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血气的李二狗从自己曾经的小家中走出来,愤怒的宣泄结束后,剩下的只有黑洞一般的空虚。 他再次仰面望天,嘴里喃喃道:“家没了。” 那么明显的动静,很显然不可能是他老婆跟其他人‘打扑克’,踹翻房门的李二狗,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让他脑门发绿光的一幕。 最让李二狗气愤的是,那个男主角还是跟他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 只不过对方现在只是一个农夫,和他这种绿营军爷有身份差距。 李二狗成了绿营军爷后,两人的关系就渐渐淡了,但每一次李二狗回家,都会顾念旧情把自己的发小拉过来,让他老婆烧点劣质黄酒喝几口,也算是维系住了童年的友情。 但李二狗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这种顾念旧情的行为,让他的发小和自己的老婆一回生二回熟,那个骚娘们又抑制不住自己旺盛的…… 结果就让李二狗印堂发绿…… “我才三个月没回家而已,翠花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李二狗苦笑着自语道,翠花就是他老婆的名字,跟他一样出生在农村,所以取得也是贱名。 “也罢,以后我也算是无牵无挂,可以给大清好好卖命了。 大清待我不薄,我打了这么多败仗,还给我升个把总,我李二狗是有良心的人,不能辜负大清对我的栽培。” 李二狗心神恍惚的想着,家没了,还是被他亲手屠的,所以李二狗需要给自己的人生定下一个新目标。 他正值壮年,还有大好人生,自然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老汉经过这里,刚好看到浑身都是血迹的李二狗,提着一把还在往下滴血的钢刀,立马大声惊叫起来。 “杀……杀人啦!!!” 这一声将李二狗从对人生迷茫的神游中喊了回来,脸上再次恢复那狠厉的神情。 李二狗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顿时把那个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没什么见识的老汉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后坐在泥土地上。 不过,这时候村子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不少兼职村庄民兵的汉子,还拿起粪叉之类的武器围拢过来。 这年头村子里可没有警察,治安全靠乡村自保,每一个村子都有一批壮丁,在德高望重的人带领下,平日里兼职一下负责治安的民兵。 武器也五花八门,长矛算是最好的配置了。 毕竟他们平日里根本不会去训练,穷困潦倒的村民也不可能花费大价钱去打造兵器。 至于土枪土炮,那都是乡都里的宗族豪绅们的武器,普通村民是见不到的。 “咦? 这不是李二狗么? 他怎么回村杀人了?” “而且这还是在他自己家门口呢!” “哦,我知道了,李二狗这不几个月没回家了么? 前几天我看见李二狗的老婆跟那个谁好上了,估计这是被李二狗回家捉奸在床……” “唉,就算捉奸在床,也不能杀人啊,人命关天啊!” “哪里还有什么人命关天,现在广东省出了个妖道李长青,乱的很,李二狗又是绿营军爷,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都见过,杀人对他来说算个事么? 大家赶紧把武器收起来,李二狗这种绿营军爷可不能随便乱招惹。 他毕竟是清军啊!” ………… 噪杂声中,原本气势汹汹,仗着人多势众的村庄民兵们,很快收敛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李二狗是同村人的缘故,还是李二狗身上那套沾染了鲜血的绿营军皮。 这个世界可不是21世纪,老百姓见了当兵的,先天上就要矮一头。 尤其是凶残的清军,更是足以让这些顺民老老实实的受训。 “狗爷我现在已经是广州城守备营的把总,今天回来是料理我自己的家事,不想惹麻烦的,给你们狗爷我让开一条道路,我要回广州城!” 面对几十个村民,李二狗中气十足的回道,还甩了甩钢刀上的血迹,随手抽出一张布条开始擦拭。 杀了人的刀锋上,都会沾染血迹和油脂层(就跟你切生猪肉会沾上一层油同样的道理),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刀锋很容易生锈发钝。 这就是为何古代当兵的,打完仗以后第一时间擦拭自己兵刃的原因。 在场的村民哪里敢拦李二狗这个煞神? 更何况,他刚刚已经说过了,他现在荣升为绿营把总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官啊! 平日里遇到普通绿营兵爷都要矮一头的村民们,自然不敢在这时候反驳,更何况眼前的李二狗看上去满脸煞气。 对方可是刚刚撞破了自己老婆的好事,这时候的男人是最冲动的。 如今这个战乱的年头,可没有法律去制裁这种‘冲冠一怒杀奸夫’的行为。 在法制不健全的社会中,道德准则往往就能判定一个人的生死。 虽说李二狗的妻子罪不至死,但李二狗有能力把奸夫**杀了,大家也不会觉得不妥。 换句话说,这个年代的人比较质朴,质朴到不允许有奸夫**的生存环境,更别提你生了别人的孩子,还要求丈夫原谅你这种事情了。 要是在这个时代里谁敢提出这种奇葩言论,哪里还有被网友狂喷的机会? 直接就是浸猪笼的命! 当然,这种落后的处理手段,也是对人命的不尊重,时代的大环境不同,对人伦道德容忍的底限也不同,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 什么? 你说古代也有乱伦的权贵乃至皇帝? 呵呵哒~ 在任何年代,特权阶层都不用受到人伦道德的约束,在21世纪的权贵,玩得比古代帝王之家还开放,同样没人敢制裁他们。 社会道德底限,约束的只是普通人,而不是特权阶级。 无论在哪个年代里,人都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只不过不同时代的划分标准,和不同阶层所受到的待遇有所区别罢了。 