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燕两世为人,他当然清楚知道技术的发展趋势,但当世人是不清楚的,但难保说卫国搞出了自以为是的厉害武器,想籍此震慑咸国。 想起来当年黑巾军大搞硫酸、硝酸、盐酸十几年,连王水都被整了出来,之后被卫国收编,真难说会不会搞出什么东西。 翌日,百里燕回到陔陵,先去见了丁肃。歧国的生意由其子孙打理,但歧国隔着太远,消息传递生意来往都不太方便,从五月间至今,歧国输入咸国的产品增加额有限,究其原因仍是今年的生意来不及订货,都要排到明年才能供应。 卫国即将出兵的消息隐隐在上层已经传开,但报纸上却没有任何有关与此的消息,长孙国使臣柴湘陆续收到本国的指示,最近与西寰府上来往频密,却唯独没有去向咸王拜会,其中的原有柴湘有苦难掩。 打发走柴湘,西寰即刻招来季锦昇、顾晨二人问计: “季将军,本宫听柴湘之意,似乎胸有成竹之色,你说长孙国会否苦心练兵,战力已今非昔比,能与卫国一较高下?” “这个……” 季锦昇面露难色,他无从回答西寰所问,因为他从未与长孙国交过手,也不曾亲眼见过长孙国军容,退一步说,最近几年也没有听闻长孙国步军作战有什么长进。 至少说连桑南、蜀田、清田等郡的黑巾余孽流寇至今尚不能剿灭,要说有把握与正值国力强盛的卫国一战,他也不信。但柴湘的口气却不似是托大,更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西寰见其不语,遂是又问: “季将军有何难言之隐?” “启禀殿下,属下倒是不觉得长孙步军会是卫国对手,但柴湘信誓旦旦的这么说,也不像是虚言。不过,柴湘只是驻派咸国使臣,不应该与公主交涉才是,属下以为,重点还在于长孙派驻平汤的使臣会与大王说些什么。 倘若长孙一面在咸国故作镇定,一面向我王求援,这也未必不可。” “既然长孙不敌卫国,在本宫面前故作镇定又有何意义呢。” 西寰反问道,季锦昇捻着泛白的短须思索着说道: “确实有些怪异,属下一时间也难猜透。要不静观其变,且看柴湘如何与咸国交涉。” “静观其变是要的,却也不能干等着。顾晨。”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想办法摸清长孙馆驿其他人等口风,越快越好。” “诺!” 卫国与长孙交战原本与西寰八竿子打不着,柴湘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让西寰隐隐察觉一丝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着实吃不准。 而与此同时,柴湘去往西寰府上的消息传到了国政监,百里燕闻讯之际极是纳罕: “见鬼了,柴湘去太子府上找西寰做什么,西寰连晋军的主都做不了,还能催促咸国出兵不成。” “会不会是托西寰给晋王进言,好促成晋王一起出兵。”高勋猜测道,百里燕摇了摇头: “不像。晋军肯定会出兵,但不会出力。而且卫国兵马都压在中原西北,远离咸国更远离晋国,晋军若是远征,粮草供应将受长孙控制,晋军绝不会远赴万里之外作战,既有可能将北军移往长孙东南替换当地长孙军,或是移防至我甘府郡给卫国以东线压力,但充其量是做做样子,绝不会主动寻战。 况且说,王太后去世后,西寰能左右晋国朝局,但不意味着能左右晋王用兵,这完全是两码事,故而柴湘去太子府上,看似没有道理,但一定有文章。” 听闻百里燕分析,高勋不无担忧道: “无论怎样,卫国若是出兵,晋国参战,我咸国恐也难置身事外呀。” “嗯,战事一起难免一场血战,不过卫国并未向思水江边增兵,也许卫国不想与我军开战也未必。其此番遣使而来,一定另有所图。” 高勋并不赞同,遂反驳道: “未调大军防御,未必不是暗有准备。永兴侯用兵多年,不会不知兵不厌诈吧。” “高大人说的也是,其不曾增兵确实不意味着没有暗中准备。但是战是和,仍需看晋国和我王意思,眼下你我也难料定。” 卫国确实未曾向咸国甘府郡思水江段西岸增兵,不仅仅是咸国情报证明这一点,御客情报也证明了这一点,这意味着卫国准备孤注一掷,全力一击长孙。 此外卫国不增兵不等于不会增兵,晋国土地辽阔,其本土南方有大量海拔两千米至三千五百米的高原草场,千岳山也有草场,因此马匹极为充沛。其可用作军马的各等马匹多达数十万,用于转运步军将十分便利。 