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长安(11) 秋风萧萧,山林微黄。 瀑布轰隆,竹林青翠。 福伯收拾好了茶壶茶杯温柔的看了眼两个年轻人,然后轻轻的走向竹楼。不远处的羽扇儒士和青衣道人也并肩朝竹楼行去。 “对不起,那年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把这个送你。”姜歌吃力的从怀中取出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精致瓷娃娃,小巧玲珑,精致可爱。 少女看见姜歌手中握住的瓷娃娃眼睛一亮,迅速转身朝百尺潭跑去,飞奔时将手中的梨快速吃完,蹲在潭边的石板上,仔细的清晰着纤细白皙的双手,等水面平静下来,少女看着倒影出来的精美面孔,点点头,伸手捋了捋两条青丝垂鬓,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两颗深陷嘴角的梨涡。拿出手帕擦完手上的潭水,拍拍手起身朝竹楼前的躺椅走去,双手背于身后,脚步欢快轻盈,微微山风拂过,两条垂于胸前的青丝轻舞飞扬。 姜歌看着少女飞一般的离开,心中顿时惶恐不安,难道是说错话了?极力扭着头看向少女跑去的方向,见少女在谭边洗手,惶惶不安的心思才安定下来。只是夕阳西下,青丝白衣的少女双手背后,踩着轻盈欢快的步子朝自己慢慢行来,随风起舞的青丝在夕阳的照射下似乎镶上了金边,白皙稚嫩的皮肤显得通透红润,精致的五官,略带婴儿肥的脸,还有粉嫩薄唇边的那对梨涡,如那天上仙女一般无可挑剔,人间唯一。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一点点的靠近,姜歌的心跳便激烈一分,兴许是福伯熬的药太补,鼻尖有点湿热难痒,似有什么在缓慢流动一般。只是如画般的美景,天仙般的人儿,真的无力抵抗,也不想有任何抵抗,就一直这样好了,真的好美。 “傻子,看够没?”不知过了多久姜歌才发现少女已经站到自己身前,眼神飘忽的四处乱看,嘴里低声说:“没看够,额......看够了,不是,我这样子了都,看啥啊。” 确实的双手无力,姜歌握着瓷娃娃的右手向上抬了抬说道:“咯,送给你。” 少女轻轻的从姜歌手中拿过那个一掌大小色彩斑斓的瓷娃娃,满脸欣喜,这是第一次收到礼物,还这么好看可爱。少女在伸手从姜歌手中拿走瓷娃娃的时候无心碰触到了姜歌的手指,只是轻轻的接触,少女被瓷娃娃吸引浑然不觉。而躺在躺椅上的姜歌,原本就心中澎湃,热血翻滚,有些冰冷的指尖碰到自己手指的那一刻,一股极其蛮横的电流从碰触点瞬间传遍全身,不由自主的身心抖动了一下,原本还只是湿热的鼻腔,突然两股温润的东西顺流而下,火热的内心,沸腾无比。 “喜,喜欢吗?”流着鼻血的姜歌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有些急切的问道。 “嗯。”少女此刻眼中全是手中的瓷娃娃,根本没看姜歌一眼,敷衍的回答了一句。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擦下鼻子,有,有些难受。”姜歌涨红着脸极不好意思的低声问道。 “噗,傻子什么时候改流鼻血了?”看见姜歌脸上的鼻血都快要流到下巴的样子,少女笑的格外开心,傻子还是那个傻子,可能更傻了。 少女拿出刚刚擦过手带有淡淡清香的丝巾,轻轻的帮姜歌擦拭,动作轻缓柔和,满脸好看的笑意让人温暖舒适。 许久后,姜歌心情平复了很多,不过依旧充斥着不同寻常的开心。少女坐在旁边的石桌前轻柔的把玩着手中光滑的瓷娃娃。而躺着的姜歌静静的看着少女。 飞云鬓,青丝悠扬。 薄白纱,佳人如画。 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青衣小童。 而眼前的姑娘也不再是那个骑在墙头爱吃梨爱看荷花的粉嫩女童。 也许整个世界都变了,只是好看的她还是那么好看,而自己还是那么爱看越来越好看的她。 “傻子,能不能不看了?”白衣少女抱怨道。 “额,好。”姜歌随口回答道,只是依旧看着少女。好像想着了什么姜歌轻声问道:“以前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叫姜歌。” “早就知道你叫什么了,我姓白,白灵儿。”专注在瓷娃娃身上的少女随口说道。 “白灵儿,真好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姜歌好奇的问。 “找你呗。”白灵儿敷衍着说。 “找我干嘛?兵荒马乱的,何况我才被那位青衣道人救出长安城不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姜歌一头雾水。 “不知道,我爹说不能让你死了,得找到你,我就跟着我爹到了这里。然后就找到你了。”白灵儿语气平缓的说着,有些嫌弃。 “我从洛阳到长安之后你们家一直住在洛阳吗?你爹为什么要救我?”姜歌更加好奇了,不就是邻居吗?