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函驻军李虎率部哗变之后,函谷关至潼关一线尽落入敌手,天子闻讯震怒。此时,监军边城令向玄宗进献谗言:“封树清在洛阳一战,贪生怕死,说叛军锐不可挡,导致军队溃退,洛阳失守。而高仙芝闻叛军势大,放弃陕州,罪不可赦。” 天子本就因李虎带兵哗变一事对高、封二人心存不满,在加上边城令谗言,更加气愤,下了一道密旨,诛杀高、封二将。太子殿下得到密报,紧急进谏,然已无济于事。不久就听到奏报,高、封二将军已被诱杀。潼关驻军闻主将死,军无主帅,纷纷卸甲不与叛军作战。朝廷为稳住军心,启用了闲赋在家的老将哥舒翰,勉强稳住了局面。 青龙镇上的居民听说李虎叛变,原来处世不惊的他们此时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继而听说高、封二将军被陛下所诛杀,更如凶煞罩顶,不可终日。 李虎投降之后,被委以继续镇守崤函一带,与潼关一线的朝廷军队对垒,并封李虎为怀化大将军,官升三级。 这样做很明显,叛军对李虎投降并没有完全信任,崤函成为叛军与朝廷军队之间的缓冲带,若是两头发难,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除逃到潼关关中的两千军士外,对李虎投敌行径不耻的军士,凡有微词,有人证的,皆被李虎就地正法,牵连五百余人。在淫威之下,余下几千军士不敢再有说辞,为了保命,要么沉默,要么举手赞同。这些军士大都来自关中长安一带的募兵,本是来护卫长安的,可一夜之间成了叛军,着实有些啼笑皆非。 李虎叛变之后,召见了司马错,司马错兢兢战战地前去,李虎坐在伏牛客栈正堂上有些蔑视地看着他道:“亭长,如今我已经投靠了安大帅,你该何去何从啊?” “将军,我一小小亭长,哪敢问这些,将军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服从。” “哈哈!亭长果然是亭长。那你即刻就出安民告示吧,镇上民众只要服从本将将令,可保无虞。” 司马错问道:“请问将军,这安民告示该怎么写?” “这还用我说吗?” …… 不久,青龙镇上就贴出了安民告示,曰:“……逢此战乱之际,怀化大将军李虎仁德,可保崤函一带民众乐业,望镇上民众一切听从将令,勿有他图……” 自此,李虎便坐镇青龙镇,作为叛军阵营署理崤函事务,与潼关方向的朝廷军队对垒。而潼关那边,朝廷启用了赋闲在家的老将哥舒翰后,分析了一下形势,与高仙芝所见略同,叛军士气正盛,要避其锋芒,坚守潼关。 令青龙镇人纠结而害怕的是,慕容城、宇文兰、哑巴回来了。亦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李虎将慕容城奉为上宾,很是恭敬。慕容城回到镇里,倒也没难为司马错等镇上的人,还是回到棺材铺,让司马错找人将镇压在天井中的井口的大石头搬走了,可是井口中已堆满了石头,已不能下到暗渠中了。 司马错在一旁恭维道:“不知将军在青龙镇经营多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见谅。” 慕容城漫不经心地回道:“各司其职,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说不定哪天本人又落难了,望亭长不要下狠手才是!” “岂敢!岂敢!几位都是安大帅的御前大将,鄙人十分荣幸认识。”说完对着慕容城、宇文兰、哑巴拱手拜到。 此时哑巴厉声说道:“什么安大帅,我们陛下不久即将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年号圣武。尔等已是大燕国的子民了,哈哈哈!” 司马错听了心中大惊,但脸上佯装高兴地说道:“此乃幸事、又是盛事。我这一介小小亭长,也祝贺大燕陛下,万岁,万万岁。”说完就要跪下去。 慕容城在一旁冷笑了几声道:“亭长,还是免了吧。做好分内事,安抚好青龙镇民众即是。” “多谢将军提醒,卑职一定将镇上这些人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旁边的哑巴凶神恶煞地说道:“亭长,不如开一个乐坊,给找几个姑娘,让我也来调教调教他们一番!” 