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82,不敢置信
辛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如辛芷所说,老夫人确实睡下了。 “嬷嬷,祖母怎么睡的这样早?是身子不适么?”辛夷有些奇怪,老夫人的作息一向规律。 鲜少这样早就睡下。 秦嬷嬷正将辛夷要的东西拿给她,“这两日有本家几位太太上门来,再加上六姑娘也时常过来,老夫人不耐烦,精神疲累,这才早早歇下。” 辛夷将东西接过来,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会老夫人,看起来老夫人睡的很沉,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早就醒来了。 因为老夫人曾对辛夷说过,她最不喜欢有人在床边看着她睡觉,让她毛骨悚然,现在,老夫人并未惊醒。 老夫人是名门郑氏之女,年轻时更是得了小诸葛的称号,当年要娶她的人如过江之鲫,辛望亭能娶到她,并不是偶然。 因为辛望亭曾经破解了她的三道题,这才让老夫人折腰下嫁。 两夫妻没有恩爱多长时间,就因为四老爷的生母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或者说误会更合适。 从此老夫人别院而居几十年。 老夫人已然不年轻了,她听经,打坐,茹素,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苦难的痕迹。 辛夷在床边看了好一会,掖了掖被角,然后轻轻走出寝室。 “祖母鲜少这样,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如果明日还这样,嬷嬷一定要告诉我,记得请太医过府看看。” 辛夷有些不放心,走前特意叮嘱秦嬷嬷。 秦嬷嬷知道辛夷关心老夫人,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辛夷见状,试探的问道,“嬷嬷,祖母的身子,精神看起来都不错,可为何之前府医说她其实底子已经被掏空了。” “我实在不明白,祖母年轻时也是养尊处优的,名门郑氏嫡女,千娇万宠,怎么也不会不调理好身子。” “后来到了辛家,应该也是被照顾的很好,这些年在别院,虽说也是茹素,可供养也不会差。怎么就能把底子都掏空了呢?” 秦嬷嬷眉头紧皱改为双目含泪, “老夫人的性子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死要强,哪怕心里在滴血,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当年她欢天喜地的嫁到辛家,谁能想到……哎,老夫人不让老奴说,姑娘就别问了,嬷嬷记着,明日会让人去请医的。” 辛夷这会就是再想知道从前的事情,也不会逼问秦嬷嬷,只能无奈的走了。 都说当年四叔的生母是被祖母给害的,辛夷不相信。 祖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对付一个女人?她说女人对付女人没什么意思,她要对付的只会是男人,看她别院而居几十年就知道。 她只会选择退出男人的世界,退出他未来的路,保护自己,也封存不堪岁月的感情。 她看似心宽,可如果真的心宽,又怎么会容颜衰老的如此之快?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辛夷回到院子时,就见到辛宴正依靠在院墙上,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嘴里喃喃着诗句。 辛夷有些哭笑不得,掏了掏耳朵,“你自己几天不着家,还说我,我可是早就回了祖母那儿。” 辛宴揣着手迈着小方步走了过来, “我不着家是因为谁?师父平生不做媒,结果赶鸭子上架,不仅如此,还披红挂绿,他觉得深深的影响了他的形象,于是闭门不出,拘着师兄弟几个做学问呢。” 辛夷笑嘻嘻的,“那真是委屈了,劳驾你在此迎我。” 辛宴斜睨了她一眼,“你当我愿意来么,还不是刚刚去看了母亲,说起你,母亲使唤我来看你出了什么事,好几天都没去她那里。” 辛夷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两天没去了,因为帖子太多,看的她心烦,干脆窝在屋子里,哪里都没去。 不过徐氏对于她两天没去看她竟然如此的介意?那可真是奇怪了。 