难不成是家族的安排? “你走的当天我们也走了,你到长安,我跟我爹到了这里。救你是因为我爹收了你们家的钱。”白灵儿回答道。 “哦,什么?你一直住这里?竹楼里?”姜歌吃惊的问道。 “是滴是滴,你哪里那么多问题。你从洛阳出发我们就跟着你,你住在长安,我们家就住十里铺,我跟师傅住在竹楼,我爸住在长安城离姜府不远。我们家收了你们家好多钱,要保护你到二十岁不死。等你当家主之后我就要......你烦不烦,不许再问了。”白灵儿说着说着脸突然有些微红,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小,显得有些娇柔懊恼。白了眼姜歌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瓷娃娃。 “原来是这样啊,真的是辛苦你们了,为了我这般折腾。”姜歌不好意思的说。 白灵儿哼了一声就不在说话。 姜歌正尴尬的时候,福伯陪着羽扇儒士及青衣道人走了过来。白灵儿起身收起手中的瓷娃娃站在石桌边微微施了个万福,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福伯看在心里喜欢,满脸慈祥的说丫头长的俊还知书达理云云。 手持羽扇儒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姜歌然后点点头说:“能捡回条命不容易,好生养伤,心中不需焦急,你父亲跟你运气一般好,都是大难不死,已经回到荆州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送你回荆州。” “多谢白家主,天师的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待回荆州见到父亲后定会禀明。今后若有差遣,小子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虽不能起身行礼,姜歌还是想挣扎起身,可全身乏力酸痛无比,只能躺着十分诚恳的说道。 “公子别动,好生躺着,城墙上的厮杀我都看在眼里,公子一身武艺不凡,体魄健壮,能在墙头厮杀三日三夜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身中两枪八刀还有四支羽箭,平常军卒估计早就战死了。还是公子底子好,洪福齐天。老道反而救的晚了,不然公子也不会差点沦为胡人之食。老道实在愧疚。”青衣老道微微欠身有些愧疚的说。 “天师过谦了,能把小子及福伯从虎口里就出来还能送出戒备森严的长安城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姜歌真诚的对青衣道人说道。 随后白家主带着白灵儿告辞离去,只说过段时间姜歌伤好的差不多之后会来接姜歌南渡荆州。 姜歌依依不舍的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渐渐离去,心中略有失落,希望身体能够早日好起来,就能再见到身着白衣的白灵儿了。 吃过晚饭后福伯帮姜歌擦洗伤口重新敷药,忍着剧痛的姜歌一边发出“嘶嘶~”的呻吟一边和福伯聊着天。 姜歌好奇的问福伯白家的来历根脚。福伯只是大概的说了下,因为白家潜在的底蕴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估计连家主和大族老都不可能完全清楚。总之白家非常神秘,也非常强大。这次青衣道人救了主仆两人后送出城的过程是不得不佩服。当时青衣道人背着奄奄一息的姜歌,福伯也极为疲惫。当时天色已经入夜,敌我双方都已停战。青衣道人便堂而皇之的背着姜歌领着自己走到城门口,看守城门的军士毫无言语的就将大门打开一丝缝隙让三人通过。而随后路过匈奴军营时也是一帆风顺根本没人阻拦盘问。就像没这件事一般。当时情况紧急,福伯也不好询问。只是事后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想不通。后来也私下请教过道人,道人只是岔开话题说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公子无忧便是天大的功德云云。之后福伯也不再追问此事,其中关窍肯定是极其隐秘的手段,也是对方的立生之本,自然不会随便告诉外人。便就此作罢。 姜歌好奇白灵儿一家的身份便问道:“福伯,白家当初搬到洛阳时我没什么印象,只是后来才瞧见白灵儿在墙头看我家荷花。后来不足月余我就去往长安了,刚刚白灵儿跟我说她们也跟随我们到了长安,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福伯你知道吗?” 福伯褶皱的老脸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奴是知道的,只不过老爷吩咐不要告知少爷,老奴才只字不提此事。其实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姜府左边的宅邸都是白家的,而右边的府邸是青衣卫暗影卫日常居住的地方。