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是个老实人,特别直率。 我帮他察看伤口时,只是问了一句:“我们将军,最近似乎心情不大好!”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蓝大夫,妖怪太厉害了,我们军队节节败退,将军能不忧心吗?其实,不是我们不卖力,而是敌人太凶残!” “是啊!”我感慨。 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个个骁勇善战,长着六只手六条腿,还会法术,非常厉害。人类体质天生比妖怪弱,没办法! “将军父母都是被妖怪活活撕碎,吃掉的。他曾发誓要血债血偿!三年来,我们与妖族打了八仗,全部输了!这样的战况,别说将军,兄弟们心里也堵得慌啊!刚才,将军抓你走,是不是训你了?哎,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这人阎罗的冷脸菩萨心肠,对我们小的特别好!” “嗯嗯,我知道!”我笑了笑,心头泛起一抹苦涩。 原来他是孤儿,身负血海深仇,难怪不爱笑! 忽然,战鼓咚咚响了,厮杀声,呐喊声从山的那边传来。 我听得心惊肉跳,一想到祈天赫以血肉之躯上战场,面对那么多凶猛的妖怪,紧张得肠子都痉挛了。渐渐地,抬进来的伤者越来越多,我被一片片鲜红的血刺痛了眼睛。 “蓝大夫,您休息一下吧?”有人上前建议。 我摇了摇头:“我体质特殊,不怕累!”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将领急匆匆地跑过来,拉住我:“蓝大夫人,进一步说话!” 他小声告诉我祈天赫受伤了,我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差点晕倒。我赶紧将事情交代给手下的士兵做,转身跑向了将军营帐。 近了,近了! 我在心里默默求上苍:千万别让他出事! “我受伤的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留两个人在就行,其他人下去!” “遵命,将军!” 我加快脚步冲进去,看到祈天赫趴在大床上,身上的衣服烧焦了,粘在肉上,血液变成了深黑色。 “这是……”我颤声,深吸了口气,立刻命人,“来人,去拿刀子和热水来!” “是,是,这就去!” 大家匆匆去准备了。 我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撕开,伤口面积好大,半个后背都烤焦了,空气中混杂着一股肉臭味,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这伤口要割掉,洗净敷药,会很疼……” “没事,你放心割吧,一点皮肉伤而已!”他嘴上说得轻松,脸却因为疼痛已经扭曲。这种伤牵动每一根神经,换作别人早就痛得嚎嚎大叫,他撑得很辛苦。 我看到他脖子上,额头上却是冷汗,忍不住扬起手,想用灵气帮他缓解一下。 “喂,你干什么?”他余光瞥见,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恼怒地喝止,“我说过,不许你再用灵力!” “可是,这伤口……” “你要是敢用一点灵力,就滚出去!”他直接动了火。 我抽了抽鼻子,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刀子上来了,热水也来了! 我将刀子放火上烤,将烧烂的衣服一点点挖掉,鲜血流出时,抹上止血草药。我可以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绷紧,呼吸沉重。 他的痛苦到了极致,手指快掐破棉被。 “将军,”我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跟他说话,“你这伤涂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少则十天半个月,最多半年!” “半年……”他抽了口气,哑声,“不需要!明天,我还可以再战!” 我心肝一颤。 “这场仗再输了,我们只能退……退到涿鹿,不能再输……”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打败他们,一定!” 血从他身上汩汩流下,湿透了被单。 手下的两个帮忙的随从再也看不下去了,撇开头。 我是大夫,我不能逃。 “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我柔声安慰。 一个时辰后,伤口包扎好了。 我全身虚脱,一站起来差点晕倒,幸好被身后的随从扶住:“蓝大夫,您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 我舍不得离开他。 祈天赫趴在床上,头歪在那边,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疼晕过去了。这个坚强而固执的男人,再一次让我受到了震憾。以前,我也曾失落过,觉得天天帮人治病,很傻。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事! 如果能让他少点伤痛,我就是……也心甘! “我去煎点补气行血的草药,你们看好他,千万别让他翻身!” “嗯,蓝大夫,您放心去吧!” 我离开营帐,匆匆去了伙房,将配好的药草交给他们煎,不厌其烦地讲了每一个细节,不能烧沸出来,不能久煎……交代完,又去了病房,察看病人的包扎情况,没有亲自动手,始终不放心! 等我忙了一圈回来,正好碰到士兵给祈天赫送药。 我拦住他,接了过来端进去。 床上,地上都是血,他静静地躺在血泊中,背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好了,却没办法清洗,血迹斑斑。 我的感眶渐渐地湿了! “咝――”祈天赫在梦中疼醒,抽了一口凉气。 我慌然放下药碗,上前揉了揉他的肩井穴,缓解他的疼痛:“将军,您好点没?” “没事!” “嗯,先喝药吧!”我将药水端到他嘴边,拿起勺子喂了一口。他艰难地咽下,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歇着,这种事让他们来就行了!” “这帮人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 祈天赫望了我一眼,没再推辞。 靠得这么近,我发现他的眼睫毛细密而微翘,乌亮的眸子藏在后面,像千年寒潭一样幽晦,深不见底。他是一个心思很深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好几次却为我动了气。 “蓝姑娘,有没有想过嫁人?” 我手指一颤,差点将药水给洒了,吱吱唔唔:“这个,这个……” “如果一个无父无母,没有房产和田地,还休过妻的男人娶你,愿意下嫁吗?”祈天赫清利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产生隐隐的针刺感。 我的喉咙像卡住了,憋得满脸通红。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只是说不出的心疼。 我唯一想嫁的人只是他,可是…… “谢谢将军关心!”我强压住心中的酸楚,低低地垂下头,“从小,我跟着父亲到处治病,为了救人,顾不上男女有别。有时候为了看病,我不得不脱他们的衣服,做一些越轨的事……没有男人会喜欢妻子这样吧?我既然选择行医,早就决定终生不嫁!” “哦!”祈天赫的脸色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