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的修建已近尾声,接着绿植、家私、零零总总各种装饰物件今儿一批,明天一批往府上送。 老太太故意让云琇开始学着管家,方妈妈从牙婆子手上挑选下人,春柳当掌事大丫鬟,一丝不敢怠慢。 云琇核对了一上午的采买单,密密麻麻的记录看得头晕眼花。 “我去睡会。“她觉得浑身提不起劲,疲懒得很,合衣躺在榻上说一句“午饭来了叫我“,便眯着了。 春柳见她睡得熟,打发走送食盒的小丫头,叫厨房先热着,等姑娘醒了再送。 然而云琇一觉睡到未时,醒来就饿得慌,问春柳,“你怎么不叫我。“ “姑娘,奴婢见您这些时难得睡踏实,便擅自做主,“春柳在一旁打扇,叹气,“新买来的婆子说往年京城没这么热,今年也不知道怎地,跟个大蒸笼似的,还不如待在扬州凉快。“ 倒霉天气,还有干不完的活。 云琇也觉得心浮气躁,晃着领口扇风,“早些完事,早些休息。“ 说着,说着,感觉一阵胸闷气短。她捂着心口蹙着眉,额角渗出汗,不知虚的还是热的。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春柳吓坏了,忙端来解暑的乌梅汤,要她喝两口,“天儿太热,别是中了暑气,要不明天您就别出屋子,奴婢和方妈妈跑腿,把事情办妥帖就是。“ 云琇喝了两口,心悸渐渐平复,“我不出屋子可以,但你要对着采买单子点齐了。方妈妈年纪也不小了,你凡事机灵些,祖母身边少不了她。“ 春柳说知道,又关心道:“姑娘,明儿叶太医给老太太复诊,您也去拿个脉吧,奴婢见您这阵子精神不大好。“ “明天再说吧。“云琇没太当回事,“天气热,睡不好,水土不服,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我倒羡慕你,吃得下睡得香。“ “姑娘,您这是骂奴婢呢,“春柳讪讪笑。“您白天看采买单子,晚上对账本,奴婢粗笨,只能做跑腿的活,没您辛苦,也没您耗神。“ 丫头身子丫头命,小姐身子自然娇贵。 云琇吃饱,撤了碗筷,又开始对账,再到掌灯,吃碗莲子羹夜宵便睡了。 难得一晚没醒,但乱七八糟的梦没停过,期间她醒过两次,睡着后接着梦,一条碗口粗的大蟒撵着她跑,稍不留神,哧溜溜的蛇身缠上来,头顶的嘶嘶声由远及近。 云琇最怕蛇,卯足劲挣扎,猛然间醒过来,身上被单的被踹已经到地上。 她爬起来缓和半天,觉得活见鬼了。 再一觉下去,太阳三竿都起不来。 春柳叫了几次,见人不爱动弹,心里有些害怕,急匆匆报了方妈妈,请叶太医一会过来瞧瞧八姑娘。 叶太医正在开方子,对身边提医药匣子的学生说:“恩同,你去看看。“ 学生应声,放下匣子,跟春柳退出去。 春柳讲了大概症状,客气问:“公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安,“安恩同腼腆回答,“不知病人是哪位?“ 春柳替他打帘子,“是我家八姑娘,一会麻烦安大夫脚步轻些,我家姑娘最近气燥,不喜声响,您瞧,院子里的知了都捉干净了。“ 安恩同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云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床边来人坐下,隔着幔帐,又腕上覆了帕子,替她扶脉。 对方动作很轻,态度很犹疑,拿了两次脉,才问,“姑娘,恕在下冒昧,这几日除了疲累,烦闷,偶尔胸闷不畅,还有别的不适吗?“ “没有。“云琇声音懒懒的,听出对方是扬州腔,不免亲切几分,“大夫也是扬州城的?“ 对方笑答,“鄙人是淮安人,在扬州求学好几年。“ 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只可惜与姑娘无缘,不过姑娘未见过鄙人,怕早不记得了。“ 说完起身,仓惶离开。 大概觉得不妥,又在门廊外紧张道:“姑,姑娘无事,鄙人开些调理的方子,吃两副便好。“ 接着响起春柳的声音:“安大夫,您跑什么呀,您的诊金!安大夫??“ 云琇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哭笑不得,稀奇古怪的事全让她碰到了。 春柳进屋还抱怨:“姑娘,安大夫的脸皮比姑娘家还薄,给您诊脉,脖子脸通红,跑得比兔子还快。“ 云琇总觉得刚才的话别有深意,“这安大夫,我们认识吗?“ 春柳叹气,“姑娘,您忘啦,在扬州时叶家老太太上门说亲,那时伺候您身边是春桃姐姐,奴婢在方妈妈手下给老太太们上过两次茶水。“ 云琇恍然大悟:“叶太医的门生,就是这位安大夫?