还以为她应该对母女俩如今的关系表示很理解呢。 她见辛宴不断的打着哈欠,顿时推了推他,“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正巧她也需要想一想和五哥的事情! 破天荒的,辛宴并没有走,反而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你不是她,我一直都知道。”辛宴突然道。 辛夷正要转身,被他惊的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站在那里,诡异的看着他。 她正了正自己的身子,四处探看,希望周边不要有什么人。 这件事,祖母说家中大房,三房的大人是知道的,再加上辛竹,其他的人都以为她是从前那个辛七。 “不用看,没有人。”辛宴淡然道,“母亲生了双生子的事情没有宣扬,但也没刻意遮掩。” “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是真的,我总是说你,可你到底比七姐那个草包要强一些。” 辛夷瞪了他一眼,人都不在了,还说她是草包。 辛宴背着手,小小的背脊笔直笔直的,他垂着眼眸,声音落寞,“可是辛家上下那么多姐姐,我却最喜欢她。” 辛夷见他头微微撇着,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阿宴,你……哭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的想要问,虽在院外,可院门上挂着灯笼,两人立在门前,辛夷看见他眼角闪烁的水光。 这个小小的少年,老气横秋的,有时候堵的她说不出话来,他十岁给自己定了人生,看好了媳妇,连教导未来的孩儿这件事都被他规划好了。 就是这么个孩子,突然脆弱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原本辛夷今日的心情就很落寞,本想和老夫人说一说的,偏生老夫人睡下了,她也不忍心叫醒。 就想着自己回院子独自思考,却没想到碰上辛宴。 这会她也是鼻子酸酸的。 事情交织在一起,一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她也是辛家的血脉,但因为她,辛七从此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死了怕是两个墓碑都没有。 虽说这事本身有隐情,师父受伤,老阿婆下山,又牵连到皇帝。 辛家决定让她顶替另外一个孩子的位置,就是因为皇帝在里头扮演的不知是什么角色吧。 只是……祖父分明又已经把她的身份禀报给皇帝老爷了呀。 皇帝老爷当时的神情……辛夷不断回想,皇帝老爷当时的神情很惊愕,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只要她不是假的辛七姑娘就可以了。 那样的宽容并不是作伪。 也许帝王心术太可怕,但伪装的高兴,大度,和发自内心的那种是截然不同的。 她可以肯定皇帝老爷是真的不追究啊! 也是真心为她与五哥的婚事高兴! “不许告诉别人。”辛宴瞪着眼睛,不让那盈眶泪珠滚落,抬手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大约除了远在外任的二伯一家不知情,以及四叔那边不是嫡房,其他的都知道了。” 辛夷沉默,辛竹知道,她是早就知道的,毕竟辛竹对妹妹太过熟悉,隐瞒不了,不如干脆坦然告知。 至于辛宴,当时年纪小,家里瞒着,可他早就知道,也就是很看重辛七,那么…… “你不恨我吗?”辛夷问。 辛宴看了看她,仿佛看傻子一样,“你们是双生子,可是不是把脑子一分为二呀,为何我和姐姐都很聪明,唯独你们俩脑子不怎么好?” 辛夷,“……” “她到死在家里都没受过半分委屈,就是犯再大的错,不过是被关到祠堂里,或者送到祖母那里,过段时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她没能长命百岁,是她自己的命里注定,怪你有何用?” 辛夷眼睛一酸,是,辛宴没怪她,辛竹没怪她,所有人都没怪她,唯独……亲生母亲怪她! 怪她占了辛七的位置,怪她让妹妹连个墓碑都没有,怪她…… 她其实早就知道徐氏为何不喜欢她,只是这会感觉更为强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你挨打的那次。” “……” 那一次是他们初见,当时挨打被送到祖母那边,醒来就看到老气横秋的少年在安慰母亲。