李二狗离开后,有胆大的村民走进那处穷苦的院落,然后满脸苍白的走了出来。 本来进去的村民想要看一看翠花的‘艳尸’,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具残尸,哪怕没穿衣服,神经再粗大的男人看到,也不会有丝毫旖旎的想法…… 李长青引起的这次叛乱,已经在广东省境内促使乱象频发。 有三班衙役乃至士卒驻守的城池还好,那些远离政治中心的乡野之地,清廷的律法已经没有多少约束力。 大量的地方宗族豪绅开始结朋自保,俨然一副当年南明一路败北,清军南下广东省的画面。 这一切都发生在尚可爱的三万多清军主力,败给妖道李长青一人之后。 不管清廷如何抹黑妖道李长青的形象,那场大败的消息都不可能隐瞒下去。 而清军故意避战的态势,或许普通老百姓看不出来,但那些消息灵通的宗族豪绅怎么会不知道? 理所当然的,原本清廷在广东省刚建立起不久的绝对威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这些潜在的影响,不派人仔细搜索情报是看不出来的。 至少对李长青而言是如此。 飞马传递的折子冲入清廷京师的街道上,背后插着一杆谁也不敢拦截的令旗,直入紫禁城! 南书房中,一名满脸麻子的干瘦年轻人,身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便服,坐在御案前,看过刚刚抵达不久的广东省军情紧急的折子后。 提起一点朱红,在上面批复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没多久,京师镇武司总舵收到了当今圣上康熙帝的命令,几名一身江湖客打扮的男女,骑上快马,离开京师南下。 同时,广西、福建、云南、贵州、湖广、江西等地的清军衙门乃至藩王,都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命令。 一张包围网在缓慢而坚定的对广东省形成。 同时,一道道密折被送到云南平西王王府、广西将军府,福建靖南王王府中。 在这些密折抵达后,清廷中枢与三藩之间的紧张局势为之一缓。 云南、贵州、福建、广西、湖广的清军开始大肆集结。 当然,这一切对现在的李长青而言,还太过遥远。 此时的李长青,刚抵达一座邱家掌控的坞堡外围。 根据邱辉提供的消息,这将是第一个挡在清军行军路线上的坞堡,理所当然的,也是第一个将被清军拔除的据点。 “这邱辉是个有本事的人,连这种单筒望远镜都能弄到手。” 如今的李长青装备升级了。 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刻着拉丁文的精致单筒望远镜,是邱辉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花了大价钱从葡萄牙海商手里买到的高级货。 是不是高级货李长青不知道,但这玩意确实比他用肉眼看得远。 这不,李长青的视野已经将八千清军全部囊括进来。 这种单筒望远镜李长青之前也命人收购过,但根本找不到卖家,结果邱辉得知李长青需要后,立马命人送了过来。 事实证明,无论是做买卖还是造反,渠道都很重要! 这是李长青头一次见识到这帮地头蛇的能力。 他们或许打仗不行,但并不代表他们做事不行。 “大将军,邱家的人急着想要见我们,他们根本没有勇气对抗清军。” “派人告诉邱家的管事,在坞堡里好好呆着就是,剩下的交给我,他们还没有资格见我!” 李长青自然不会现身,他虽然是八品武夫,但这年头想杀一名八品武夫并不算难事。 张浩面色纠结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坞堡里邱家的武装家丁情绪很激动,他们想要跟清军投降。 清军刚刚派过去一名使者,向坞堡里的人传达了投降的条件。” 李长青放下单筒望远镜,看了张浩一眼:“这座邱家的坞堡是否沦陷与我何干? 我们的目地是歼灭这支清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坞堡里的邱家武装家丁想要投降清军,就别派我们的人过去联络了。 否则暴露的话,让清军那面的尚之信知道了,又要跑路。” 李长青话音刚落,邱家坞堡高点缓缓升起一面白旗…… 这个平行世界高举白旗就意味着投降,听说这个规矩是当年从西方那面传过来的,在明清大战的时候普及开。 李长青刚想举起单筒望远镜继续观察清军,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远处坞堡上那显眼的白旗,以及坞堡敞开的大门里,被一群邱家武装家丁,五花大绑押送出来的邱家管事…… “这……这就降了?” 李长青连忙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看着这一幕,随即他连忙转换‘镜头’,朝列阵的清军旁边的空地上,投放出一千名中国长枪兵。 幸好李长青动作快,当清军派过去纳降的小部队跟那个被捆绑起来的邱家管事接触后,立刻得知妖道李长青潜伏到附近的消息,连忙驱马往清军大阵前跑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千名中国长枪兵出现了。 骑乘在购自葡萄牙人的安达卢西亚战马背上的尚之信,看到自己派过去的纳降骑兵慌慌张张,满脸惊恐的往自家大阵前驱马狂奔,眉头刚皱起来,就看到自家大阵左翼浮现出一片传闻中的微光。 然后就是一个横平竖直的方阵,清一色的绿营正兵布面甲战袍,以及清军制式长枪腰刀浮现在尚之信瞳孔里。 阵列中的左翼清军士卒,看到对面身穿绿营战袍的士卒突然出现,第一时间并没有联想到妖道李长青,而是脑海里蹦出这么一个问题——这是哪家的友军部队,出现的方式竟然如此浮夸? 不过没多久,大多数清军士卒就反应过来,这特么不是玄幻剧本! 正常的军队不可能刷的一下蹦出来。 也就是在清军士卒反应过来的档口,沉闷的战斗号角声响起,一声比一声紧凑的战鼓声,传入列阵的清军士卒耳中。 “这是妖道李长青召唤的战傀,所有人准备战斗!” 反应过来的左翼清军的基层武官们,连忙高声大喊,驱使麾下士卒调转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