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打针费不费劲我不知道,崔爷那是有一点不满意就重新打,我看着都觉得挺好了,可他还要重来,所以就多费了些时日。”伙计听宋喜这么问,陪着笑说:“崔爷做起事来是不理人的,要不我给你搬一张椅子,你坐着等会?” “行吧。”宋喜在小院里闷了一个多月了,现在不想回去,他觉得能坐在临街的窗户边,看看外面的热闹也不错。 可惜街上虽然热闹,身无分文的宋喜也只能看看了,崔怀一整天都全神贯注的做自己的事,宋喜倒是觉得这里的饭菜比药堂的要有滋味些,硬撑着吃了晚饭,实在是没啥意思了,才慢悠悠的回药堂去。 宋喜一走进小院,就看到秋彦平双眼泛红的坐在院子里发呆。 宋喜走过去,剔着牙问:“喂,吃了吗?” “娘……她走了。”秋彦平看到宋喜,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宋喜,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 “什么?!”宋喜一听吃了一惊,他就出去一天的时间,秋夫人竟然就去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他病中多得秋家母子照顾,现在骤然听闻秋夫人的死讯,一时间忍不住也有些鼻塞,眼圈也有些泛红,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秋彦平,伸手拍了拍秋彦平的肩,两个人看着天际的晚霞发呆。 旧病缠身的人突然去世了,纵然令人惋惜,可也并不太意外。 归雁山庄听闻了秋夫人的死讯,苏胜亲自赶来处理秋夫人的后事。 布置灵堂,请道士念经一样都不缺,等到头七过了才将秋夫人抬上山去。 宋喜躲在草丛中,看着苏胜指挥着家丁将棺木埋入土中。 曾经像他爹一样的人,如今只能避而不见,宋喜心中升起一股酸楚。 等立好墓碑,苏胜对秋彦平说了几句话,秋彦平摇摇头,只跪着给秋夫人烧纸钱,苏胜又蹲下和秋彦平说了几句,也不知道秋彦平说了什么,竟将苏胜气得拂袖而去。 看到苏胜离开,归雁山庄的家丁也跟着下山了,这个时候宋喜才杵着拐杖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他跪在秋夫人坟前,端端正正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 秋彦平木然的烧着纸钱,仿佛没看到宋喜来一样。 宋喜对秋彦平说:“我知道你很伤心,人活着总要面对生离死别,我答应过干娘,他老人家如果不在了,我也会和你相互扶持的,你已经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你再这样下去,干娘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的。”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没有胃口。”秋彦平低着头看着跳跃的火苗,火苗将纸钱焚烧成灰烬。 宋喜拿起一叠纸钱也烧了起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苏大伯让我去归雁山庄,但是我拒绝了。”秋彦平说:“我娘会拖到病入膏肓,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钱,我娘的病才会耽搁了,我想学医术当个大夫,以后不要钱也给穷人看病,我看范大夫的医术很高明,不知道他肯不肯收徒弟。” “他不肯我也有办法让他肯。”宋喜对秋彦平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宋喜找到范三味的时候,范三味正在吃饭,和崔怀吃饭。 崔怀给范三味打的那套针总算是打好了,这套针让范三味很是满意,大小从七分儿到三寸很是齐备,针柄还做出了镂空的花纹,上面还有一个范字,真是量身定做独一无二啊。 范三味摆了一桌酒谢崔怀,菜品颇为丰盛,可崔怀还是抱着他的石头,不太爱搭理范三味的样子。 宋喜进屋一看到这满桌子的菜,立刻不客气的坐下拿起了筷子就吃。 范三味今天心情很好,也不和宋喜计较,他将装着针的锦盒给宋喜显摆:“你看看崔大师的手艺,真真儿让人叹服啊。” “挺好。”宋喜有些敷衍的说:“范叔,我要是没记错,你儿子去当兵去了吧?” “嗯,怎么了?”范三味一听宋喜提到自己的儿子,心情立刻不太美丽了,他儿子不肯学医术,偏偏要去当兵,真是让他最为生气的事情。 当兵多危险啊,刀剑无眼啊,哪有继承他这回春堂名利双收来的好啊。 “不怎么,看你这套针这么精致,替你感叹一下后继无人而已。”宋喜说:“你这上上下下的伙计我也认识一大半,若说天赋心性,只怕是一个合你心意的没有,你这么高超的医术要是失传了,那可太可惜了。” 范三味将锦盒关上,没好气的说:“关你什么事?” 宋喜看了一眼崔怀,崔怀抱着石头,全神贯注的摸着石头的每一寸纹理,全然没听他们这边在说什么,他对范三味说:“我有个挺合适当你徒弟的人选。” “不要。”范三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如果你不要,我就……”宋喜凑到范三味耳边,小声了说了一句话。 范三味一听脸色就变了:“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说你收不收这个徒弟吧。”宋喜夹了块红烧肉放嘴里:“肥而不腻,你家厨子手艺真不错。” “收谁?”范三味有些嫌弃的看着宋喜,他可不觉得宋喜有这个资质:“不会是收你吧?” “不是我,是秋彦平。”宋喜夹了一个卤鸡头放到范三味碗里:“大红公鸡,拜师酒,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 “他啊……”范三味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想想秋彦平现在算是个孤儿,而且是个和归雁山庄颇有渊源的孤儿,这些日子他也有留意过这个少年,做事细致而且有耐性,最重要的是静得下来坐得住,收这么个徒弟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可徒弟也不能白收啊。 范三味看了宋喜一眼:“那学费怎么算?” “有归雁山庄在,你还怕收不到学费?”宋喜横了范三味一眼,知道范三味这么问就是答应了,他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范三味面前放着的酒杯:“明儿是个好日子,拜师就定在明天好了。” 范三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明天就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