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呢,没想到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辛宴也没想捅破窗户纸,不过是今日在徐氏那里听到一些话,想到辛夷,这才捅破了。 其实刚开始发现辛夷不是原来的七姐时,他心里是很排斥的,根本不想认她。 可当他看到挨打后的七姐,以及她那骨瘦如柴的样子时,他的心软了。 七姐是他的姐姐,这个同样是他的姐姐啊! 原来的七姐死了,确实很让人难过,只是,这个姐姐从小流落在外,肯定吃了很多的苦头,好不容易回家,却要顶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头,承受另外一个人所有的恶名声,难道她就想么? 也是这样,辛宴真心实意的接受了这个姐姐。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家里,应该和家里人说,就是母亲,她虽然钻了牛角尖,可也是因为你,才让她熬过了七姐死的打击。” “家里人,没有人把你当成外人。” 辛夷眼泪终于止不住的留下来,“小弟。” 她今日还发狠的说要离开辛家呢,是她错了,她真的太任性,自以为是了。 她一把抱住辛宴,悲伤地道, “小弟,你说,如果你看中的那个姑娘,身负血海深仇,她又不愿意连累你,提出和你解除婚约,你能理解吗?” 辛宴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什么,“你和萧大哥的事?” 辛夷惊悚,弟弟,你要不要如此敏锐? 她无奈点头。 “和你在外头的经历有关?”辛宴又小手背负在身后,皱着眉头问。 辛夷点头。 “哦,你这个比方我没法回答,以我对她的认知,她要真是遇上你一般的处境,第一时间就是抱紧我的大腿,可怜萧大哥,一把年纪,好不容易说上媳妇儿……” “啧啧……为你忙前忙后,生死置之度外,你竟然扭头不要他,你脑壳是不是坏掉啦。” 辛夷想起他站在马前那落寞的身影,还有送她回府离去后孤独的背影,“我真的太过分了么?” 辛宴恨铁不成钢,“何止是过分,要我是萧大哥,就不要你拉,他从小在宫廷长大,年少就入官场,定边疆,见过的尔虞我诈,浮浮沉沉,比你那点破事要凶险多拉。” 他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嫌弃地道,“真是双生子难道把脑子也双生了吗?天下好男儿就没有不喜欢冒险的。” “你觉得连累,没准他觉得这很好呢?是挑战呢,行了,回去吧,我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回去了。” 辛夷愣在那里,感觉小弟说的很对,不说躺在床上如何的辗转反侧。 辛芷从老夫人的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到自己的兄长辛宇在等自己。 “你又去祖母那边了?”一身素袍的辛宇问她。 辛芷越过辛宇直接进了屋,辛宇皱着眉头跟着她进去。 “你也说是祖母,我去陪陪她有什么问题么?”辛芷平静地看着辛宇。 辛宇揉了揉眉头,“不是说不让你去,从前也不见你这样的勤快,怎么如今……” 辛芷颇有些古怪地看着辛宇,“从前祖母在别院,又不让人随意过去,出门要安排马车之类的,总要麻烦娘和大伯母,自然不能随意出行,如今祖母就在府里,不过几脚路的事情,当然要时常过去了。” 辛宇听了,知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浑身一阵发凉, “你是不是觉得母亲的死都是因为祖母,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 辛芷呆愣地看着辛宇,紧咬着唇,质问,“微微她什么时都没有,不过是闹了两天肚子,她没出事,凭什么杀了母亲?凭什么?” “杀人未遂,就是衙门都不会判人死刑的。” 辛宇抹了把脸,“母亲的手段太过阴狠,她一次没成功,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 微微大难不死,是因为她命好,而不是赵氏手下留情。 更何况,她勾结外人,就这一条,就足够她去死了,不要说这些年她总是大错小错不断,家里如何能容得下她? 就是家里能容,还有族里呢! 辛芷只觉得一股恶气从她胸腔里四处乱撞,撞得她想砸东西,破口大骂,她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我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知道她死了!