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看一眼外面,小声劝道:“你都到这屋里,这话就别再说了。心里有意就好。”她在宝玉房里呆过,自然明白宝玉和三爷有心结。金钏儿都已经是宝二爷的人,向着三爷的话,在宝二爷面前落不了好。心里记着就行。 如今,三爷现在什么地位?宝玉想找三爷的麻烦都不可能。金钏儿根本没有两面为难的机会。 金钏儿点点头,言语间有些哽咽。她心里是真存了死志。 三人说了一会话,里头宝玉喊人,袭人和鸳鸯两人就告辞出来。往外头走。两人关系是极好的,当年袭人被宝玉撵走,就是住在鸳鸯那里。 因而,两人都是往僻静的地方走,正好说会体己话。两人正往假山、花架等树荫下的小路走着时,就见一个穿着灰蓝色衣衫男子,正在篱笆洞外往蔷薇架子里看。听的有人来,男子回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鸳鸯和袭人两个这才看清楚竟然是贾环。对视一眼,禁不住抿嘴一笑。很少见三爷有这样顽童的姿态。这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态啊。 随即,鸳鸯、袭人两人都好奇走上前,看贾环在看什么。凑过去,在篱笆洞口一看,就见蔷薇架子下面一个女孩子正蹲在花下哭,手里拿着根绾头的簪子在地下画。 细看容貌,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 身边淡淡的女子香气飘来。鸳鸯和袭人两个一左一右的在贾环身边去看那个女孩子。 鸳鸯身姿高挑,肌肤雪白,二十岁的女孩,蜂腰俏臀,正是青涩、半熟之时。袭人略矮一些,细长的身姿,与贾环差不多高。十八岁的年纪,容貌姣好,似桂如兰。 两人看了一眼,都是好奇的看向贾环,没出声。眼睛里的意思是,那个女孩子是谁? 鸳鸯和袭人两个容貌、气质,都是八十分往上走。算是美人。正当妙龄,娇嫩可口。两人呆在身边,一起看过来,眼睛无声的说话,这种感觉还是蛮爽的。 (八七版的红楼里,两人的人物容貌,需要往上调一个级别才对。) 贾环笑一笑,做个手势,带着两人从篱笆边离开,走到鹅暖石的小路上,这才笑着说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龄官。走了,别打扰别人相思。” 说得鸳鸯、袭人噗嗤一笑。贾蔷和龄官的事,她们两个都是大丫鬟,耳目灵通,当然知道。 鸳鸯穿着青色的掐牙背心,温柔可亲,笑道:“难怪。我说我们府上何时多了这么个出色的丫鬟。我听说蔷二爷买她花的银子,都抵的上其余的戏班子用度。” 贾环微笑着点头,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价格当然不一样。不过,贾府养着她们,也是徒费银钱,除非贾元春再次省亲。再省亲,贾府就要穷死了! 贾环问她们两个,“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这里距离榆荫堂不远。再往外走就是梨香院、望月居。他刚才过怡红院,往栊翠庵、凹晶馆绕过去,并没有去探望达摩庵中的秦可卿,有些事情,没理顺。至于妙玉,他和她并不熟。谁会去和一个极度洁癖者套交情呢? 袭人轻声道:“我们刚从怡红院里看了金钏儿出来。鸳鸯姐姐回老太太屋里,我去内管事处里取月钱银子。” 现如今,府里放月钱,都是要自己凭腰牌去取。主子们,当然都是管事处的人送到各处。 内管事处,在贾府西路的抱厦厅。王熙凤日常办公的地方就是。 贾环笑着点头,并不以为意。就在路口,和鸳鸯、袭人两人道别,回了望月居。 … … 龄官在蔷薇架子下,写了二十几个“蔷”字,贾环、鸳鸯、袭人三人自不可能通过她的簪子动作,猜得出来她在写什么。 能够通过笔头的动作猜出答案的同学不少,比如:考试前面恰好坐一个成绩很好的妹子。听闻不少人曾经在考场中得手。像宝玉那样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也能看出来。红楼原书中,他就看出来。而贾环三人都只是泛泛的看一看,哪里知道? 当然,这并不妨碍三人推理。 龄官哭了一回,心中的情绪稍好,往榆荫堂回去,文官、宝官、芳官、玉官几人在院子里说笑,见龄官回来,笑道:“蔷二爷来了。给你带了新鲜玩意。” 说话间,就见贾蔷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雀儿笼子,“龄官,你回来了。看我给你买的什么?买了雀儿你顽,省得天天闷闷的无个开心。我先顽个你看。” 说着,拿谷子逗雀儿在笼子里的小戏台上乱串,衔着各种旗帜。一众女孩子都笑道:“有趣。” 