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良文看来,外面有湖,沿途两山之间又有小河,断然会想到在上游蓄水,水淹下游的可能性,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金雪狄人怎么就不防着一手,能被百里燕给水淹。 现在想来,百里燕起初也并未留意,水淹之后隐约想到公良文所想。 按说他能想到之事,金雪狄人应该也能料到,而且这是军事常识,断然不能在两山夹水的小道之内长期对峙滞留,即便不用派兵侦查,看到地形地貌,也该知道上游是可能蓄水的,但结果就还是发生了,一下被淹死两万多人。 百里燕事后总结时发现,金雪狄人首先不善水战,其本土地处寒温带、寒带,水网远不如温带、亚热带方发达,其对水的利用和认知远不如中原。 其次,金雪狄人的水军就是摆设,百里燕开玩笑的称之为“水军陆战队。”水兵居然还专职做陆军,何其之荒诞。 金雪狄人北犯中原数百年间,受千岳山地理环境限制,中原没有水网进入千岳山腹地,故而战船无法进入千岳山境内,同时也没有诸侯国,在千岳山这块不毛之地,建立水军浪费财力。 因此几百年间,双方从来就没有发动过水战,广大的草原几乎也不需要水军,因此双方都是步军、骑兵冲杀,再就是攻城略地,这就导致金雪狄人军事理论领域,根本性的缺失许多战术战法。 此外,金雪狄人的战力并没有那么可怕,其厉害的是动物性资源,如猛犸、剑齿虎、恐狼、飞鹰兽,能够制造混乱和恐惧的猛兽,以及他们较为普及的铁器,和短突占优的马匹。再有,他们有宗教,在农耕时代,宗教的蛊惑性很强,相当于精神鸦片。 排除这些在外,金雪狄人的战术、战法、谋略远远不如中原,换而言之,柔性的智力因素远不及中原,这也是他们拼命搜集吸取中原文明成果的主要原因。 智力因素固然重要,但战争归根到底的本质还是拳头得硬,如果装备低劣兵员素质参差不齐,就是战神降世,军神开路,用比对方还多的人头,拿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又有多大意义,只会白白牺牲性命。 与金雪狄人作战数年,百里燕越发看清楚他们的实力,排除一切开挂因素,金雪狄人主力军团将领充其量仅相当于中原二流,甚至三流将领的水平,大致也就是苏洪水准,现在就是给苏洪十万精锐,同等条件下,正面干一场,金雪狄主力军团将领多半也只能勉强应付,如果是对上司空南,基本上没戏。 而他们的后方本土更是一塌糊涂,且不说官僚作风严重,奴役思想根深蒂固,上层骄奢淫逸生活糜烂,其将领和决策者的能力更是偏低,认识狭隘。打顺风仗可以,一旦丧失了其优势手段,让他们打逆风仗,总体的作战能力令人捉急。 如果没有万里高原荒原阻隔,两地拉近了面对面互攻,金雪狄人未必能占上风,甚至给吊打也未必。 中原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内忧外患,版图的分裂国力分化,技术大量流失,无法统一在中央集权之下,技术进步受到战争和经济的冲击削弱,没有稳定政局发展。加之黑巾军肆虐,现在的中原是自顾不暇。 此时上游泄洪的力度远超过春季的流量,围堰加高两丈之后,水位越高,蓄水量也就越大,水力下泻的速度和流量越大,冲入外湖冰面,水势迅速向四面冲开,冰面之上的水位迅速升高,很快蔓延至外湖东岸的土墙下。 看着迅速上升的水位,军团长埃蒂斯震惊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此时泄水,但水却沿着西门的门缝冲进了土塞,埃蒂斯的属下仓促到城头。 “军团长,大水就快把城门城门冲垮了,应该立即填起来。” 埃蒂斯看向西门,大水正从门缝中灌入城内,西门已经摇摇欲坠: “那就快去,先用面粉袋,再用土填!” “遵命!” 水位此时从三尺迅速暴增到六尺、九迟、一丈,并不断的刷新着新高度。埃蒂斯震惊的发现,水位正在急速的逼近城墙的高度,甚至伸手都摸到冰冷的湖水。 “真是见鬼,他们倒底想干什么!” “阁下,也许他们只是想用大水灌城,迫使我们弃城而已。”一属团长道。 “真是这样吗?”