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外无所谓，出现的意外可以有许多解释。在妖域，叶笼烟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四大妖域里，都有不少大妖支持她。就连蛇域里，也有大长老那样的实权妖族倾向她。　　 在妖域的中下层妖族里，叶笼烟这个新的烛龙血脉，更是他们理想中的救世主。他们迫切希望这一代烛龙带领他们，重建妖族的辉煌，至少不再受人类的欺凌。　　 若叶笼烟在妖域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某个妖杀死，那么，不论妖王们如何处理，怨气会充盈在妖域，会让本就脆弱的妖域，产生更多的裂痕。　　 夏远告诉了少女这一点，但少女依旧谨慎，缩起自己的妖气，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她遇见了第一个魂灵，那是一头牛妖，魂体壮硕，顶着两只大角，趴在地上。　　 黄土地荒芜一片，没有野草也没有水洼，那牛妖不知在啃食什么，或许是回忆起了血脉中的本能。　　 牛妖朝她瞧一眼，目光凶厉，似是要将没有鲜草的愤怒，砸到她的头上。　　 少女后退一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牛妖的头又垂下了。　　 她是烛龙血脉，这是烛龙的洞天，是她的洞天。　　 她走过一個又一个魂灵，看过它们身上的妖族特征。这样的大妖，本不该有这样的特征，在现在的妖域，只有下等的妖族，才会保留着野兽的模样。　　 不过，多亏了这些特征，她很快发现了一个龙妖。　　 梁非箫找了一天，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　　 烛龙之环里，黄沙忽然淡了，看守的各域小妖们，忙发出讯号，不一会儿，高台下挤满了妖族。　　 安雅和拉雅看着那画面里。　　 那是一只黑羊。　　 一柄剑卷着纯粹凌冽的剑光，斩下了黑羊魂灵的脑袋，盘卷的羊角落在地面，魂体破碎，化作暗淡的光星，涌入到一旁少年的身体里。　　 那是飞舟上下来的两人之一。　　 烛龙之环的第一个画面，是飞舟上的女孩，第二个画面，居然是剩下那一个。　　 他如何找得那么快？又是如何用采霞境的力量，轻易斩杀了那魂灵？　　 眼尖的妖们，瞧着梁非箫手上的剑。那是一柄接近了法宝的灵器，是采霞境的修士能掌控的最上等的宝物。　　 不愧是赤霄剑宗，如此财大气粗。　　 妖们和人们都在惊叹，李春成从躺椅上抬起头，看过那黑羊最后的姿势，点了点头。　　 这黑羊的刀术不错，有了这个，梁非箫很快就能突破到抱丹。　　 梁非箫没有试刀，没有欣喜，平静地走出了画面。　　 黄沙重新在烛龙之环内翻滚。　　 台下，众人刚准备离去，黄沙又散去了。　　 这次显现出的，是一个龙族魂灵。　　 与第一个画面的血腥，第二个画面的肃杀不同，这第三个画面格外神圣。　　 龙族魂灵国字脸，魁梧有力，它跪在叶笼烟的面前，将手上长枪，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表情虔诚，目光庄严。　　 它的身影破碎，神魂养分飘入了叶笼烟的身体中。　　 在场的妖和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疑惑，那叶笼烟，用了什么样的招式，让龙族魂灵自愿赴死？　　 是某种蛊惑或是某种操控？　　 不愧是烛龙血脉。他们在心中感叹。　　 叶笼烟的画面结束，烛龙之环许久没有新的动静，直到半日后，才再次亮起。　　 这次，是象族的魂灵和象族的青年。　　 青年体大如象，沉重、厚实的拳头如同山岳，一下下砸在象族魂灵的脸上，直到那脑袋破碎，他的拳头在荒土上砸出一个大坑。　　 不愧是象族，简单暴力。　　 象族之后，又是叶笼烟，又一个龙族魂灵，跪在她的脚下，用手掌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已经有妖瞧出了不对劲。虽说那破碎后的神魂光星没什么力量，但吸入后，也会造成自己神魂的压力，就算是抱丹，也不能快速汲取，偏偏少女可以。