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钱坊”于正月前正式在陔陵成立总号,首先在永兴、中兴、泰来、隆盛四地开设国立钱坊分号,新币“金银通宝”优先在五地流通。 钱坊运作章程由轩亭侯府、税金司、税承司、盐枭,百里燕甚至邀请了陔陵城中几家最大的赌坊财东,一起参与制定了钱坊运行章程和业务项目。 章程草拟经百里燕删改增补,宗伯泰、赵安陵、关龙翔、赵家斟酌推敲再改,定稿最终于十二月底试行。 新附民、外籍军的安置费作为新币的本金,最早流入各地,同时百里燕要求司空南、白合、苏洪、蒋杰,也包括、方亮、田鹏、新附军骨干、外籍军武官,但凡捞钱最多,此番受咸王恩赏者,至少拿出一半金银存入国立钱坊。 永兴城作为最早尝到实惠的新兴城市,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布告檄文一经贴出,存款者络绎不绝。 得益于过去几年的高速发展和较低的赋税,永兴城普通百姓人均财富甚至比陔陵高得多,更难能可贵的是存款者,绝大多数是工匠和女工群体,甚至还有砡工派的大师和子弟家眷,平民氛围越发强烈。 而出人意料的倒是新附民对“银行”十分热衷,起因竟是金雪狄人以市政的名义,数百年间常年开办有存款取利的业务项目。 正因见识到了好处,才知道存款可以吃利息的道理,这一点要比中原人精明的多。 同时得益于百里燕的信誉和威信产生的良性循环,中兴、隆盛、泰来三地新附民和外籍军存款热情要高得多,不过后来也滋生了其他问题。 由于新附民总体资产和财富保有量高于咸国本地民众,少则十数倍,多则数十上百倍,同时享受相同的土地经济政策,一夜暴富的他们若干年后新开始只耕低保田,不想更多的劳作,然后坐等吃存款的利息。 为此百里燕不得不另想办法,整治他们好吃懒做的病,促使他们经商,让囤在银行的本息流动起来。 新附民的安置倒也偶有轰动事件,古达帕、菲戈斯一行数千人迁入咸国不久,迅速引发朝野震动、全国震动,甚至是天下震动。 天下人只知有金雪狄人,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从未见过真人,乍看到金皮白发白瞳的金雪狄人,震惊可想而知。 更刺激的还在古达帕、菲戈斯等不少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宋国话或是徐国话,沟通几乎没有障碍。 得知古达帕等人是金雪狄人的贵族,咸王还在宫中大宴了三天,并在城东茗水河、枫林河交界之地,专门划拨一大块用地,将古达帕一族安置于陔陵城中,引得附近百姓权贵,以及各国使臣竞相一睹真容,与其说安置,不如说是开成了动物园。 此外不乏有胆大妄为之徒,还动起了歪脑筋。 只因为金雪狄女子通常要比中原人更有美感,也确实漂亮,于是便有人打起了古达帕随行女子的注意,多次被卢皋安排的禁军和咸王密探所撞破。 正月刚过,原本百里燕早将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若非景尚公之子李埭携妻百里娟,长子李懿远赴咸国认亲,兴许还没这档子事。 李埭此来名义是为百里娟认亲,实则听说咸国实力大涨,来借兵的。 由于黑巾军攻入梁国本土,虽然并不深,但黑巾军却是一根筋,认准了死理要灭梁国,诛杀天子。 很显然,如果梁国完了,各诸侯国共同的政治宗主国也就完了,既有的政治体系和规则,都将荡然无存,对黑巾军无疑是巨大政治利好。 此时坐拥最大版图的黑巾军再宣布和谈停战,要有利的多,完全值得为之付出代价。 然而李埭这么一来,反而提醒百里燕另一桩事。 为啥安泰侯姬通不一起来呢,说起来,姬通可是梁天子的二弟呀,其政治份量要比毫无实权的景尚公更有用。 仔细一想,原来博源君姬丰,当年还欠着百里燕的恶账没还呢。 当年百里燕还在晋国质子府时,姬丰与其约定酱油和白酒分利契约,其中的一成归百里燕所有,这一转眼过去十五六年了,姬丰都把酱油、白酒卖到了全中原,但是却没给百里燕分文专利费。 仔细算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让姬通出使咸国,显然是姬丰不打算还这笔巨款了,想用人情、亲情感化百里燕,然后好把账一笔勾销。 当然,作为内弟、姐弟,总不能为了钱翻脸不认人,一码归一码,亲还得认,但钱也得有交代,光赖账可不行。 李埭要借兵,咸王自然不会同意,百里燕也没打算同意。 但说起来,当初梁国还派了十万人马给咸国壮胆,虽说没有流一滴血,但好歹有情有义,还给咸国耕了几年地,咸国见死不救,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但条件是博源君必须还钱,并取消对咸国商旅、船舶、货物不正当的高额水路过境关税,以及水军护送费用。