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力的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之间,看到顾知微坐在床畔,一双狭长的凤眼盛满焦灼。 见我睁眼,他眼底瞬间浮上一抹光彩,温声喊我道,“娇娇,你可好些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下意识的朝周围瞧了一眼,已然是天色大亮,而且隔着窗户,我能感觉外头暖阳高照。 我这是睡了多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支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顾知微见状,赶忙伸手扶我,一边伸手拉过枕头让我靠着,一边温声细语的回我道,“此刻已是午时。” 午时?我竟是睡了这样久? 而且……看顾知微这神色,像是发生了什么? 抬眸迎上他好看的眼眸,我有些头疼,胸口更是莫名闷得慌。 四下扫视了一眼,屋内不见半个人,却看到一碗药,还有银针,屋内更是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儿,莫不是我发生了什么? 我伸手扶住胸口,尽量强忍着身体不适,哑声又问顾知微,“相爷,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昨日沐浴时水温太凉,染了风寒。”顾知微轻抚了抚我的发丝,又朝着外头的阿秀吩咐,叫她端一碗粥进来,说是叫我喝些粥来填填肚子,然后再喝药。 我此刻难受得厉害,也没工夫与他摆脸色,便没有与他多说什么,更没有拒绝,吃力的喝下小半碗稀粥,然后又饮下那一碗苦涩的药汁。 浓郁的苦涩入口,我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唔……”下一刻,我只觉喉咙里一股血腥涌出…… 我一颤,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 摊开手,映入眼帘的是猩红的血液…… 我……我竟然是吐血了? 我这是怎么了?分明只是风寒,为何会吐血…… 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更加没有力气了,头疼的更是厉害,胸腔里也闷疼得厉害。 明明刚刚睡醒,眼皮却是沉重无比。 “娇娇,你别睡,歇息一会儿,再吃些粥。”我微微闭眼,顾知微大声喊住了我。 他眉心微蹙,语气却还算是平静,好似早已经料到了我会吐血。 许是近来被他欺骗得实在厉害,对上他平静的目光,我心里忽然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我觉着是他给的那碗药有问题。 否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何至于吐血吐到昏昏沉沉。 眼看着顾知微取来手帕替我清洗手心的血液,我下意识的推开了他。 顾知微一怔,神色有些诧异,但是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再次拉过我的手,温柔道,“娇娇,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弄疼你了?” 弄疼我?我生怕他弄死我! 自打从进宫,我这心里便总是闷得慌,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时每刻我都会想起顾知微与太后的那些事,我更会想起他对我的种种,总是觉得有一日我会死在他的手里。 原本我只是怀疑,可现在嘴里满腔的血腥告诉我,他就是要害我,因我威胁了他,扬言要戳破他与太后的秘密,他便要将我杀人灭口…… 那碗药,一定是有毒的…… 我怒目瞪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将他推开。 “顾知微,你想要毒死是不是?那碗药里有毒药是不是?”我声嘶力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完全无法控制,顺手抓起床头的药碗便朝他脸上扔过去。 嘭的一声脆响,顾知微迅速躲开,药碗摔得粉碎。 可是我心里依旧是害怕,我觉得我大抵是中了剧毒,马上就要死了…… 不行,我是不能死的。 我……我不能在国公府继续待下去,若是再待下去,我一定会被顾知微给害死。 我咬了咬牙,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跌跌撞撞起身…… 结果我刚站起来,脚下却骤然发软,浑身没有半分力气,我还没有来得及走动,整个人就往地上扑。 “行了娇娇,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昨夜发了一晚上的高烧,如今还未退去,你瞎折腾些什么?”顾知微一把搂住我,顺手将我抱回床上,看着我的眼神好似无奈,又有些痛苦,温声道,“你别疑神疑鬼的行不行?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可以倚靠的人,我为何要对你下毒?” “若不是你下毒,我为何会吐血!”我怒目在瞪着他,一字一句,“方才……方才醒来的时候,我分明是没有吐血的,也还有些力气,喝了你那一碗药,我便吐了血,如今连路都走不动了……” “顾知微……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要是想我死,直接让太后治罪于我便是了,何必……何必如此……”我浑身颤抖着,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我嗓音的都劈叉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么一咳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又从喉咙里涌出,我胸口顿时闷疼的更厉害了,疼的我想哭,可不知为何,却是半分也哭不出来,只觉得闷得要喘不过气。 “啊……”我倒在床上,蜷缩作一团,疼得冷汗直冒。 “娇娇……娇娇,你别慌,没事的啊,没事的……”顾知微那混蛋,不知揣的什么心思,见我如此,他马上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不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什么药丸,端了水几乎是给我灌下去的…… 我本就咳嗽得厉害,被他一灌水,我被呛得肺都要吐出来了,冷汗冒的更是厉害,我想顾知微定是给我喂了毒药,他就是想我死。 他心狠手辣,又城府颇深,说不准他早就给我下毒了,所以我昨夜才会发高烧,才会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他定是想让别人都觉着我是病死的,他方才那般斥责那些个下人,想都是做个旁人看的,想让人家觉着他这个丈夫爱我爱得深沉,以洗脱了他害死我的嫌疑。 