司马错刚舒缓开来的脸此时又有些难为情的向慕容城求援。 慕容城对这哑巴呵斥道:“再管不住你那东西,老子给你阉了。” …… 司马错忙迭声道谢后,走出了棺材铺。经过绸缎庄时,不经意走进去买绸缎,待南宫悦走近,不经意地说道:“逢此战乱,这么多绸缎怎么卖得出去?” 南宫悦回道:“是啊!亭长,生计都发愁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逃回长安,非呆在这里?” “回长安也是谋生计,到这里也是。” “我刚从慕容城那里回来,哑巴说让我开个乐坊,听说你琴棋书画都很在行,生计不用愁。” “亭长,你可不能将我往火坑里推啊!” “不是我推啊,镇上来了这么多财狼虎豹,你一个弱女子能招架得住?” “可亭长,你也不能这样……” “南宫老板,思量思量!等你消息。” 南宫悦不客气地道:“亭长,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自便吧!” 司马错不急不躁地走出了绸缎庄,来到玉酿坊,闻人妤见了他,笑脸相迎道:“亭长,喝桂花酿还是桃花酿?桃花是今春的桃花。” “我哪还有心思喝酒,这一摊子事,咋办?” “天也塌不下来。” “感觉要塌了。” “塌就让他塌呗。” “说得轻巧,塌下来你倒是高兴了。” “我也不高兴,战事起,生灵涂炭。不过一切都有命数。” “公主,何时信命了?” “我虽贵为公主,流落这民间,不信命信什么?” 司马错话题一转道:“刚我到慕容城那里,他跟宇文兰倒好办,就担心那个哑巴。” “你是担心他对我图谋不轨?” 司马错沉默的点了点头。 闻人妤却道:“要不我将玉酿坊让给宇文兰,这样是不是可以保我周全?” 司马错惊愕地看着闻人妤,憋出话道:“办法倒是好办法,只是她愿意不愿意收?你这拱手相让,是不是太明显了?” “当然,主要还是送给慕容城,宇文兰不过是她手下。为寻求保护,可以出此下策?” “若交给她,发现秘密地道怎么办?你可别忘了,邮车的物资还在里面。” “说得也是。可是我们不以重礼相送,怎能令他们放心?” “我看将店送与他们,也未必肯要,不如直接送银子。” “好!我去准备。你尽快回去吧,莫让你家母老虎发现在我这里。” 司马错忙笑道:“遵从公主安排。” 自从司马错离开后,南宫悦惴惴不安,如果司马错真的将她拉进乐坊,那就要沦落了?可是现在西过不了潼关,东去不了洛阳,能躲到哪里去呢。哑巴之恶行的确令人厌恶胆寒,现在崤函已是他们治下,他们的身份也已昭然若揭,自然无所顾忌。最要命的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朝廷安插在青龙镇的密探,那必将面临生死。想到这些,南宫悦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心中十分想知道上官云所说的那名密探是谁。 可那又是谁呢?镇上就这么些人啊? 再说皇甫丹吧。其实他们的组织与慕容城并非一路,而是针对天子在民间的一股反动势力,多是玄宗政敌后裔组成。皇甫丹的父亲皇甫衷仅为太平公主侍卫,并非皇族血统,在反动势力中按理排不上名号。可她流浪高昌,阅历可不简单,更是身怀绝技,且善于隐藏,逐渐在反动势力占得一席之位,成为崤函分舵的舵主。 确切地说,李虎是她用手段拉下了水。李虎抢夺了纳兰守关之功,受到陛下嘉奖,表面有光,可内心虚,惴惴不安。尤其知道高仙芝、封树清并没有罢休后,便参与了边城令密谋诛杀高、封二人的计划,见到高、封二人真的被杀,他又十分后悔。军中数年,知道能守住潼关与敌对垒的只有二人,而今二人真的被一监军太监在陛下面前谗言几句就被诛杀了,无不恐惧,以自己的这点能耐,崤函哪能守得住?同时,觉得边城令这人十分恐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在军中亦是劣迹斑斑,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也会被干掉。想来想去,就想解甲归田了。 他将这些担心和顾忌,与自己的新妇皇甫丹在枕边说了之后,皇甫丹心中立即有了主意,一阵耳旁温柔之风,让他不要犹豫,先投降叛军,占据崤函之地,看似成为众矢之的,实则可两头捞取利益。