“ 春柳说是,“踏青那天就六姑娘去了,您和七姑娘都没去,本来人安大夫守着那天想见见您,却扑了空。“ 云琇想起来,当时她和凌骁纠缠上,和叶家说的这门亲事不了了之。 “安大夫不应该在扬州吗?怎么来燕京了?“ “姑娘,您眼里只有侯爷,哪还容得下别人。“春柳打趣道,“人安大夫特意从扬州来京城,就为与您续前缘。“ “胡说。“云琇撩起幔帐,扔出一个软枕,“难怪前些时侯爷要我打发你嫁人,刁奴。“ “姑娘,我的好姑娘,“春柳捡起软枕,上前讨好,“您可千万不能打发奴婢走,不然来个京腔丫头,谁还陪您说体己话呀。“ 云琇戳戳她的额头,“属你脸皮子厚。“ 春柳笑嘻嘻地伺候她洗漱,早饭还是热的。云琇边吃边告诫:“什么再续前缘,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不许乱说。“ 春柳点头,“可姑娘,奴婢没拿您玩笑,安大夫在扬州见过您,就您一人蒙在鼓里。“ “见过我?“云琇看过来,“在哪?我怎么没印象。“ 春柳说:“老太太在扬州病倒,九安堂的大夫来看诊,安大夫随行过。“ 那阵子晖寿堂乱套了,云琇自然没留意来者,可现在跑来京城又如何呢? 她轻叹口气,“我知道了,你平日说话注意些,尤其侯爷在的时候,少提扬州的事情,知道吗?“ 免得狗脾气又发疯。 春柳连连点头。 下午九安堂的京城分号送来一个疗程的药,普通补气补血方子。 云琇天天喝,没什么大的改善,就是夜里睡得好,食欲也开了,每日能吃能睡,瘦下去的尖脸明显长圆了。 凌骁想她想得紧,抽空约去看戏,在马车里一见到人,眼睛都笑弯了。 “这程子吃什么,养得有红似白。“他急不可耐狠狠亲一通,也不嫌热了,抱她坐腿上,“变重了。“ “你会不会说话?“云琇懒洋洋靠他身上,“哪有见人姑娘说胖的。“ “我又不嫌弃。“凌骁咬咬她的耳垂,“今晚去小宅,我明儿沐休。“ “不想去。“云琇闭着眼道,“祖母要我学着管家,新宅子事多,我哪都去不了,不然他们一准发现。“ 就算定亲也不能大明大放睡一张床。 凌骁不死心:“真的不去?“ 云琇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你就算为了我,忍过这阵子,成了婚还怕睡不腻。“ “不腻。“凌骁低头吻了吻,发现怀里的人泛起迷糊,压低嗓子,“累了?“ “嗯,马车摇啊摇的,我想打盹。“云琇靠他肩头。声音越来越小,“我这阵子总觉得累,调理也没用??“ 凌骁抱她一路,再到戏园子,云琇看戏看一半,又眯着了,倒应了“春困秋乏夏打盹“,还没到冬季,她提前睡不醒。 “你要累,就好好休息,不用陪我。“回去的路上,他心疼摸摸她的脸,“你不想去小宅,就不去。“ 云琇点头,“等我忙完新宅子这边,再补偿你。“ 说着,抬头亲亲凌骁的脸颊,转身下车。 接下来五六天,新宅子前院后花园面貌一新,剩些收尾留方妈妈处理。 云琇总算松口气,心情好不少,晚上叫春柳陪她一起吃夜宵。 春柳先吃完,替她铺床,倏尔想到什么,转头问:“姑娘,您这个月月事还没来呢?“ 云琇心里沉了沉,“今儿什么日子?“ “十六,“春柳有些担心看着她,“莫不是安大夫的药吃坏了?“ “他是叶太医的门生,不至于。“云琇预感非常不好,她上个月也没来月事,春柳问过,她糊弄说换了地界不适应,然后这个月按时间推算该来了,“我明儿去九安堂看看,你跟着我,别到处声张。“ “奴婢肯定不乱说。“春柳心思八姑娘最近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翌日,九安堂。 安恩同前脚进药铺,云琇后脚抵达。 “我找安大夫。“她迟疑片刻,问伙计,“他在吗?“ 伙计说在,叫安恩同出来。 “云,云姑娘?“他瞪大眼睛,又惊又喜不知所措,“你,你找我何事?看诊?抓药?我,我??“ 春柳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说:“安大夫,我家姑娘想问您点事。“ “哦,好好好!“安恩同转身跑去打帘子,“药铺人多,有什么话来后院说。“ 云琇对他轻笑:“有劳安大夫。“ 安恩同顿时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子,热得七窍快冒烟。 云琇找他别无他意,“我今儿突然来访,想找安大夫确认个事。“ 她说着,给春柳使个眼色。 春柳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根金条搁在安恩同面前。 安恩同愣了愣,忙推诿道:“云姑娘,医者仁心,那日我替老师看诊,姑娘又无大碍,一分钱收不得。“ 云琇笑笑,对春柳说,“你先去抓药,我一会来找你。