埃蒂斯半信半疑,但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黄昏时,联军的营地升起篝火,百里燕下令杀了独角马,烤肉慰劳三军以提振士气,为明天的攻城做准备。 田鹏依然很能吃,比受伤之前还要能吃,但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是受伤失血导致的,其次是险些被杀,终于知道死是什么。他脑子相对简单了些,但很显然死了之后吃不饱饭,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所以比受伤之前更能吃,生怕哪天死了,再也了吃不上。 独角马的肉很是鲜嫩,几乎绝大多数部位都像里脊肉一样的嫩,具体也说不上更接近哪一种肉类,但口感像是骆驼肉。 入夜后,外湖西岸火光攒动,下午放水之后,司空南、苏方义、苏洪率军两万,沿着树林小道开赴外湖,大水冲刷后的地面满是冰渣,战卒边走,边向地面铺上草料树枝防止打滑。 亥时前后,东岸的守军突然躁动起来,有人惊恐的喊叫着: “快看,城墙,城墙开裂了!” 几乎用耳朵都能听见的恐怖声响迅速撕裂了土坯的城墙,自南向北,自上而下,无数道裂缝迅速扩张,水渗透了裂缝流入城内,并加速了城墙的开裂,就像推土机一样,湖岸边的城墙出现了明显的倾斜。 军团长埃蒂斯被从睡梦中吵醒,慌张的问道他的侍从: “叛军攻城了吗!” “阁下,是城墙,西侧的城墙开裂渗水了,并且在向东侧倾斜。” 阿蒂斯仓促披上皮袄来到屋外,一脚却是踩进了冰冷的水中,大吃一惊: “这些该死的猪猡,我们上当了!” 话音刚落,遽然一声炸响,地动山摇之下,险些将埃蒂震倒在地。待他稳住脚跟循声望去,西面大营乱作一团,兵士竞相夺命狂奔逃亡东门。 昏暗中只见西侧城墙全部垮塌,连带南北两侧紧挨西侧城墙的土墙垮塌半数,巨大的冰块裹挟着大水冲进城中,脚下的水位也迅速从一节手指的深度,暴涨到小腿肚的深度。 这声巨响,同样惊动了树林中的联军,百里燕合眼不到两刻。 “哨兵,哨兵,方才是何声音。” “启禀将军,声音是从外湖方向传来,像是地震!” “地震?” 百里燕心中断然否定了地震的可能,如果是地震,马匹应该会受惊。 “去,传令各军各营,加强戒备,谨防敌军骑兵偷袭!” “诺!” 迅速来到高处,公良三人已经先到一步,三人都在用望远镜眺望守军动静,百里燕也掏出了望远镜,定睛细看之下也猛是吃了一惊。 昏暗中,可见外湖东侧自南向北长达数里土墙几乎全部倾覆倒塌,巨大的冰面冲过了土墙,夹带着尚未冻结的大水冲入土城之内,城内人声嘈杂一片混乱。 百里燕只以为等着水面结冰,断没想到水面结冰之后体积迅速膨胀,无处扩张之下挤垮了城墙。 “真是意外啊……” 公良文接过话,胸有成竹说道: “此战我军必胜无疑,待其折腾一夜精疲力竭,我军再相机杀出,此处守军可破矣!” 百里燕点了点头: “不错,眼下还仅仅是上半夜,这要是折腾到天亮,此处守军多半是只能束手就擒。” 公良文算计的极为精明,这么大的动静,守军必然提防今夜联军攻城,同时还要忙于解决水患,于是干脆晾他们一夜,先等守军折腾一宿折腾够了,等到明天精疲力竭之时,给以雷霆之威迎头棒喝,守军必败无疑。 此时望远镜中隐隐可见以西三十多里外大片火光,应是司空南、苏洪率部正在赶来,明早出击也有更为有利。 但百里燕此时却是在想,倘若土城之中被困的是他,他多半会选择今夜突围,绝不会等到天亮。 因为道理是一样的,公良文能算计到的事,他同样也能通过实力的对比,和形势推演得出最坏的结果,因此想要活命,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逆势而动。 突发变故让百里燕睡意全无,他来到营地的东侧查看了岗哨,营地三面都在树上拉上了绊马索,以阻挡金雪狄人骑兵的突然袭击。即便是在树林里,骑兵丧失了绝大多数机动力,但居高临下的位置,依然有利于密集骑兵队形的集团作战。 晨昏之际,司空南、苏洪、苏方义率兵赶到外湖西岸,苏方义命人湖面凿冰试探深度,一夜之间已达一尺半,大队行径畅通无阻,随即在西岸边列出四阵,形势此刻陡然严峻起来,埃塞蒂斯发现他已被四面包围,西侧的城墙完全坍,南北两处城墙各有长达一百多步的塌方缺口,城内一片狼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