李虎一听,竟然毫不犹豫听从了皇甫丹的意见。于是在上官云、纳兰、独孤月撤离那晚下了戒严令,禁止上官云等一干人逃离至关中,第二天一大早便向函谷关外喊话愿意投降。 李虎原想将上官云、纳兰、独孤月三人擒住,献给叛军,尤其是纳兰,被叛军恨得牙痒痒,交给他们,又为自己纳下了一份有重量的投名状。却不曾想,上官云等人狗急跳墙,夜渡黄河,生死不明。 叛军一听李虎受降,立即前去靖安禀报少帅,安少帅一听,大喜!前来接纳了李虎的招降书。并给李虎连升三级,赐怀化大将军,统领崤函之地。名义上统领,实则叛军是在蓄势,因即使占领崤函,也无法逾越潼关,就算一庸辈镇守,只要坚守不出,叛军也无可奈何。安禄山打到潼关之下,河东之地在手,足以造成对朝廷的震撼。故想着过年前先按兵不动,待年后再图谋。 在靖安的令狐昭叔侄,南宫寒三人得知崤函李虎叛变,大惊,看着安少帅心花怒放,自己内心却在滴血。 安少帅跟南宫寒道:“待大军向潼关方向移动,你们三人跟随,这么多天,本帅已经习惯了你们的饭菜。” 南宫寒受宠若惊地说道:“承蒙大帅看得起,只是我这小店……” “跟着本帅还怕亏待了你们不成?” “那是!那是!一切听从大帅安排。” 晚间,南宫寒找到令狐昭,说起安少帅要带他们随行之事。令狐昭听了坐不住了,他和令狐嫣本是要逃离此地华亭的,若是再被遣回青龙镇,这可如何是好?其他的可以不在意,可是他们三的身份到青龙镇不就露馅了吗?再就是如何面对皇甫丹? 思量了一下,令狐昭道:“我和嫣儿坚决不能去,要想办法逃离,逃到虢州。如果我们三人回到青龙镇,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南宫寒思量了一下道:“叔父所言不无道理,可你们叔侄如何逃得了?” “这我不管,你想办法!” “可现在我也没办法想,前往虢州的联络点至今还没联系上。再说,这风险极大,若是被抓,你俩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也得走。” “好吧!容我策划策划,我估摸着进击崤函也要等到年后去了。我们原本对高帅和封帅抱有很大信心,只要潼关不失,各路节度使勤王,安禄山久战不克,必会兵败。可陛下受人蛊惑,竟然诛杀了洛阳、陕州之战不利的二位将军,这是自毁长城。” “刚愎自用,自有此劫!” “你这是中伤天子,罪可当诛。呵呵!” “是该当诛,三十年前就该诛了。哈哈。”竟然笑出了声,南宫寒忙掩住他的嘴。 “我尽快打通去虢州的密道,将你叔侄二人送到虢州。据说虢州太守一直滞留长安,虢州一廷尉带领几千军士在殊死抵抗,叛军至今没有拿下这南北交通要道的重镇。两军尚在交战,如何送你们越过虢州?颇有难度啊!” “我以前听说有一小道,直通信阳,等拿捏准了,我跟嫣儿便走此小道。” “走小路,我知你是没问题,关键是要令狐娘子跟得上?这逃命可不比往昔。” “贤侄说得何不是这个道理。如今这境地,进不得,退不得,当初就不该答应兄长带她来长安完婚。让她陷入这狼烟之地。” “叔父,我尽量想办法。尽人事,听天命了。也不枉我们岳婿一场。呵呵!” 刚说完,令狐昭一拳过来,闪过之后,耳朵被拎住了,疼得他只求饶。令狐昭也只是捉弄了他几下便松开了手,对他说道:“回房去吧。我和嫣儿都感激你呢。” 回到房中,将被褥摊开放在地板上准备歇息,不曾想令狐嫣蹑手蹑脚走到地板上躺在他身边,他一惊正欲躲避,令狐嫣掩住他的嘴道:“南宫兄,就说几句话。” 南宫寒才松了劲,令狐嫣也拿开了手。她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知你去找亚父,是商议我们难逃信阳的事。这些天我也接触了这些军士,他们说虢州还没攻下,要往南,必须得走一条小道,惊险万分,他们准备从小道绕道虢州背后偷袭。我知道自己是如论如何也走不过去的。我想说的是,你让叔父一个人回去得了。” “那你呢?” “我,就跟着你。”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南宫寒就这么乘人之危。” “真不是开玩笑,我希望亚父回到华亭,我想留在这里,等战事一过,就去找我夫君徐臣。” “原来是这样啊,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