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 他隐隐后悔起来,想立刻抱着那盆道具扭头就走,假装今天根本没来过,或者如果能从来一次、他肯定把那盆道具放在门外。 而不是直接跳进大坑里。 对方明显是在明晃晃地等着他,因为他和日向合理有过交集。 而这对日向合理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一定了。 “放心,在这件事上,那个组织和警方还没有到达成默契的程度、更没有形成相对稳定的局势,”黑田兵卫道,“你的加入,不会让天平发生倾斜,也不会伤到那个孩子。” 顿了顿,对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又补充道:“起码现在入场、不会。” 那就是以后入场会了。 松田阵平继续询问刚刚的那个问题:“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当然不是让你去卧底,你已经以警方的身份接触过那个组织的人,”黑田兵卫摇了摇头,先否定了一个过于离谱的可能性,“也不是让你继续接触日向合理。” “你只需要等待就好。” 对方端起茶杯,平淡地询问了一句,“现在你知道了更多的信息,那在你的视角,‘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呢?” 松田阵平沉思起来。 在今天来到这间办公室之前,他以为的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形象?绝对不是单纯无害的受害者。 那些讯息的频率确实很离谱。 但也并不是残忍的加害者。 之前,松田阵平就隐隐有种预感,觉得日向合理现在一定处于一个微妙的处境下,甚至可能正在被人跟踪、监视,不然不会大号决崩、转头却换小号继续保持联系。 ……实在是太明显了,那个通风报讯的人就是日向合理的这件事。 松田阵平把手机拿回来没到一周,就有了这个猜测、并且有80%的把握确定对面就是日向合理。 那种冷淡,爱答不理,对感兴趣的话题可以稍微回一两句、对不感兴趣的话题就直接无视,时不时兴致好了也会宽和包容一下智障人类,接一接无聊话题的作风,真的格外明显。 就差直接把驾驶证拍过来了。 等等,日向合理未满十八岁,不能考驾驶证,那稍微修改一下,就差把他临时监护人的驾驶证拍过来,直接说明: ‘啊是的松田警官就是我,我现在的处境有些麻烦,和警方交往不太安全,但是又怕直接断联回让你真的误会,而且身处黑暗,我有点害怕,周围的人天天都是炸/弹狂魔,只有警犬能让我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感受到一点温暖’。 不同人制造的炸/弹都会有不同的特征,日向合理这段时间连续送来的炸/弹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三重线、格外难拆,除此之外,那些炸/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偶尔才会有几个炸/弹特征重合率格外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松田阵平认为,日向合理的周围一定有很多擅长制作炸/弹的人,那个势力的能量绝对不小,最近也在大动作、试图把东京的其他竞争势力全部消灭。 在这个微妙的局势下,日向合理一直踩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线,在‘通知警方解决炸/弹、保护其他平民’和‘解决其他势力’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点,让这两个目的可以同时达到。 但是这个点,只是相对安全,在这样下去,日向合理是绝对会被处理掉的。 需要尽快进入警方高层的视线,在那个势力开始行动之前展开定制计划。 这是松田阵平在见到黑田兵卫之前的想法。 现在…… 好像和他之前推测的差不多,只是日向合理被纠缠得更深了一点点、那个势力更大了一点点。 黑田兵卫透露出来的口风,绝对不是发现了一个危险人员、要打算直接拎去处理的那种口风,是语气有些强硬的委婉口风。 那抛去私人感情,是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角色定位呢? 他的父母是意外加入组织的无辜者、并且在发觉组织的真面目之后便联系了警方,他本人则一直在被组织盯视,长大后,组织也对他递出了不容许拒绝的橄榄枝。 在这种情况下,他通过私人渠道联系警方,一直提供各种炸弹的位置和信息,哪怕这样做真的很可疑,警局里的其他知情者都对‘这个联系人绝对是一个黑色人物’无比确信……当初那对夫妇发现了组织的不对,也是通过私人渠道联系的警方。 再加上,日向夫人是死于中毒,在那天的下午,有邻居目睹了身穿黑衣、像是乌鸦一样的人物拜访了日向家。 之后,日向合理的临时监护人是广田雅美,一个未成年、走的是特殊渠道,是和日向合理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这些信息加起来,用‘黑色人物’或者‘即将的黑色人物’来形容日向合理,都不太正确,他更像是那种没有上司、也没有势力归属的自愿卧底……等等…… 已知,日向合理的亲生父母死在组织手里,他和组织绝对不是一心的,起码目前不是。 又知,日向合理和父母一样、都和警方有私人联系,而且他只和东京警方有私人联系。 对于一个负责管理卧底的警方来说,日向合理是什么? 是一枚自动飞旋着插进组织深处的飞镖,还自带用于放血的血槽,只要有人伸手握住它、给它力量,它就能毫不犹豫地连飞组织十八刀。 是金色传说。 而现在,还没有很多人发现它,一件金色传说正静静地躺在东京警方随手就可以捞起来的地方。 “……”松田阵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抬起头,和黑田兵卫注视过来的视线对视,他缓缓开口,试探性地道,“从昨天的FBI事件过后,他还没有和我进行联系……” 黑田兵卫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正向反馈,松田阵平立刻顿住,迅速组织好语言、往更流畅更专业的口吻方向纠正自己,“FBI事件后,‘雏菊’暂时失联,至今仍未与我取得联系。” 黑田兵卫动作明显地点头,又摇头,“‘雏菊’的指向过于明显了。” 是说‘雏菊’这个代号的指向太过明显了,但完全没有否认松田阵平试探性放出的‘日向合理是我们警方线人/卧底’’的信息。 松田阵平再次沉默了一下。 “当初那件事,警方损失惨烈,那对夫妇也身亡,他们联系警方时的唯一要求、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黑田兵卫没继续纠缠那个微妙的话题。而是继续往下说,他盯着松田阵平的眼睛,认真道。 “十多年多去了,没有势力信守这个承诺。松田,他唯一能联系、能求救的警方就是你和萩原,更重要的是,他信任你们。” 