如若咸军贸然攻过江去,卫国人完全可能先击溃长孙,而后抽兵骑马东进,在咸国抢占滩头不久,堵住咸军西进去路,这反而令咸军陷入东西困境之中。 但最让人意外的仍是柴湘,柴湘去见西寰并不能改变任何局面上的平衡,更不可能左右影响咸国出兵与否,一时间倒是令百里燕看不太透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廿七日这天下午,卫国使臣抵达陔陵,并向外执府通报了觐见咸王进献宝物的请求,此举再一次出乎百里燕预料。 由于竞价交易,咸国与卫国不睦,当此即将用兵之际,卫国前来进献宝物,按常理也不可能说服咸王按兵不动,很显然晋国的压力相比,卫国进献的宝物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咸国现在什么都有,卫国又能进献什么好东西。 然而翌日承宏殿早朝,卫使携三件宝盒入殿觐见咸王,确确实实是带了东西来的。 “外臣卢贾拜见咸王。” 卢贾躬身行礼,朝堂两侧文武百官此事心中皆注目而视,都在猜想着三件宝盒之内装了什么。 咸王身着华服雍容坐于殿之上缓缓说: “卫使免礼。” “谢咸王。” 卢贾收起礼数,此时诺一言辣面火烧的上前说道: “你卫国兴不道之兵,而今野蛮行径天下皆知,卫王遣阁下前来莫不是想以三寸不烂之舌欲令我王弃仁义而坐视不理乎。” “呵呵……”那卫使一声冷笑,根本不打算理会诺一言,直面咸王说:“咸王,本使奉我王之命前来献宝,贵国外执使不分青红皂白一番疾言,未免有令人齿冷。” 诺一言挑头发难,本是昨日咸王与众内阁商议的策略,咸王压根谈不上心里不痛快,至于是否“令人齿冷”,在这个不要脸皮无敌的时代,根本就是玩的套路,正常的国家真没什么人在乎。 于是咸王不温不火的说道: “诺爱卿,退下。” “遵命。” 屏退诺一言,咸王继续说道: “卫使者前来,不知卫王有何话说。” “回咸王,我王甚是敬慕咸王,然苦于路途遥远不堪一路车马劳顿,故而遣本使携国宝三件,向咸王表达我王诚敬之心。” “哦……难得卫王如此慷慨,可寡人却不记得我咸国何时与贵国有恩情,卫使如此慷慨阿谀,不会是卫国北侵在即,想令寡人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吧。” 咸王挑明了话单刀直入,卫使毫不动色,但也未否认咸王所指,其道: “咸王所言差矣,长孙国蛮狠而无理,故我王兴仁义之兵伐之,欲为天下除害,贵国理应一同携手出兵讨伐之,然我王念及贵国乃晋国下邦,故而不欲强人所难。但为表我王……” 言犹未了,诺一言厉斥喝断其言: “住口!你卫国虎狼之性天下尽知,此番起兵北伐,无不是见长孙谋得好处,卫王心起贪念而欲夺,如今在此巧言吝啬蒙蔽我王,欲陷我王于不仁不义,用心何等险恶。大王,此贼万不可听之任之,当逐出我国朝堂,以正视听。” 诺一言疾言厉色大加批驳,卫使卢贾争锋相对毫无退缩打算: “诺大人此言差矣,我卫国东进以来无不是奉天子之命兴王道之师,奉天之意讨伐诸暴,你诺大人何尝见我卫国恃强凌弱趁人之危。 此番长孙无理在先,单方撕毁于我卫国通商契约,致使我国蒙受巨额损失,即便如此,我王再三给予长孙机会,长孙却是欺我王宅心仁厚,数次遣使羞辱我王,此等猖狂之徒若不伐之天理难容。” 卫使言毕,长史高勋上前说道: “既是通商之事,谈不妥生意不做罢了,又何故兴兵讨伐,你我卫咸两国通商来往多年,生意不合之事多如牛毛,倘若因通商而生龋齿兴兵讨伐,天下诸侯岂非人人得此理而效法之,中原还如何安定。” “长史大人所言不错。”太子赞同道,接着又说:“若因通商而生嫌隙兴兵,此理天下难服,卫王此厚礼不收也罢,请父王明鉴。” 太子文官与卢贾辩论激烈,武官一列一如既往保持沉默,百里燕虽是披绸戴冠,实际仍是武官一列。 再者他的份量太重,他若表态,顺着咸王意思也就罢了,不顺着咸王意思,咸王反不太好说话,心里肯定会觉得没面子,和稀泥又显得没有立场,因此百里燕很少在朝堂上公开表态违背咸王意思或舆论。 此刻任凭太子、文官与卢家如何争论,武官一列始终保持沉默,百里燕眼睛始终盯着卫人抬着的三个宝盒,琢磨着倒底能献上什么东西,让卫王有如此自信能说服咸国放弃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