她死了!” 辛宇怒不可遏,气急败坏,“谁不心疼母亲?难道我就是狼心狗肺之徒吗?难道我就不疼吗?” “可母亲做错事情,她是大人,她有脑子,她下手前,但凡能为旁人哪怕想一分,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赵氏故去后,四老爷也从外头回来,因为怕兄妹有心结,几次三番找他们谈心。 辛芷不是沉默就是态度敷衍,她心头有怨,尤其是辛夷还活蹦乱跳的,心中怨气更甚。 辛宇也曾与辛芷谈过,可都不欢而散。 辛芷被辛宇骂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落下来。 没娘的孩子多可怜,赵氏难道不知道么?可她就是做了,不管不顾的。 “哥哥,我难道不知道这些么?可是,我就是难受,辛夷的亲事一家比一家好,如今家里就剩下我的亲事没着落,守了三年的孝之后,谁知道会怎么样? 难道要让窝以后低嫁?” 辛芷跺脚,“嫁人了就不一样了呀,别人都嫁入名门,轻轻松松就能居于高位,可我们呢?我们要一年一年的熬,运气好过二三十年可能站在同样的高度。 明明差不多的,都是辛家的儿女,为何境遇天差地别?这不公平,哥哥,我不服。“ 辛宇坐在椅子上,静默了一会,开口道, “是,都是辛家的儿女没错,但是不一样的。” “家里的资源就这么多,每个人能分到的都不同,有多就有少,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们嫡长一脉当然也会帮助其他几房,帮他们谋官,铺路,可是不会无所保留。 就像我对你和对微微他们完全是不同的。若是你缺银子,我只有一百两银子,我愿意全部给你,可对微微,阿竹她们,一半拿出去还要考虑下,感情总有个亲疏远近,明白吗?” 辛芷愣愣地看着辛宇,“所以我和五姐七妹她们是不同的,父亲是庶子,打理家里的庶务,他没实权,祖父有那么多儿孙,我们只是其中一个?” “其他的嫡长一脉,包括二伯,都是位高权重,只有我们兄妹最卑微,母族不要说帮忙,别拖后腿已经万幸。” “那也就是以后没有高门大户愿意和我们结亲了,只有那么些寒门子弟愿意了。” 辛宇口中满是苦涩,他想反驳妹妹,说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认知太过残忍,可从前妹妹总是被母亲误导。 说他们是辛家的儿女,再尊贵不过。 她不明白,别说辛家,就是皇家的孩子,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更不要说,他和妹妹还是庶出嫡出,祖父对父亲也是淡淡的,否则也不会让他打理庶务。 辛宇走到辛芷边上,拍了拍她的肩头,“高门大户,看着花团锦簇,可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 “我们是辛家的儿女,不管你将来说哪家,只要辛家不倒,下嫁总是更顺心如意的。” 辛芷干脆依在辛宇的怀里,只觉得被人打了一圈,又酸又疼,泪流不止。 总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为什么还有如此大的差别呢?不都是姓辛吗? 一口气堵在辛芷的胸口,她双手死死抠着手掌,连手心被掐出白印都不觉疼,若是自己不争一争,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 辛夷辗转一夜,还未曾合眼,天就无情的亮了。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起来打坐,耍拳,顶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一直到辰初,不敢惊动她的锦春和锦秋不得不得将她拉起来洗漱,因为宫里皇后娘娘下了旨意,让她进宫陪说话…… 辛夷,“……” 萧元祐定亲那日说的都实现了,泰安侯夫人下帖子让她上门,皇后娘娘这个养母隔天就让她进宫说话。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夫人站在二门处送她,理理她的发髻,稳了稳她的发钗,摸了摸她手上那串蓝宝石的珠串, “多听少说,娘娘那里可不是祖母这,可以让你口无遮拦。” 辛夷点头,她今天也没精神口无遮拦,大概会口出狂言? 宫里来的天使还带来了宫车,比一般人家的马车要舒坦多了,辛夷坐在微微摇晃的车上,瑶瑶望着皇宫那巍峨高耸的屋顶。 