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少女散去了获得的神魂碎片，还有一种，那神魂碎片丝毫没有反抗少女，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少女之后，是龙族的两位，他们前后出手，各自杀死了一只蛇族魂灵和一只龙族魂灵。　　 再后是两个人族，他们出手，杀死了一个较为强大的魂灵，一人吸收了一半。　　 至此，除了那最令人和妖好奇的一位，所有妖和人，都在烛龙之环里出场过了。　　 安雅、拉雅和李春成在台下和台上等少年。　　 温蒂妮、龙王、象王、鸟王和最神秘的中央妖域的妖王，也在等着少年。他们围坐在王都旁高阁的最高处，龙王和蛇王在左右，象王和鸟王在末位，中央，坐着一只小小的灰兔，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一套小小的碗筷和酒壶。　　 他怎么还不出现？温蒂妮在想。　　 他在找什么？兔王用爪子托着下巴。　　 ……　　 夏远在等曾龙虎和马小馨行动。　　 他和小冷秋还在山洞里，灵戒里放了许多吃食，许多酒水和果汁，他躺着，吃着糕点，喝着酒水，看一旁的小冷秋悟剑。　　 到了抱丹，舞剑已没有任何作用，剑舞得再多，也只是肌肉的重复，是肌肉的记忆，抱丹已全是意的世界，普通修行者，到这个境界，才会开始学习真意。　　 小冷秋盘坐着，赤蛇剑搁在旁边的地面上，她小小的身体上，不时变动着气势，有时如同朝日初生，有时如同烈日横空，不变的是，那日轮都是由数不尽的剑意交织而成。　　 这不断变换的剑意，给女孩添上不同的风采，夏远换做后天剑体的命星，瞧着，竟觉得自己的剑道真意也在缓慢提升。　　 他驱动岁月宝鉴，照了女孩的身体。　　 姓名：冷秋】　　 命星：混沌未开、剑心通明、先天剑体、傲雪凝霜、赤霄】　　 那名为赤霄的命星，就是女孩能深入剑穴，拿到赤蛇剑和白玉葫芦的原因。　　 夏远啧舌，感叹那混沌未开的命星的玄妙，不到一年，就为女孩衍生出了如此多的命星。　　 与四个字的命星比，两个字的命星并无层次上的跃进，只是更稀有些，只是各个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夏远感叹一阵，看回自己的棋子们。命星不是越多越好，只是越多选择越多、手段越多，他一样有着不少命星，虽然只能同时用两个。　　 等斩杀了那曾龙虎和马小馨，还能多出两个命星来。　　 他将岁月宝鉴中女孩的影像擦去，换上曾龙虎的。　　 曾龙虎在布置仪式。　　 他勉强算是个俊俏的青年，马小馨算是个漂亮的女人，此刻，他们的形象却不怎么好。　　 黄沙在他们身边旋转，摩擦他们的皮肤，钻入他们的头发、眉毛和衣服缝隙里，要将他们化作这沙尘世界的一部分。　　 两人手上捏着法诀，所有注意力都在仪式上，不敢分散力量，就算只是用来阻拦风沙。　　 “要不将那烛龙血脉抓来？”马小馨说道。　　 仪式只需要血脉在附近就能启动，但越近越好，越近越容易操控。　　 “不行。”曾龙虎摇头。　　 “为何不行？你也看到了，这洞天里的，除了那女孩可能有些危险，别的妖和人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马小馨手上的法诀不慢，严格按照顺序，打入前方的空间里。　　 打完较难的部分，她轻松了些，扭头看曾龙虎：“就是那女孩，也不可能有对付洞玄的力量。”　　 “不要打草惊蛇。”　　 “哪里有蛇？外面的妖进不来，就算我们暴露，他们也没有丝毫办法，等出去，自有前辈来接。”　　 “外面可是有五个妖王，五个伪景神。”　　 “伪景神而已，有前辈护着，也抓不到我们。”　　 “你忘了剑神？”　　 “剑神也是人，怎么可能为了妖族拦我们？”　　 曾龙虎沉默片刻，说出一样秘闻：“那中央妖域的妖王，据说已经摸到了景神的边缘，是真正摸到了景神的边缘，就和百年前的赤蛇王一样。”　　 “什么！”　　 马小馨升手上的动作一顿，空中一阵细微的颤动，她忙闭上了嘴，专心掐着法诀，将那颤动填补。　　 “所以不要想着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曾龙虎没有责备她，只是警告地瞧她一眼，“就算她离得远，我们也能慢慢施展法阵。”　　 “那要更多的时间，而且一次只能引下一小块残魂，太慢了。”　　 “引得多了，我们也打不过。”　　 “那就把她捉来，快速地引小块的。”　　 “安全更重要。”　　 “安全只会让我们错过！这样引，到最后能引下多少？等那烛龙妖女出了洞天，就没用了！”　　 “圣女给的任务是引一半，一半应该够了。”　　 “我们可以引完全部！”　　 “等我引完一半离开，你可以待在这里，抓她过来，完成你的另一半，功劳都是你的。”　　 曾龙虎看向同伴，目光狠厉，话语僵硬，他已经没有耐心解释。　　 他最后道：“这次是我领队，你有不满，可以等回去之后，找圣女去说。”　　 马小馨抿抿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她不想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妥协，于是转移了话题：“这样引下来，我们怎么找？烛龙残魂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我守着法阵，伱去寻，找寻的法诀你可记得？”　　 马小馨没接这句话，她怎么可能记不得法诀，曾龙虎这是在嘲讽她不专业。　　 曾龙虎的确在嘲讽她，但嘲讽的目的，是让她闭嘴。　　 他后悔，该向圣女请求，换个踏实稳重的男修来配合自己，而不是一个自大聒噪的女修。　　 天母教内，女修能担任的职务很多，多留在圣坛里，缺少外出的经验，又见多了各地递上来的奉承和殷情，愚蠢且自大。　　 好在只是一个过程简单的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他将这次行动的过程和目标在心中复盘一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天一夜，仪式终于完成，法阵成功搭建。　　 那是一个冒着灰白色光芒的神秘符文，飘在黄沙中，黄沙穿透，荡出细小的波纹。　　 马小馨和曾龙虎一齐掐了法诀，驱动了这枚符文。　　 灰白的光芒如同水流，从符文上滴落，流淌在荒土上，渗入到大地里。　　 那灰白的力量在大地里扩散，如同水波，向外荡漾，终于，撞到了某样东西。　　 找到了！　　 符文的光芒缓缓增加，马小馨和曾龙虎的力量，统统化作符文的伟力，灰白水流不断滴落，涟漪阵阵，呼唤、拍打那沉睡的魂体。　　 又过了半日，曾龙虎和马小馨的面上一喜。　　 有一小点儿魂体被唤醒了！　　 “你去，我守着。”曾龙虎对马小馨说。　　 “你倒是相信我。”马小馨冷了两日的脸上，露出笑。　　 这满身黄沙的笑，实在不怎么好看。　　 “当然，我们可是同伴。马仙子在教内，也是出了名的手脚麻利。”　　 曾龙虎跟着笑，奉承着面前的女修。　　 没办法，之前不用她做事，还能冷着关系，现在要她出动，自然要好好安抚。　　 脸上笑吟吟，他心中却在冷嘲。　　 马小馨认为，他让她独自行动，去抓烛龙残魂是一种信任，真是可笑。　　 这女人完全没有想到，相比那只引了一小份的残魂，面前的符文更加重要。　　 他倒是想自己出马，可让马小馨来守这重要的符文，他怎能放心？　　 “放心，我马上就带它回来，你先注入力量，准备下一轮。”　　 马小馨昂起头，双手脱离了仪式，第一件事是用灵力洗去了身上的黄沙，随后提起身体，飞入了风沙之中。　　 曾龙虎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心想，只是取个残魂，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那女人没有遇到别的妖和人，没有突发奇想，摆什么架子。　　 就算真有意外，大不了就像那女人说的那样，直接挟持。　　 曾龙虎静静等待着，空出了一只手，只用一只手，一半的力量，维持着符文。　　 现在只有自己一人，该是警戒的时候，而不是全力给符文补充力量。　　 他用空出的手掌掐了法诀，感应马小馨的位置和烛龙残魂的位置，确定马小馨径直往残魂去了，放下了心。　　 他放心得有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