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腐者想不明白的事情。 对于少阳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他是人。 尽管刚刚降临的时候,记忆模模糊糊,认知也偏斜得厉害,唯独是人这一点却死死记住,半点不曾遗忘。 本来少阳降临此世,是可以直接转生为人的。 但直觉却让他最终换了选择,从人变成了植物,一颗小小的三叶芦。 漫长的时光中,他毫无动作,任凭三叶芦胡乱无序的生长。 最终让食腐者彻底放下了警惕。 然而食腐者却并不知道,少阳之所以如此,是有原因的,被食腐者不断收割的世界的,其实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 只需稍微向前轻轻一推,注定而来的灭世大战,轻而易举就会爆发。 在灭世级武器的轰炸下,人类至此消失,其余生物也消失殆尽。 世界哀鸣,神躯战栗,盘附在神尸之上的食腐者被瞬间甩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食腐者甚至以为因神尸而诞生的特殊空间,会因此而崩塌。 这是因为世界与虚空神祇遗骸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难明。 从某种层次上而言,世界其实是从神魂陨落中诞生,一开始就会被动的摄取神尸遗骸之力。 如果世界能够形成世界意识海,诞生世界意志,或许曾经陨落的虚空神祇能再次从世界的尽头归来。 这是虚空神祇最终也是最后的重生之法。 抹掉世界的全部生命,等于摧毁世界意识海,更相当于将刚刚诞生的世界意志摔个稀巴烂。 即便虚空神祇陨落,只剩神尸神骸,其神躯本能,也会自然而然的对引起这一最终结果的食腐者,反击。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食腐者再也不能轻易的接近神躯,并遭受到了严重反噬。 原本再过数万载就能达成的目标,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无量时光。 遭受反噬、时间又被无限制的拉长,食腐者理所当然的陷入了短暂的失神当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毫无动静的少阳动了。 之前三叶芦早早就收集的各种生命种子,并与之融合。 在这最恰当的时机,三叶芦地底果实崩裂,从中诞生了各种已经灭绝的生物,其中也包含了——人! 文明从三叶芦开始,再次延续。 世界至此突然多了一个名字——芦生界! 当世界有了名字之后,反向针对食腐者的桎梏,层层叠叠。 就像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封印,毫无征兆的将食腐者给封了。 当时食腐者因反噬被世界封印之后。 一切超凡力量都开始沉寂。 芦生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无魔世界,各种神神鬼鬼的传说秘闻、诡异神话、异人外神……统统都成为了过去的尘埃。 对于追寻超凡力量的人来说,这或许是地狱。 但对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类而言,这几乎就是天堂。 人类迎来了一个短暂的,黄金发展时期。 直到食腐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敲碎世界反噬的层层封印。 降低自身的维度,拖着神尸降临到世界的核心点。 以神尸为中心,污染转化,毫无新意的制造出宛如肠道魔窟地洞,并试图向外扩张污染,想将整个世界都拖下水。 这种毫无理智的做法,大概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少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从他出手之后,食腐者就已经疯了。 无数的时光,登神为念。 忽有一天,登神的阶梯被人一把扯下。 攀爬登神阶梯的食腐者,摔下来摔个头晕目眩。 死是不会死,但信念却彻底崩塌。 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 进而逐渐疯狂。 如果食腐者是人,要么一枪被崩,要么会被关进特殊的精神病监牢,终身不得假释。 可惜它不是人,它是虚空半神!所以它完全有能力拖着世界一起向下堕落! 少阳不想评判这种愚蠢的行为。 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的确确是最优解。 高高在上的神上之神、虚空神祇当不成,那么干脆不当了。 不如以灭世、神尸为祭,转而去成为一尊灭世魔神。 即便灭世魔神的脑袋瓜大都不怎么清醒,部分干脆毫无神志,只有毁灭一切的本能。 但那也是超越世界之上的存在,同样能够于星界虚空遨游。 食腐虚空蠕虫,本就是概念集群生物,是由无数的虚空蠕虫集群诞生,思维方法本就极不正常。 脑袋瓜清醒不清醒,对它而言毫无意义。 在人类看来,这是疯狂的选择,而在食腐者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人类总是好奇魔窟最核心的血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们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界膜之后的血魔之所以疯了一般,想要冲进人间,根本不是因为对人间的贪婪,而是对食腐者的恐惧。 对于食腐者来说,这些环聚在魔窟核心之外的渺小生物,仅仅只是它无聊时的点心而已。 而晋升为半个世界之灵的少阳,在食腐者降维落到世界核心的瞬间,就不得不固守在神尸的边缘。 世界的力量相比起神尸之力,还是太过弱小。 即便食腐者无法直接侵濡世界,但它却能将摄取而来的神尸血肉转化为最深沉的堕落之物。 然后注入肉土之核,以推动魔窟肉土的扩张。 少阳明明一切都清清楚楚,但他却无法出手。 他的绝大多数力量,都在稳固神尸周边的空间。 虚空神祇的位格太高,即便只是尸体神骸,世界也没法承受。 错非芦生界与神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神尸降临世界的瞬间,世界就不复存在。 