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外,远远的有一个长长的队伍从洛阳方向走来。 此时春寒刚过,开封城里四处还有一丝凉意,陈监门都不打算从门房里出来了。 听到属下禀报,此刻也连忙出来迎接。 只见那队伍的最前面,有一排衙役,手里拿着铜锣,队伍行进速度很慢,那衙役没走一段路就会敲一下铜锣。 然后有人大喊:“福王卫造反,匪首龚孟春已就地斩首。余犯从犯,流放三千里至琼州为奴。” 如今,大明朝如此大量的罪犯押解,确实已经很少见了。在太祖太宗时候才比较常见。 不多时,那队伍就到了城门口,陈监门昨日得到了消息,说今日会有押解罪犯的队伍从这里过,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庞大的一只队伍。从他这城楼下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 门卫问他是否放心,他让门卫去要了通关文牒给城楼上的陆知府送去。 因为人数众多,自然昨日就有人禀报了开封城的陆知府去了。 虽说早已经得了消息,可此时陆知府在城门上头,看着这一行,怕是有上千人的罪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福王卫造反之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次事件如此恶劣,竟然还没有朝廷批文,就直接把首犯斩首,从犯流放三千里。 这么大的事件竟然一夜之间就出现了,陆知府也是觉得内有蹊跷,可比较自己不是河南府的知府。自己管好开封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大人,那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城门卫兵送上了通关文牒然后说道。 “放他们进城吧。”陆知府十分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 福王有令,还要沿途的官府,在城里把罪名都宣讲一遍。作为当今皇子,大家也不好得罪。 何况这谋反大罪,要这样游街到也不算奇怪了。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福王一定要让这队伍从开封城里穿过。 并且还是福王一再的交代必须从开封过,这更让陆知府感到不解。 队伍就这样缓缓的从开封城里走过。 “爷爷,爷爷,那女孩也是坏人吗?”一个孩童指着队伍中间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约莫也就在十岁左右,此时已经快要走不动了,只是队伍里面所有人都前后用绳子给捆住了。 所以是被半推着走的。 “孩子,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这些都是命也!”那小孩的爷爷说了一句。 这时见那押解的官差看了过来,那老爷爷连忙抱着孙子就从人群中走了。这种事情还是少惹的好啊。 那女孩实在走不动了,便跪倒了下来,边上想必是那女孩的母亲,连忙停了下来,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多休息一会。 队伍一时也因为她不动了就停在了路中。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这些死贱鬼,快起来继续走。”这时从队伍的前头,来了一个官差模样的人。 那官差手里举着一根血淋淋的鞭子,也不知这一路抽打了多少人,才能沾那么多的血渍上去。 过来一看,发现竟是这个女孩,赖在地上走不动了,所以影响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过来就要给那女孩一鞭子。这时女孩的母亲却扑在了女孩身上保护起女孩来。 “官爷,您就饶了她这次吧。她还是个孩子……实在是走不动了啊。”那妇人连忙跪在地上求道。 啪,那官差才不管那么多,上去就是一鞭子。 因那妇人挡在孩子面前,所以那鞭就全抽到了那妇人身上了。 一旁有一人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长衫的老者,此时正站立在二楼的酒馆上。 正在往下看去,这会实在看不过眼了。 指了下那妇人,边上一人连忙答应了,便下了楼了。 此时那官差也生气了,扬起鞭子,说一句抽一鞭。 “你个死贱婢,我让你拦,我让你拦。……” 那官差说一句就又是一鞭子下去。 不多时,那妇人的身上就挨了十来鞭了,背上的衣裳被抽打得破了一个口子,鲜血也从那口子里渗了出来。 “不……不要打我娘亲!”那女孩推开了母亲,挡在了那官差面前。 “哟,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胆有识啊!”那官差冷笑着,又举起了鞭子。这就要往女孩脸上抽下去了。 要是这一鞭子下去,那女孩肯定是要破相了。 官差正往下用力,却发现鞭子挥不动了。 回过头一看,竟然有一个人一手抓着他的鞭子,不让他抽打下去了。 官差再一用力,却发现自己鞭子竟然纹丝不动,像长在那人的手里一般。 “你是何人?胆敢袭击官差?”那官差怒道。 “她还只是个孩子!”那人说了句。然后便松开了鞭子。恰好那官差力还没用完,这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爬起生来,看着这个汉子说道:“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福王殿下指名要发配出去的钦犯。” 那官差看这人不像是好惹的。也就只是说说,壮一下声势罢了。 “这里是开封,不是你们洛阳!”那人说完这句话,威风凛凛的站到了一旁。 那官差一听,顿时气不过,噌的一声就拔出刀来。 “我们福王爷可是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宠幸的就是我们王爷了,你们开封自然也要听我们福王的。” “且慢!”这时那人举起一块牌子,在那官差面前一晃。那官差一看顿时没了脾气了。 “大人,您看还有什么事吗?” 那官差立时谄媚的和那人说道。 “走吧!”那人摇了摇头。 这时那紫衣的老者也走到了这人面前。 “王……老爷……”那人低着头向老者行礼道。原来这人竟然是周老王爷朱肃溱。 “没事,这种事常有,你不可能都能阻止得了的。”朱肃溱说道。 这时,女孩的母亲,看到方才那人竟然和这个老者低头。 连忙又突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老爷!老爷!求求您,救救孩子!求求您救救孩子!” 那妇人冲出人群中,跪在了朱肃溱的面前。 “奴家已经是无用之身了,可是这孩子还能伺候您,给您端茶送水。给您……” 那妇人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说道。 女孩则一脸刚毅的站在母亲的身后。 “娘亲,放心,我不会离开娘的!”女孩说道。 “你们!干什么呢?”那官差本来打算过来用鞭子狠命再抽的,偏偏那人还在那。 那妇人见状,连忙跪着向那官差说道:“官差大哥,求你,放过孩子吧。奴家愿意把孩子送到这个老爷身边为奴为婢。若是老爷愿意出些银子,奴家愿意全都献给官爷做点茶水钱。” 官差看了看朱肃溱,虽说不知道朱肃溱的身份,但是也肯定是自己吃罪不起的人物。 就在那等着这大人物发话了,当然如果他们花钱买,他们这些看守自然是乐意之极的。 朱肃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还有那一脸脏兮兮的女孩。 “唉!倪英,给他银子,就当把女孩买了吧。”朱肃溱对那人说道,那人就是倪破虏的父亲倪英了。 倪英连忙掏出了一锭银子来,交到那官差的手里。 那官差收了银子,便立刻拿在嘴里一咬,果然是两个牙印在那。 确认是真银子,立马就在边上找代写书信的摊子里,写下了契约,让女妇人盖上手印。 就这么把女孩卖给了这个老者。 其实这种沿途卖罪犯做奴婢的事,一直都有。 像这样上千人的流放队伍,最后到琼州的,怕不到百人吧。大多数沿途就已经给卖光了。 押解的衙役能赚个中介费。流放的犯人也能因为这样躲过一劫。 因为真正一路能活着走到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