松田阵平和黑田兵卫对视,他听到对方缓慢而沉重地开口,“警方的第一目标,永远是捣毁组织,其次才是信守承诺、保护那三个孩子。” “但是出于警方人员的角度,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让那三个孩子再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是很重要的的目标。” 松田阵平的眉头动了动,他也缓慢道:“那,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看清现在的局势,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就好。”黑田兵卫再次重复道,“那个孩子很聪明,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在最合适的时候,做最合适的选择,还是等对方主动联系自己。 加上那两个家伙现在就在东京、也在那个组织里,而且他们提前通过警方批准的原因,一个是认识日向合理的家人、一个是童年同样不幸。 非常微妙的,松田阵平的脑海里有个一闪即逝的念头。 不会这个最恰当的选择,就是在日向合理询问降谷零相关事宜的时候,坚定地回复‘对,他就是警方的卧底人员’吧? “不过,那孩子毕竟还没有正式加入警方,而且处境有些危险,”黑田兵卫道,“不要告诉他其他卧底的身份,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立刻给予帮助。” 那就是坚定地回复‘不,降谷零不是卧底’。 松田阵平把玩笑踹出脑海,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黑田兵卫递过来一份文件,“那签个保密文件和任命文件吧,特殊部门的松田警官。” * 签完那份文件,日向合理抬头,用平静的语气叙述,“其实我没想到,去纽约还要走正规渠道。” 这还是违法犯罪组织吗! 他莫名感觉后背有点凉,鼻子也有点痒痒的,于是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没发觉什么不妙的现象,只看到占座率接近50%的飞机舱内场景和旁边的微笑着的贝尔摩德。 ……一定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在背后偷偷汪汪叫。 也可能是一直微笑的贝尔摩德,不过他们又不是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条过道,日向合理直接无视了。 “是你说的,想尽快和那位先生体验‘父子相处’的感觉,而且想体验普通人的父子感觉。”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微笑道,她收起那份文件,“既然要体验普通人式的父子相处快乐,那去纽约的时候当然要搭普通客机啦。” 日向合理:“……” 有理有据,不过有个问题。 他示意贝尔摩德看这一排空荡荡的座位,平静地陈述事实,“只有儿子,没有父亲。” “父亲呢?” 是不是被你吞了? 那位先生呢,他为什么不上来!说好的一起同甘同苦呢! “那位先生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乘坐普通飞机,他也很想和你一起体验坐普通飞机的感觉,”贝尔摩德耐心道,“所以我来代替他。” 她隔着短过道伸手,无视了日向合理下意识后仰的动作,淡定地用手指挑了挑安全带,“系好安全带,马上就要起飞了。” 然后又递过去一瓶水和一个药瓶,“安眠药,从东京到纽约,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日向合理怀疑自己哪里得罪了贝尔摩德,对方在整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贝尔摩德,和她笑吟吟的温柔表情对视,最后谨慎地选择不伸手、也不碰那瓶危险的水和药物,“谢谢,不过不用了。”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把水和药收回来,又提醒,“我不会随便伸手过去了,你可以坐正,不然等会儿可能会有空乘小姐来帮你纠正安全带哦。” 很有力的威胁,确实有工作人员正在向这边看。 日向合理坐正。 很快,飞机内便响起了提示广播,“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本机将由东京飞往纽约,为了保证乘客们的安全,请您不要随意走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在广播提示的同时,有几位空乘沿着走道走过,快速检查乘客们的状态。 日向合理也快速检查自己的状态,让安全带把自己固定住。 飞机晃动着起飞时,不可避免的,他下意识抓住安全带、浑身僵硬住。 飞机,是一个很可怕的运输工具。 可怕就可怕在它在空中,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人类就只能毫无反抗地GG,哪怕是轮船都比飞机要好。 而且,日向合理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离开安全的陆地,让整个人彻底处于空中的状态了,他的身边甚至没有什么武器,与此同时,飞机却格外的脆弱,哪怕是撞上了一只柔弱的鸟儿、都是严重的飞机事故。 换而言之,一只鸟就能轻松灭掉一架飞机。 日向合理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迅速挣脱安全带、并开始撤退,直到抵达安全的地面。 他在安全带下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顺着视线转头,和看过来的贝尔摩德对上视线。 贝尔摩德的视线依次下落,在他挺直的背部、绷紧的手臂和腿上依次扫了一圈,弯起眼睛,“需要眼罩吗?我戴了眼罩和毛毯。” 边说,她边轻松地从包里取出两套眼罩和毛毯,分了一份递给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拒绝,“谢谢,不用了。” 乘坐飞机已经够危险了,戴眼罩岂不是更危险?根本看不见东西,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漆黑,身体感觉到的晃动更加强烈,那种身处空中、和地面截然不同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不要,绝对不要。 贝尔摩德侧首,用手撑住下巴,一边含笑着深深点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哲学大道理,一边含笑地凝视日向合理。 她笑吟吟地拉长尾音,“好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