这次马车同上次一样,直接停在凤仪宫外的巷口,说是巷口,其实三两马车并行都绰绰有余。 剩下的路没有软轿,只能步行过去,辛夷被各内侍宫女环绕在中间走着,那传旨的天使是凤仪宫里的小头目太监。 连着三次上辛家传旨的都是这位赵内监,他对辛夷也算是老熟人了,加之辛夷的性子也算讨喜,于是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宫内的布局。 朝晖宫是顾贵妃住的地方,未婚皇子还没开府的都住在西宫,里头有好几处大殿,皇子完全住的开。 又说宫内的妃嫔很好,出了皇后,顾贵妃,郑昭仪有生育外,其他的美人都没几个。 辛夷心头哟呵一声,都说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皇帝老爷才几个啊。 又指着一处宫殿,“那是太子宫,太子妃早年生育遇险,血崩而亡,可怜小皇孙都跟着去了。” 这个辛夷知道,当初祖母给她的哪本世家谱里有说过,因为太子妃出自崔氏,和郑氏有亲。 如今太子妃位空悬,宫外很多勋贵可是眼巴巴的盯着呢。 没走多远,赵内监停下脚步,围绕在辛夷周边的宫人也都停下脚步。 辛夷在人群中看去,只见对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身穿蟒袍,头戴金冠的,面容猥琐(辛夷认为)的七皇子。 赵内监恭敬的行礼,“见过七殿下。” 周围的宫人纷纷跪下行礼,辛夷顿时不知道是该跪下行礼呢,还是就这么站着做个福礼…… “大胆,见了殿下还不跪下……”七皇子身边的一位领头内监大声喝道。 辛夷,“……” 她本来是想随着大流行跪礼的。 不过七殿下如此的威风,她还是不要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仪态了。 她微微屈膝,给七皇子行了个福礼,“见过殿下。“ 七皇子穿过人群,走到她的跟前,面色不善,“怎么,勾搭上萧元祐,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么?本殿下当不得你的跪礼么?” 辛夷心头大骂,跪,跪,跪,跪你个大头鬼,装什么大尾巴狼,本来要跪的,现在不跪了。 七皇子的目光充满恶意,恨不能用手挑着她的下巴来展现自己狂狷的气质。 辛夷平静地看着七皇子,勾搭这个词好像前头有人说过,呵呵。 “殿下,不知道能否解释一下‘勾搭’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陛下每一次提亲,都是让别人‘勾搭’在一起么? 不知殿下将来是要两情相悦,私相授受,还是让陛下提亲,与女家‘勾搭’呢?” 七皇子当日在大殿上就被辛夷给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会同样也是,他心头怒火汹汹, “呵,你用父皇来吓本殿下?本殿下是吓大的么?堂堂皇子,还不能责罚你这个没有头衔的下贱女子么?” “来人,掌嘴三十!” 赵内监心头叫苦不迭,不过还是拦在辛夷的前头,不卑不亢地道, “殿下,您可要想好了,今日不仅仅是皇后娘娘在凤仪宫等着,就是陛下也在等。” 七皇子死猪不怕开水烫,铁了心要打辛夷,斜睨了眼赵内监,他身边的狗腿子内监已经上前阴阳怪气地对赵内监说道, “哟,赵公公这是傍上新的主子金大腿了?可别人老眼花,抱了个鎏金的,这还没成为新妇呢。” “就算成了,那也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外命妇。” “您还是走远些,这巴掌可不长眼睛,小心伤到您老人家。” 赵内监没有退让半步,皮笑肉不笑,“去年四皇子身边的内监总管是怎么死的,想来大家都知道。” “主子做错了事情不要紧,那都是跟前侍候的人不懂得劝谏,这才让主子失态了。” “还是大家也要尝一尝油纸蒙面,十指连心之痛吗?” 赵内监的话让七皇子身边的几个太监都纷纷的露出迟疑之色。 七皇子阴阴的道,“今日如果不掌了她,你们不用等陛下来处置,本殿下先处置了你们,谁敢退缩?” “赵内监,你怎么还在此?娘娘和陛下都在等着呢。”一道清脆高亮的女子声音从转角处传来,随即就见琦玉领着一群宫人快步而来。 赵内监松了口气,赶紧行礼,“琦玉姑娘,这个时辰外头车马多,堵了会,又碰见七殿下,是以慢了些,这就走这就走。” 周围的宫人同样松了口气,连忙簇拥着辛夷要往凤仪宫而去。 “站住,谁允许你们走了!”七皇子恼羞成怒,大喝。 琦玉板着脸,看向七皇子,“殿下,不知你还有何事?为何不让他们走?不如你与臣女说道说道?” 她捏着拳头朝七皇子晃了晃。 