“ 她支开下人,单独和安恩同说话,安恩同更紧张了,磕磕巴巴问:“姑娘想确认什么事?“ 云琇看眼金条,“安大夫收下这点心意,我再言明。“ 安恩同看看她,又看看金条,犹豫半晌,把金条握在手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云琇伸出左手,“请安大夫复查。“ 安恩同为难看着她:“云姑娘,没有老师允许,我私下不能看诊。“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云琇保证,“安大夫收了金条,知道九安堂的规矩。“ 安恩同无可奈何叹口气,先探了左手脉象,又探右手脉象,复而又到左手,皱起眉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云琇追问,“安大夫,什么不可能?“ 安恩同翕翕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旁敲侧击问:“云姑娘,定亲了吗?“ 云琇点头:“定亲了,婚期定在明年开春。“ “那就是了,“安恩同泛起苦笑,“鄙人才疏学浅,上次给姑娘诊脉不敢确定,这次??“ 他深吸口气,平复内心钝痛,一字一句道,“姑娘左寸心脉动甚,是遇喜之兆。“ 即便做好准备,云琇对于这个结果依然怔忪良久,好一会回神,低声问:“几个月了?“ 安恩同说:“二月有余。“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云琇当下全是对凌骁的怨念。 安恩同见她眼底透出怒意,试着安慰:“云姑娘,此事非同儿戏,尽快与你未婚夫君商量对策。“ 商量什么? 是开春大着肚子拜天地,还是逆平康郡主的鳞,改婚期? 亦或告诉老太太,把她老人家气个半死? “安大夫,你上次为何不告诉我?“云琇目光极冷,“你开的什么药?是调理还是安胎药?“ 安恩同知道她误会,忙解释:“云姑娘,我上次诊断和这次相同,可你一个姑娘家,叫我怎么说?我当下想兴许自己能力尚浅,诊断有误,给你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就是康健之人也能吃。“ 而后调理着,大人康健,肚子里的也扎了根。 云琇火冒三丈,冷冷道:“安大夫,你给我开两剂药,一剂打胎的,一剂安胎的,我过两天找人来取,切记保密,否则一尸两命。“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安恩同愣在椅子上半晌,捏着被捂热的金条,倏尔反应过来,追出去。 “云姑娘,云姑娘!“他追上云琇的马车,快步跟在车边说,“此事因我误诊,姑娘千万别想不开,我好心办坏事,姑娘恨我,我自认应该,但万万不可迁怒一条无辜性命,云姑娘,云??“ 马车疾驰而去,留下一阵尘烟,和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的安恩同。 “哎,我听见有人叫云姑娘,是不是那个男的?“李妙的堂姐经过街对面,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问身旁丫头,“过去那辆马车看清楚没?“ “奴婢也听见有人叫云姑娘,“丫头努努嘴,“就对面那书呆子。“ 堂姐问:“你听清他们说什么没?我怎么听见什么不可迁怒一条无辜性命?“ 丫头立刻会意:“奴婢明儿便找人打听清楚。“ ?? “你说什么?千真万确!“李妙颓然闭门不出好些时,突然听见堂姐带来的消息,差点惊掉下巴,“你,你这次得准信儿?“ “这话我敢乱说吗?“堂姐搁下茶盏,把凳子挪过去,“我也惊诧,真是个狐狸精,平日在郡主面前规规矩矩,背地里怎么勾搭小侯爷还不知道,就是个烂芯的玩意儿。“ 李妙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姐,你说她肚子里是凌骁的吗?要是,她该欢天喜地,怎么会要堕胎药方呢?“ “这事你就别追究了,“堂姐叹气,“九安堂的口风严得很,我费了好大周折才得到消息。“ 说着,伸出食指咋李妙眼前晃了晃,“还是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多少,我现在还你。“李妙拿钱匣子过来,“只有你向着我,我断不能亏待。“ 堂姐没客气:“五十两。“ “这么多?“李妙不信,“你方才伸一根指头,怎么变成五十两。“ 堂姐从匣子里挑个小元宝,“傻妹妹,我是要你拿钱匣子。再说你出口恶气,五十两算什么。我可听说你和李牧最近被凌骁打压得抬不起头,小叔叔断不敢得罪侯府,婶娘有心无力,你等着那些庶出胚子看笑话吗?