同时提供硫磺,满足以上条件,咸国将出兵五万人,吃喝开销由梁国支应。 李埭哪里做得了主,于是忙是写信给梁天子,走水路肯定是来不及的,于是竟然还提出向咸国借用健宝马两匹,用船运入长孙国后用人送信,咸王也同意了。 但问题是长孙国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缺德,利用信使夜间在驿站歇息的空档,给健宝马配种,妄图用长孙国上好战马与健宝马杂交,配出更好的马种,结果第二天信使送信途中猝死一匹,原因是过度配种,力竭而亡。 长孙国最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生下的马仔继承了健宝马的粗壮,同时也继承了中原马的身高,于是最后就成了河马的头脚装在了猪的身上,又丑又变态,大煞风景。 三月初得梁天子回复,粮草和硫磺可以提供,关税也可以免,但博源君的钱只能还五分之一,原因自然是战争支出侵占了财政和积蓄,博源君作为天子的三弟,捐钱是首当其冲责无旁贷的表率,现在就是逼死他,也拿不出更多的现钱用以偿还百里燕的债务。 其实这五分之一也是不少了,将梁国上币铜钱折合成寸银,竟也有一万七千多根,总价就是八万五,这还是过去十五年间一成的利润。 可想而知十六年间,姬丰十五六年间,垄断中原酱油、白酒市场的收入,绝不是一星半点,甚至并没有全部老实交代。 毕竟姬丰是天子胞弟,在外经商,各国都是免税的,整个中原几亿人的市场几乎被他一人霸占,这一块都算进去,还不知道他黑了多少。 得到这个消息,咸王掐指一算,利润着实惊人,于是立即吩咐百里燕也在咸国酿制酱油和白酒,同时开始拼凑军队。 由于是远征,咸王没打算精锐全出,为削弱各地贵族,从勤王军中先抽了一万,咸军再抽一万,广信军也抽一万,其余两万摊在百里燕头上。 新附民军、外籍军各抽一万人,大都督钟衡出任远征统帅,左都督司空南、右都督许扞为副将,于三月中旬完成集结,乘坐战船前往梁国。 三月底四月初,各地开始春耕,北海、东原、岁当、江东四郡暂停再推新政之后,情况有所好转。 与此同时南境形势转危为安,再未见御客前来化缘,着实也让各国诸侯松了口气,永兴城得以扭亏为盈。 四月中旬,配合新币发行的新修税法陆续实施,新修税法仍以增改和删除那些冗杂,且不合时宜的税收项目,同时增加新的税目和新增税种。 私下咸王对各地贵族的不满已忍无可忍,由于晒盐法致使盐价大跌,各地官府与贵族无利可图,暗中勾结晋国将咸国盐中掺入晋国劣质私盐,如此无疑是伤害了咸王与盐枭们的利益。 咸王试图尽快的解决这一问题,百里燕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起因还得追述到当年,百里燕设计将方伯封在尹秧,而那里却是一块极为利于航运的贸易站点,当年是出于抵御志国的目的,并没有想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因此当年与今天,国际局势与国内问题发生根本性改变。 搁当时,无疑是一招妙棋,搁今天,却是搬起石头,是怎么也没料到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这次的税改,仍以润物细无声的缓和措施,逐步削弱各地贵族在本地的经济特权,而过于激进的税改,无疑将直接刺激权贵的反扑。 全国循序渐进税改的同时,继续加强各地官员改组和筛选,咸王从盐枭中专门挑选了一批骨干,前往各地专门落实税法。由于新币发行和南境战事的平息,各地贵族再无更好的借口继续勒索封地,他们手中大量囤积的铜钱很快将成了烫手山芋。 由于国立钱坊根据阶层限额兑换新币,且优先都郡地区和新附民,致使各地权贵盘剥百姓所得的铜钱既不好出手,同时也不敢出手,但又不甘心砸在手里,许多地方陆续出现旧钱疯狂暴跌的恶性事件,有甚者旧钱在一夜间贬值八倍之多。 到了五月间,北海、岁当、东原、江东四郡中,紧挨晋国的江东郡旧币崩盘,贬值十倍。 百里燕则坐等泡沫破裂,预先秘密调去新币输入江东郡,做多咸国旧币币值,半月内平抑,通吃江东郡八成旧币,倒赚旧币铜钱折合寸银价八十余万,尹秧君方伯及其当地贵族损失惨重。 北海、岁当、东原三郡随即偃旗息鼓,旧币币值迅速回升,百里燕随即前往广信,说服姜闵、姜乾、罗松亭等人,以广信金银三成,等价兑换新币流通,有江东前车之鉴,三人遂同意,北海郡数月内钱币易帜,很快波及鼎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