎么会舍身去抓小偷呢?一时间,孟星的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 看着孟星痛苦、烦乱的样子,杨悦低声劝道:孟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受到你父亲的牵连。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 孟星抬起头来:我知道,我真没有和我父亲见过面。 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得回医院了,该换药了。 说完,孟星满腹心事地走了。 望着孟星远去的背影,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在杨悦的周身蔓延着。 孟星回到病房,就闷声不响地换上病号服,躺回到床上。 刚才护士过来给你换药,你不在。 孟星冲李林点点头。 孟星从外面回来后,李林就觉得孟星有些不对劲儿,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总是躲躲藏藏的,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 孟星换药回来,李林把一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孟星没有接,只是说了句:谢谢,我不想吃。 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不高兴了,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孟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医生离开病房后,两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借着走廊里透过来的灯光,很容易地就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孟星从床上坐起来,冲李林说:李哥,我明天早晨就拆线了,拆完线就可以出院了。 李林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我这两天也该出院了,到时候我去学校看你。咱们有缘分,住院都住在一个病房里。 李哥,我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 你说。客气什么。 孟星望着黑暗中的李林,停了半晌才说: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林听了这话,暗暗吃了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小孟,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以前我在山水市当兵,复员回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出来打工了。最早在火车站货场当搬运工,现在摆了个烟摊儿,就这些。怎么了? 孟星低着头,用手在床单上胡乱地画着: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哥,你救过我,还为我挨了一刀,怎么说你对我也是有恩之人。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李林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小孟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人就是这个脾气,看不惯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可能是因为我当过兵的原因吧。不过话说回来,不是你,就是别人遇到这种事儿,我也会管。 谢谢你李哥,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孟星说完,就躺下了。 李林也躺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耳边响着孟星刚才说过的话,还有孟星的举动,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李林越这么想,就越是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