就算是这样,神尸与食腐者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剧烈空间波动,还得他来镇压。 给食腐者擦屁股,这是少阳万万不想做的事情。 双方本就是死敌,都巴不得将对方给挫骨扬灰。 哪里还会互相帮助。 但如果少阳不做,神尸与食腐者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的空间涟漪,必将影响外界。 到时候人类那边就会动不动地动山摇,时不时天崩地裂,不出十天半个月,人类保证统统玩完。 少阳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在这镇压空间波动,防止天灾灭世。 可就算这样,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疯掉的食腐者,毫无底线可言。 而少阳这边,却顾虑重重。 前者进,后者必然要退。 待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世界依然玩完。 然而这注定终将结束的一切,却在又一个灵魂降临的瞬间,发生了180度的剧烈变动。 少阳的力量陡然翻倍,魔窟侵袭世界的最终灾难时刻,因此一退再退。 后来更有一根细小到让人无法察觉的细线,悄无声息的链接到了虚空神祇的神格之上。 更古怪的是,这根细线,只有少阳能够看到,食腐者对此视而不见,宛若眼瞎。 私下。 少阳借助自身转世体降临,见到了最近一切事端的源头——李博阳。 他在看到李博阳的一瞬间,心中就涌起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看向对方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明明李博阳的长相,和少阳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 发色也好、身高也好、长相也罢,通通都不一样。 但却偏偏就有了一种——“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的古怪念头。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少阳尘封的记忆终于打开了一角,诸多已经少阳遗忘的记忆与知识突然就涌了上来。 《诸天万界他化皆我》 少阳在想起这本书的刹那,就陡然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某位存在的‘他我’。 他我是我,而我却并非他我。 自己是独立的,却又并非是独立的。 存在时自由,死去时归【我】。 这是一种松散无比,却又霸道之极的奇异联系。 只要少阳活着,他就永远不会失去独立性,他将永远都是芦生少阳。 但若有一天他放弃了独立性,又或者干脆死了。 他也不会彻底消失,而是会归于【我】,成为【我】的一部分。 正因为是这样,芦生少阳天生就有种极为特殊的天赋——裂魂。 分裂灵魂,悄悄的让分魂转生,进而逐渐提升,少阳对整个世界的把握。 这是少阳镇压魔窟核心空间之前,就已经做过的事情。 本以为他有着【裂魂】天赋,是穿越后的福利。 待到记忆醒转部分,这才发现,这种天赋不过是主体天赋的衍生。 芦生少阳对【我】的存在是好奇的。 他的记忆,对于【我】是一团迷雾,什么也没记住。 想不明白,搞不清楚,芦生少阳最终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李博阳的身上。 皆因李博阳给他的感觉,仿佛像是真正【我】! 就在少阳窥视神尸的时候。 一种古怪的波动,从外界荡漾而来。 与此同时,本该虚幻无法接触的【命运】,第一次以肉眼可见的河流形态浮现,环绕于神尸之上。 消散的呢喃之声,再次喋喋不休。 【命运长河?这真可笑,这个世界难道还有未来可言?】 【感受到了吗?哦,一种奇妙的震荡,仿佛是最原始、最狂野、最无序的啼哭,那是最初的声音。】 【是这种震荡撕开了世界核心处的防护,将本不该出现的未来投影,以河流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吞噬!吞噬!吞噬!只要吞掉长河中的任意一点,我们或许就能从现在归于过去,绕过异界之魂所造成的破坏。】 【愚蠢至极!即便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那也不过是历史分叉所造成的不同世界投影,即便过去,我们也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我们需要打破时间的力量,以此来挣脱命运的束缚。】 【我于虚空之外,感受到了空间转为时间后的力量,那是在并不遥远的彼方,一座巨大的时间静庭正在形成。】 【时间静庭?太危险了,那些时间生物的投影,会固执的将一切还原。】 【但只有时间静庭,所需付出的代价最低,即便失败,顶多也就被时间凝固沉眠,待到一切回到时间的原点,我们必将再次归来!】 这些絮语之声,尖叫着、嬉笑着、发出各种各样的古怪声音的同时,又在不断的交谈着。 在短短不过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之内,食腐者的内部就已经达成了意见的统一。 紧接着一种生涩的、迟缓的、近乎腐朽的波动,从食腐者的身上扩散开来,短短不过数秒,就在地面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 符文宛若活物,在地面上游走不定。 眨眼之间就汇聚成了一个【沙漏】的形象。 随着【沙漏】的出现,周围空间瞬间迟滞。 时间也仿佛定格一瞬。 这本该引起少阳的重视。 然而少阳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这边。 此时的他,神念投射于遥远的彼方,正死死的盯住李博阳。 李博阳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辉光。 给人一种鸿蒙诞生,存在于万事万物之前的古怪感觉。 一切好像刚刚开始,一切又好像早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