他没有直接毒死,而是慢慢的让我‘生病’,肯定也是不想让外人看出端倪来…… 这个混蛋,他好狠的心啊…… 分明是他骗了我,分明是他将我当做替身,分明是他伤了我,如今他还要为那个女人杀了我…… 而我,我以为自己可以反抗,可到头来,却还是逃不过他的魔爪,还是要死在他的手里…… “顾……”我浑身发抖,张嘴刚想诅咒他,下一瞬,胸口的闷疼却消失了…… 不对啊,顾知微不是要毒死我么? 为何我服下了那颗药以后,这须臾片刻的时间,还觉得好了一些? “娇娇,好点了没有?”我还在迷茫之中,顾知微不知何时将我搂到了怀里,他坐在床畔,一手搂住我的肩头,一手抚过我的发丝,柔声道,“娇娇,你千万莫要过于激动,你昨夜的风寒,引起了心病,但凡太过激动,便容易痛苦不堪,更是要吐血的……” 话说着,他又将我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胸膛,低语道,“今日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顾知微说话间,阿秀从门外走了进来,端来了一些稀粥,与方才填肚子的相比,是带了些瘦肉的,闻着很香。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任何食欲。 于是看她端进来,我马上朝她摆了摆手,无力道,“阿秀,你端下去吧,我没有食欲。” “夫人,您多少吃一些啊,若是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了。”阿秀轻唤了我一声,抬眸之间,我看到她的眼圈发红,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余光扫过顾知微,带有一股浓烈的恐惧。 阿秀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她可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顾知微的,哪怕是当日将顾知微当做是恶鬼,她也不曾露出过这等神色。 除此之外,她那一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阿秀,你怎么了?眼睛为何那样红肿?可是有人欺负你了?”我蹙眉,暗暗瞟了顾知微一眼,并未接下阿秀的话茬,而是话里有话的问了她一句。 听到我的询问,阿秀一震,果然朝着顾知微看了一眼,顾知微方才还温和的眼神骤然冰冷,那目光里好似掺了冰一般,阿秀被他看得诚惶诚恐,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回我,“没……没有人欺负奴婢,昨夜夫人高烧险些没了命,奴婢心里担心,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想哭得太厉害,这眼睛便肿了。” 说话间,她手都攥紧了,额头也在冒汗。 看到她这副神色,顾知微眼底的神色更加冷厉,没等我问话,他立即打断了阿秀,冷声吩咐她道,“行了阿秀,夫人需要静养,粥放着我来,你先下去,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顾知微完全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话说完,马上又用眼神警告阿秀,似乎阿秀再逗留,他就能要了人家的命似的。 而阿秀,也是着实害怕,当下就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她额头还在冒冷汗。 那样恐惧的模样,好似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看得我都心惊胆战,更是疑惑。 这短短的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顾知微这又是什么态度?方才喝了那药,我还以为他是要害死我的,可是现在我显然是舒服了许多,证明他没有要害我…… 可他要是没有害我,我为何又吐血。 一个小小的风寒,怎能吐血?顾知微说我是引起了旁的毛病,可我从来也没有别的毛病的。 虽说我自小过得不好,可我的身体还不算差。 尤其是先前被我爹罚去了乡下的庄子,身子骨倒给练好了不少。 “顾知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眼看阿秀出了门,我立即开口询问顾知微。 我冷眼望着他,半分也不相信他方才说的话,一字一句道,“我虽然自小过得不好,身子骨却也不差,也没有别的毛病,无端怎会引得吐血。” “往日里就有些毛病,不过是你自己不知道,昨夜高烧,便一并引发了出来。”我话音刚落,顾知微立马回了这么一句,像是早就想好了,面不改色的。 没等我说话,他又端起那碗粥,温言细语道,“行了,先喝些粥,你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保持心情愉悦,好生养着,总会好的。” 说着,他便舀起一勺子吹了吹,那般的姿势,那般的神色,大有我不吃他就要强行灌下去的架势。 我是不想吃的,现在我连看也不想看到他,他给的东西,我更是不想吃,可想起方才被他灌药的场景,我这心里便有些恐惧,于是没敢拒绝,只不情不愿的张嘴…… 吃完了一碗粥,已是一炷香以后。 顾知微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来,让我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说是坐着歇息一会儿,省的吃完就躺下,闹出了什么毛病来。 这个常识我还是懂的,虽说我喝的是稀粥,可吃完了就躺下确实不大好,那身子会愈发的受不住的。 我也不想同顾知微争执,于是也就顺着他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顾知微见我没有再与他闹,轻声笑了笑,神色似乎轻松了些,“好生歇着,我一会儿过来陪你。” 话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我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旁边的医书翻阅起来,翻了一会儿,觉得好生无趣…… 再看看外头的阳光,我想出去看看太阳…… 想着,我便起身。 喝了药和粥,又歇息了一会儿,此刻有力气多了,虽说还是不大舒服,可颤颤巍巍的,到底能走两步了。 “阿秀姐姐,你说咱们夫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去了宫里一趟,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难不成……真如传言那般,太后对咱们世子有企图,给夫人下了毒?” “胡说八道什么?夫人乃是积郁成疾,受了些刺激,又急火攻心,加上风寒,这才病倒的……”阿秀厉声打断了她,警告的口吻,“梅花,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更不要在夫人面前提及那些惹她不高兴的事。否则夫人的病情加重了,世子爷怪罪下来,谁也保不住你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