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上的汉军遭到鲜卑人疯狂反扑,纵使以命搏命的厮杀,也难挡鲜卑人数之众。 半刻钟后,整座虎泽关的城头,仅剩西边一角的寥寥数十人,还在负隅顽抗。 鲜卑人的士气高涨,无形之中给汉军施加了很大一部分心理压力。 九成九的汉卒被死死阻在云梯上,进不得城墙。 原先大好的局势,竟被鲜卑人生扳了回去。 城楼上坠下的士卒在吕布眼中缩成极小的影像,无数汉儿郎热血洒在城头。 难道这张战斗,注定将以失败结尾? 吕布合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浊气。 “大势已去啰……”有名河内将军摇着脑袋,故意叹了口长气。 “虎泽关没拿下,还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将士,有人怕是要将位不保了。”胡海憋着笑,他从一开始就看不得吕布比他威风,如今眼看兵败在即,胡海心里头自然是乐开了花。 另一名宽脸将军也顺着胡海说起了风凉话,“这还拿什么回去交代,要是我,我就一刀抹了脖子算了,哪还有脸回去见人吶。” 见吕布没有搭理他们,这几人竟越说越起劲了。 一旁的曹性听得火气腾腾,当场拔刀指向那些比他高了许多官阶的将军们,喝骂了一声:“他娘的,你们再逼叨一句试试!”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主上受辱,便是臣子无能。 身后狼骑营纷纷将刀锋指向这十余名河内将军,只要吕布一声令下,他们就立马能将其碎尸万段。 “咋啦,打不赢还不让人说?自己没本事,还想窝里横?”胡海大声嚷嚷起来。 “我草你个姥姥!”曹性作势就要砍过去。 “够了!” 吕布低喝一声,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在场的河内将军。 刚刚中伤吕布的那些将军们,则纷纷避开吕布的目光,左顾右盼。 曹性不甘的将手中武器撤回,狼骑营自然也随之撤了回来。 这些人的奚落和嘲讽吕布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懒得去跟他们一般见识,这场战争的胜负至关重要。 为什么大汉版图雄阔却还常常被鲜卑、乌桓、羌等外族侵略,并且每每开战总是输多胜少,是士卒不够勇猛?还是城池防御不够牢固? 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大人们吶,从来都不会去想这些。 正如吕布身旁的这些个将军,他们的脸上掩藏不住喜色,甚至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在主帅张懿那里添油加醋,狠狠地告上吕布一状了。 “戏策,让将军鸣金吧,这样至少还能保存一点实力,否则再这样耗下去,就全完了。”浓烈的血腥味从城头那边飘散过来,亲眼目睹了整个战役的惨烈,饶是心如铁石的陈复也忍不住开口了。 隔了些许距离的戏策张望了吕布一眼,摇了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陈复有些不解,难道真要等将士们死绝了,吕布才肯罢手吗。 “因为啊,他手里头还有最后一枚筹码。”戏策慢悠悠的说出了答案。 “最后一枚筹码?”陈复更是不解。 “知道为什么将军手下的士卒,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甚至于我,明知道他不是成就大事之人,却依旧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吗?”戏策笑了笑,见陈复陷入苦思,伸手将其点醒,“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 吕布没能听见戏策的这一番言论,此时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笃定无比的喊了一声:“魏木生!” 以为轮到自己登场的魏木生抱拳答道:“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主帅!” 吕布的口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抱着拳头的魏木生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吕布会下达这样一道命令。 从马邑的时候,魏木生就跟着吕布,一路上大小战役也打过不少,吕布的脾性魏木生十分清楚,他赶忙劝道:“将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吕布仿佛没有听见,又叮嘱了魏木生一句:“记着,城门不开,你可以鸣金,但不准再发起进攻。” 说完,双腿一夹马肚。 这场仗,我输不起。 拿不下虎泽关,将来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地下的这些兄弟。 赤菟早已和吕布心灵相通,撒开蹄子就跑,跃过壕沟,顷刻间就抵达了城下。 百丈的距离,还不够赤菟来个热身。 云梯上面的士卒站的密密麻麻,同城头上的鲜卑人激战正酣。 战场之中容不得半点分心,所以无一人发现,他们的主帅,已经站在了他们脚下。 吕布下马仰头望了望,从附近找来架长梯,将其搭上城墙。 “你是……吕将军!” 有名靠着城墙残喘的士卒用力擦了擦沾染着血水的眼睛,再三确认过后,竟激动无比的喊了起来。 听到这一喊声,附近十余名同样身受重创的士卒纷纷看了过来,见真是吕布亲临,全都往这边爬来,眼中光芒闪烁的朝吕布喊着:“吕将军,吕将军……” 他们命大,从城楼上摔下来,砸在了袍泽的尸身上,勉强续着一口气。 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吕布心底说不出的难受。 有人被砍去了胳膊,有人被捅穿了肚皮,有人身上带着十多道划拉开的口子,隔了老远,都能清晰的看见背上露出的森森白骨…… 他们此刻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吕布,像是在漆黑的夜里,找到了最明亮的光。 吕布抹了把眼睛,脚底踩在了梯阶上,朝这十余名士卒说道:“你们在这里好生歇着,等攻下了虎泽关,我定给你们找最好的大夫。” 士卒们点头连连,热泪满眶。 自从云梯抵达之后,汉军士卒就很少再用长梯攀爬。 鲜卑人的注意力自然也都全转移到了云梯之上,这也导致了吕布快爬至城头时,才有鲜卑人发现来了不速之客。 两名鲜卑士卒抓起手中长矛,腹部压住城墙,对着吕布就是一阵乱扎。 吕布左手扶梯,右手握戟,上方扎来的长矛在他眼中与过家家无异。战斗力虽然下降了大半,但也绝不是这种小鱼小虾就能随便应付得了。 抬手递出两戟,直接刺破了两人的咽喉。 后面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鲜卑士卒,同样被吕布轻松击杀,有一人还被他用戟挑下了城头。 “该死,快将这梯子推出去,给我摔死他。”一个小头目气急的大喊起来。 两名鲜卑士卒同时抓住梯子顶端,用力往外一推。 不好! 吕布心中暗道一声,他只差两步就能登上城头,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梯身承受不住鲜卑人使出的力气,开始后仰倒塌。 吕布伸手想去抓住墙垛,借力上墙,却被城头的鲜卑人乱枪捅了回来。 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吕布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那长梯在仰开到一半之时,竟又重新搭回了墙头。 吕布低头望去,底下是刚刚那十几个遍体鳞伤的士卒,他们咧着沾满血迹的牙口,目光烁烁大声的喊着:“将军,加油啊!” 一种说不出的感动霎时涌上心头。 谢了,弟兄们! 吕布心里默默的念了两声,再不犹豫,连攀两步,一口气跃入了城墙之内。 上马为蛟,下马为虎。 这就是吕布武力值的真实写照。 攀上城头的吕布开始挥舞起画戟大杀特杀,像一辆重装坦克,只管推进,无人能挡。 渐渐的,倒在吕布身旁的鲜卑士卒从一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越来越多的鲜卑人围住了吕布,可慑于吕布之勇,竟无一人敢上前动手。 吕布每往前一步,前方的鲜卑士卒们便下意识后退一步。 见此情形,吕布将手中画戟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我汉家儿郎何在!” “嚄!” 成千上万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一刻,消迷许久的汉军士气陡然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