七皇子面色一僵,后退一步,还是犟着脖子,“周琦玉,别以为我怕你啊。” 琦玉面带微笑,走到辛夷身边,挽着她的手,“七殿下是天子骄子,当然不用怕臣女这个孤女。只是,你是想让陛下和娘娘在凤仪宫等着吗?” “你这是孝道?” 七皇子顿时恹恹的,“你就会用父皇来压我。” “七殿下说笑了,陛下是天下之主,哪个压不得?” 只见队伍的后方,被黑衣侍卫簇拥着的人快步走来,除了萧元祐还有谁? 七皇子见着萧元祐顿时面色如死灰,想走又不敢走。 至于挽着辛夷手的琦玉,脸上欣喜万分,哎,终于,她可以不用硬杠七皇子了。 到底她还在宫里住着,就算有娘娘护着,七皇子奈何不得,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宫里的人算计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她可还想好好的嫁人生子传宗接代呢。 赵内监见着萧元祐,顿时笑道,“大人不是要出外么,怎来了?陛下和娘娘晨间用饭时,还念叨你呢。这才想着让七姑娘进宫说话。” 萧元祐颔首给赵内监行礼,看了眼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的辛夷。 辛夷本就没怎么睡好,有些呆愣,看到萧元祐后更加,她都不知道五哥要外任。 她真的太不好了,辛夷自责。 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昨夜’被分手‘的未婚夫。 萧元祐走到她的身边,看了眼琦玉,琦玉很自觉的松开辛夷的手腕,后退一步,把位置让出来。 萧元祐牵着辛夷的手,将她护在身边,和气地道, “殿下不知对我的妻子有什么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你想掌谁的嘴?” 七皇子有些害怕,面色发红,“她……她见了我不行礼……不对,不下跪……” 萧元祐淡淡道,“是么?跪天跪地跪父母,不知殿下是哪一样?你是怎么称呼我的?” 七皇子面色开始由红转绿,“五……哥……” “那不就是了,她是你未来的嫂子,需要跪你吗?”萧元祐一脸‘那不就是’了的表情。 七皇子张着血盆大口,怒道,“你休想……她……她分明行为不检点,怎么配做你的妻子。” 萧元祐眼内满是薄霜,“是么,那多谢殿下的关心,殿下眼高于顶,自然是看不到我等普通人的行为,她很配,再没人比她跟配,上次我已经告诉过殿下,她是我的妻子,所以,还请殿下眼睛稍微低一低的好。” “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都不太适合你。” 七皇子憋半天满脸通红,一甩袖子就走了。 萧元祐摸摸她的头发,“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不想拖累我,万万没有想过其实我才是个大麻烦吧。” 从小在宫廷长大,身为皇后的养子,自然不免有这样那样的牵扯,夺嫡从来都是血腥之事。 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辛夷明白她说的这些到底,觉得既庆幸又有些轻松, “不管五哥是不是麻烦,反正我都不是怕事的人。” 她的声音欢快,仿佛在说真理一般,从容而坚定。 边上的琦玉摸了摸手臂,一地的鸡皮疙瘩。 作为还未说人家的小娘子,她不想听到这些情话,太腻了! 辛夷跟着萧元祐一起去了凤仪宫,心头大石放下,牵着爱人的手,连呼吸都是甜的。 凤仪宫前,站着的不仅仅有凤仪宫侍候的宫人太监,还有几名穿着白衫的国师府女学徒。 辛夷有些奇怪地去看萧元祐,倒是后头琦玉解释道, “是陛下让国师进宫的,让他算一算吉日,好让你们早日成亲呢。” 说着,她还挤眉弄眼地朝辛夷偷笑。 算吉日?那就难怪了。 大约是想着萧元祐要出外差,没时间管这些,所以皇帝老爷就干脆把这个事情又揽了过来。 里头有细碎的说话声。 萧元祐牵着辛夷的手进了大殿,果然就见着头发半黑半白的国师一身白袍跪坐在蒲团上,正在算着什么。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青衣嬷嬷,辛夷瞪大眼睛,竟然是老阿婆! 她……怎么会跟在国师身边,还有,她进宫来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说要给师父报仇,难不成她想着趁这个机会…… 她的手反握住萧元祐的手,紧张的冒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