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唐倒也没料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唤做“恩师”,只不过当年王焕点拨自己枪棒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江山代有英杰出,先是受前人恩惠,再传授于后代将才,对于此萧唐自然也是十分乐于尽上一份力。 现在军事要紧,所以前些时日随着自己的那小跟屁虫琼英,与她的母亲宋贞娘受叶清照管只得留在威胜军铜鞮县,如今在太原府倒又冒出个让萧唐青眼有加的李世辅。不光是萧唐一人,萧嘉穗、石秀、牛皋等人见李世辅虽只是个少年,可是言行举止也都透着股干练与果断,他们也都乐意帮衬其武艺本领更进一步,在场众人论临阵经验也都十分丰富,肯勤学苦练的李世辅再由萧唐等人指点,自然也是受益匪浅。 随后几日,李世辅得了萧唐的首肯,也可以时常出入由杨知府在太原府为萧唐安置的府邸。而李世辅之父李永奇安顿代州乃至河东路北部其它地界遭受匪灾的流民,又与受萧唐之命再于太原地界选练新军的王进一并选拔愿意投军入伍的勇壮之士,王进在向萧唐报说择选新军督练事宜的进度时,第一句话便说道:“似李永奇这等人物,只教他在太原府衙做个马军都头,实在是忒过大材小用。” 至此李永奇在新军中也任个官将武职,在萧唐镇抚河东期间做得他麾下亲信等事宜,也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要在此另行选拔勇壮,扩大新军部曲的编制,同样也是要教这些甘愿投军的青壮家属能够活得安乐,不至再时刻担心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才能使得新军军健对这支部队心生归属感。 而太原府仓廒物产、储备皆要比铜鞮县更为丰富,杨知府也知事急从权的道理,他不但开仓救济落难的百姓,还亲自前往太原府的财主员外府上去晓之以利害,劝说他们也为安顿流民助上一臂之力。不仅如此,杨知府还将太原府指挥司中剩余的三百多匹战马尽数交予萧唐,堪堪也足够在新军部曲中装备起一营的马军。 而另一个对萧唐镇抚河东诸般事宜鼎力相助的,则是代州雁门县出身的赵员外。 据北面传来的消息,虽然河东贼众很快便要打破雁门县城,自家的府邸、耕田只怕尽数要落入贼军手里。可是赵员外提前准备的也早,他将所有金银钱帛、玉器熟粮等能携带的浮财差庄户尽数发付在三十几辆太平车上绑定,这才与金翠莲、金老丈等家属离了家园,随着大批百姓一路逃到太原府来。在太原府城外赵员外倒也有几处田产地契,足以养活自己全家老小,他倒也十分敞亮,无论是萧唐出兵剿贼,还是在太原府安抚流民、选拔新军,赵员外也愿意将全部家当尽数捐赠出来,资助萧唐镇抚河东时的日常开销。 赵员外当然不过是地方上一个富埒陶白的大财主,并非是要救苦救难,义助芸芸众生的活菩萨。可是一来自家娘子深受萧唐结义兄长鲁智深的泼天恩情,自己全家性命如今也可说是被萧唐所救,此时自己出手资助,也算还了萧唐一个人情; 二来赵员外也知有钱要往刀刃上花的道理,比起坐拥萧家集、曾头市、板桥镇市舶司周遭商铺等繁华去处,如今也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的萧唐,自己的家产算起来恐怕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他鼎力相助,萧唐又怎会亏待于他? 三来如果萧唐不能尽快荡平在河东路肆虐的贼众与党项诸部,休说田产金银,只怕全家性命说不上何时就要折在随时杀上门来的贼厮手里,现在也不是锱铢必较而算计得失的时候。 是以无论是安抚百姓还是选练新军,萧唐如今也似在威胜军铜鞮县行事之时那般,于钱粮花销所需上并无后顾之忧。既然旁事不须顾虑,也是时候该拿在周遭县镇四处劫掠作乱的贼党匪军开刀了。 “据北面逃来的公人所报,有一支羌人部族打破百井寨子,进逼阳曲县城。而东北面也有一路贼军占了阳兴寨,观其意图想必是要与羌人合流,要协力打破阳曲城池。” 太原府厅堂之中,李永奇正在向萧唐等人报说党项诸部与河东贼众的动向,众将之中呼延灼闻言不禁冷哼一声,说道:“田虎那厮聚集凶徒恶党累造大恶。他打劫城池、抢掳仓廒,已经是罪无可恕!如今竟公然勾结夏贼入境祸害大宋子民,更是万死也赎不得那狗贼犯下的滔天大罪!” “现在既然田虎已经孤注一掷,也不在意他犯下这般恶行,只怕在绿林道中也要被其他地界起码自认做宋人的头领戟指痛骂......那么这厮又岂止只打算撺掇些党项部落作恶,如今宋夏两国剑拔弩张,恐怕那田虎也早就准备去投奔异邦了吧。” 萧嘉穗毕竟心思更为缜密,他不但推敲着田虎的打算,又根据眼下形势观一隅而谋全局,又道:“就算夏国顾忌我大宋前番大败它军旅于横山、平夏等地,可是田虎纠集各路贼军祸乱河东路,我大宋内忧未平,只怕夏国官府也知此消彼长,正可趁着边庭后方不稳,而牵制边陲宋军的动向。是以一旦与田虎互通声息,就算夏国只敢在暗中扶植田虎,若是敌国官府再为河东匪患煽动造势,这倒也颇为棘手。” 稳坐于上首萧唐听呼延灼、萧嘉穗等人说罢,他略作沉吟,又向李永奇问道:“李将军,你可知占据北面百井寨的羌人有多少人马。” 李永奇闻言,立刻向萧唐回道:“好教节帅知晓,占据百井寨的羌人部落,似乎也只是入境寇钞党项诸部里的一支人力寡薄的小部族,只是百井寨不过只有巡检司下辖百来名厢军、乡勇把守,又不及羌人弓马娴熟,是以才被轻易打破。当时虽然我兄长...有意率兵驰援,可是毕竟把守太原府的官军数目不济,兄长又刚好闻得大批百姓遭贼军与党项人截杀,只得率一营兵马前去救助......后面的事情,萧节帅自然也都晓得了。” 萧唐点了点头,他心中付道那百井寨应该就似当年他与花荣初会时,正如花荣兄妹两人所居住的青州清风寨那般,大宋各路军州下辖所谓的寨子也只不过是由各地巡检司指派,驻扎在州府治下各处乡镇要地的小镇小寨。便是绿林中几个头领统御百来名蟊贼都甚有可能打破寨子,更不用说那些弓马娴熟,生性彪悍的党项族民了。 “暂且先不管夏国到底是如何打算,田虎现在又是否得到夏朝官府的援助。既然外有强盗闯进了家门,甚至就在我等眼皮底下仍要造孽,我辈军人又当如何处之?” 萧唐缓缓的站起身来,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固然不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者,相反的萧唐对于所有拿大民族沙文主义做幌子,把自身民族优越感当做遮羞布,终日叫嚣着分裂破坏民族团结,却又对自己的民族与国家毫无贡献的杂碎深恶痛绝。可是眼下形势却又不同,无论对方的出身若何,对一群操刀杀上门来的强盗,当然也不能只以甚么仁义王道去教化之。 如果真是安分守己,只愿与宋人换取自己生活所需的党项族民,萧唐也乐意去维护那些人的权益。可是如果不管出身如何,对方如果定要拾起屠刀侵入自己的家园,那也就只能去瞧瞧到底是谁的屠刀更快更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