“ 这话戳到李妙心坎里,她咬咬牙,冷哼:“还用等吗?后院的贱胚子们笑了好几天。“ 有些事焖着,私下神不知鬼不觉解决就解决了,但没焖住,曝光众人面前,就要做好挨唾沫星子,甚至被唾沫淹死的准备。 云琇不知道赵青琼一大早急急忙忙找她何事,也不来她的闺房小院,坐在花厅等。 “天儿正热,你还有心思约我出去?“她打趣道,“茶也不喝。不渴吗?“ “我喝什么茶,“赵青琼嫌她心大,“这几日她们有人找你没?你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没?“ 云琇没往坏的方面想,“什么风言风语?“ “你,你。“赵青琼拉着她起来,围着转了圈,边看边说,“这不好好的,也看不出什么。“ 云琇被她弄糊涂了,笑道:“你要看什么呀?“ 赵青琼左右看了看,凑她身旁,耳语几句,而后问,“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云琇想纸包不住火,索性承认。“但不是传的那样,孩子是凌骁的。“ “你,你们也太胆大了。“赵青琼吃惊看着她,“你二姐知道吗?府上呢?“ “他们都不知道。“云琇摇头,“我也没告诉凌骁,还没想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能怎么办,“赵青琼比她还急,“你们定了婚约,赶紧成亲不就好了,平康郡主成日想抱孙子,你担心什么。“ “郡主请钦天监算了日子,定在明年开春,消息都传出去了,“云琇无奈坐下来,“眼下改日子,什么眉目?我是以姑娘身份请定国公的卢夫人保媒,叫我怎么开口,不是打卢夫人的脸吗?我二姐在齐家以后还有好日子吗?“ 赵青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为难,“可你不说,京圈儿多传几日,凌骁迟早知道,他知道和平康郡主知道没区别,你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云琇重重叹息,“所以我想好了,万一不成,这孩子??“ “你别胡来!“赵青琼打断她,“我以为他们说你买堕胎药是以讹传讹,你真备了啊?凌骁要知道还得了,就他那狗不拾的德行??“ 话说一半,有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来说,忠毅侯来了,就在大门外等八姑娘出去。 赵青琼看着云琇,边叹气边摇头,“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说话,可别吵起来。“ 云琇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真被赵青琼说着了,她被凌骁拎进马车,扔在软塌上。 云琇本能护住肚子,支起身子,未坐稳,就被捏住下巴。迫使抬头。 凌骁目光狠戾盯着她,“说,孩子谁的?“ “你的。“她使劲拍他的手,示意放开。 凌骁手劲加重几分,“我的?你也不要?“ “放开我,“云琇恨恨道,“就你这样,我凭什么给你生孩子?我说了多少次不去小宅,十次有九次被你强迫,如今你造的孽,反而问我要不要孩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成,我不要脸。“凌骁怒极反笑,松开她,“我今儿做点不要脸的事儿给你瞧瞧。什么叫不要脸!“ “你想干什么?“云琇慌了,要车夫停车,车夫没敢停,一路杀到小宅。 凌骁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推门进院,赶走所有下人。 云琇对于上次暴怒记忆犹新,怕他胡来,拼命挣扎,“凌骁,两个月身子不能行房,不能!你放开我!“ 凌骁踹开南屋的门,把人扔进厢床里,扑上去,压住她:“你都不想要,还在乎干什么。“ 说着,埋头就亲。 云琇扑打也无济于事,她听见盘扣撕开的声音,无边的恐惧漫过心头,“凌骁!你今天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吊死你床前!“ 果然,凌骁停下来,却抱着她迟迟不松手。 陡然的松弛,云琇只感到筋疲力竭,抽出手,拍拍他的背,“我们起来说话吧,你压着我,我难受。“ 凌骁没动。 “我没有不要孩子,安胎药也开了,但,“云琇缓口气,“我总怕有万不得已的时候。“ “你先自保。“凌骁爬起来,凉薄看着她,“你七姐说你心硬血冷,真没错,为自保,连骨肉都下得去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