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进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 贾蔷一愣,陪笑着进来,“这是为什么?” 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买来,关在这牢坑里,你这会儿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 贾蔷就有点慌。他是极喜欢龄官的,去年在苏州一眼就看中,他这些年在府里,花酒是常喝的。但年纪渐长,却并没有结婚的意思。每次蓉哥问他,他都说要等环叔帮他拿下生员功名再说。实际上,心里是想着龄官。 贾蔷看一看门外,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低声道:“我说与你听。你别告诉旁人。我环叔的意思,过不久,就要将你们遣散。只等他婚后。” 龄官也顾不得生闷气,坐起来,问道:“这是为什么?” 贾蔷道:“只是因为养着你们太费钱,却又只能唱几个常见的曲子。若要听戏,只去请外面的戏班子来即可。对外的说法是,搞艺术的人,需要生活历练、登台表演。关在园子里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早早的解散为好。” 龄官听了,半天无语,而后憋出一句话:“你们家里的那个三爷,真真个谁都惹不起。”她引以为傲的昆曲唱腔,却被贾环评了个水平不行。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贾蔷再亲近龄官几分,道:“环叔的意思,是要开一家戏院。他说他和一位故人说起过。到时候,让你们去做戏班子唱戏。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的,再给你们安排别的活路。我…我到时候接了你去,请环叔做主。” 龄官听的满面通红,背对着贾蔷,“嗯。” … … 大暑将过,六月将尽。贾府之中,喜庆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各处张灯结彩,宾客往来不绝。人声鼎沸,儿童奔走。计有:贾史王薛四家的亲戚,四王八公里的世交,贾政的门生,贾赦的门客,贾环的同年,朋友。 薛家众人:薛姨妈、薛宝钗、香菱、薛蟠等已经搬回到崇北坊中居住。隶属于户部名下的各大皇商,纷纷派人为薛家嫁女送贺礼。并非是为薛家。 而是因为,众所周知,贾环与户部尚书卫弘交好,与其孙卫阳是同学。贾家的门第太高,他们高攀不上。只能是转到薛家身上。 出征西域的各项筹备事宜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运作中,皇商们亦想要分一杯羹。 望月居中,闻道书院的众人已经抵达。大师兄、罗君子、庞泽、卫阳、许英朗、乔如松等人帮着贾环待客。一应事务,杂而不乱,忙而不慌。这点小事,对于闻道书院的众同学来说,实在是轻松之极,手到擒来。 叶先生已经到京城中,住在张承剑家中(张承剑与纪鸣自金陵前来),到婚礼当天会来。 另有贾环的乡试同年:上官昶等十几人前来;会试同年:范锡爵、唐道宾、朱鸿飞、石赋等几十人前来相贺。新科进士的观政期还没有结束,都在京城中。北直隶的士子,与贾环交好的几个士子,都是前来。这是今科探花的号召力。 又有何大学士派次子前来,左都御史殷鹏派管家来送礼,他与贾府有旧。方宗师、蔡宜、曾缙、魏翰林等人亦要等婚礼当天才到。 又有贾家各处庄子的管事上来,如乌家庄、佟家村等处。又有金陵贾史王薛几家的族人派人送贺礼来。 … … 荣国府北街,一街之隔的汝阳侯府中,晋商路庸拜访汝阳侯出来,脸色得意。 汝阳侯府如今是真的破落了,请他过来,竟然是想卖掉一些字画、古玩。这当然是要毫不客气的笑纳。 路庸是晋商在京城中的领袖,看着热闹的望月居正门,车水马龙,坐进马车,回到位于崇文门外的晋商会馆后,派人找来书商、茶商、布商吕承基,道:“贾探花立秋大婚,你与他昔日有旧,不准备一份大礼?” 吕承基苦笑一声,道:“贾探花和东庄镇上的林老板叫好,对我恐怕没有多少故人之情。我如何好凑上去?” 东庄镇上的林老板就是林芝韵,以面纱示人,在京西一带的商人圈中很出名。与贾环关系极好。很受闻道书院、咸亨商行一系的照顾。据闻,她面纱下的容貌很丑陋。但就他看来,还真未必。 所以,认真衡量一下,他觉得还是离贾环远一点比较安全。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自古就不少。 路庸一挥手,大气的道:“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去准备,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