历来如此,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是这样了。” 姜歌丝毫没有责怪福伯隐瞒实情的做法继续说道:“父亲和白家的协议也是刚听白灵儿说过。能请动如此神秘的世族世代护我姜家,肯定渊源极深。关于此间之事福伯知晓多少。” 福伯将一贴药膏轻轻盖在姜歌大腿上的枪伤处,引得姜歌忍不住哎哟叫唤了两声。随后用及薄的网状白纱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姜歌大腿上,好将药膏紧紧的固定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福伯继续拿出一个药贴,从一个土质药罐里慢慢掏出药泥慢慢抚平在药贴上。 福伯一遍弄手上的事情一边说道:“姜家一半的财产以现银加货物的方式支付给了白家,白家保少爷二十岁前不死。若少爷在二十岁前不幸陨落,白家会跟着陪葬。这种协议只会发生在姜家家主身上,历来如此。” “哦~。”姜歌听完就陷入沉思,无数个问题索饶心间,福伯也只知皮毛,看来只能等以后见着了父亲才能知道更多。 七日后。 阳光明媚,山风悠悠。 竹楼前的空地上,姜歌一手杵着拐棍,一手扶着福伯,举步维艰的来回慢慢踱步。虽然看起来有些勉强和别扭,可是如此重伤下还能恢复这么快确实有些神奇,老道人可不相信自己配制的草药有这么大的功效。 站在竹楼二楼的老道人看上去六十有余,可头发还有一半是黑色,再看看福伯才不到六十就已经一头白发,道家的养生济世功夫还是值得肯定的。青衣道人惊叹于年轻人的恢复能力,也知道姜家这种低调的世族传承肯定也有自己的辛秘,只是当时在长安城看少年的厮杀,一身武技刚柔并济颇有些道家传承的味道,事后背着少年出城,明明奄奄一息的少年虽然吃了自己炼制的续命丹没有性命之忧,可以吊着最后的气息不散。可少年体内居然有一股极为微弱的生命力化生而出,然后阴阳流转。其实有无自己的那个续命丹少年只要不在遭受伤害安静静养迟早也会自行恢复如初。那颗续命丹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情急之下胡乱喂下了仅剩的几个续命丹之一,老道人搞清楚情况后还是有些肉疼。炼丹的不易,外人是无法想象的。不过看着少年人快速的恢复过来,其功法又和道家可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老道人心中的肉疼感也只是一闪而逝,毕竟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且少年人福缘深厚,也是善良之人,若日后有成,也会福泽乡里。 这些天来姜歌自身也并未闲着,尚书里的那本残卷太极中的功法这么多年来丝毫没有懈怠。 一元主养气,两仪主调合,这两门功法姜歌其实早已入门,呼吸吐纳,阴阳调合,气息顺畅流转,体内左胸和右胸口处似有两颗极其微弱的亮点存在,自己也只能偶尔感受到两处的气息流转,一进一出,生生不息。按照书上所说,心脏部位是休门所在,应对天蓬星。右边胸口是生门,应对任星。 除此休门,生门外还有七座大门,三才主洞察的伤门应对的是冲星,位于两眉之间。四象主防御的杜门应对辅星,位于后颈处。六合主攻伐的死门应对芮星,位于尾骨处。七星主技巧的惊门应对柱星,位于背部脊椎中段。剩下还有三页被撕掉了,所以姜歌也无从得知五、八、九会是什么。 不过就目前姜歌所掌握的几部功法对自身已经很有裨益了。 一元、两仪的入门让姜歌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体内的气息生长、循环和消失整个过程。这也让姜歌的体力,持续力都强于一般人,体能精力的消耗速度又低于一般人。所以之前在长安城头抵御匈奴攻城时身边的那些身经百战精壮强悍的暗影卫都比自己差上一两分。要不是在战阵上,只是小规模的江湖厮杀,暗影卫的战力还是相当不俗的。 三才篇其实主要是精神力感知力培养,入门后的姜歌看的更远,听的更清晰,对周身的气息流转,气温干湿度等等都要比常人灵敏许多。 四象篇的拳法打熬胫骨尤为明显,在每日练过拳之后姜歌都可以依稀感受骨骼肌肉经脉都在慢慢变得更加结实坚固。而身体的力量和抗击打能力耐痛能力更是在不断增加。 至于六合枪和七星剑法,姜歌才堪堪摸到门槛,连招式都无法一一做到形似。反而是那套拳法,简单明了,九步走桩的生硬步伐照搬不难,拳架更为简单,起势,出拳,収拳,收势。没有任何固定成套系的拳法招式。讲究一个起势得势大力沉,出拳得快若闪电,且一拳比一拳快,力道一拳比一拳重。収拳得稳,得快速蓄力,收势得平和缓慢,一身拳意倾泻而出,大有见山开山的巍峨气魄,也得有收敛拳意时的小桥流水柔和平缓。拳意未尽就着急收势,那股子通天拳意的反噬也不是闹着玩的。 练武十年,无师自通的姜歌也算的上天赋异禀,一元两仪三才这三篇功法皆已入门,四象拳早早入门已入炼镜。按照残卷上所说,每个功法武技的阶段都分为入门境,炼境,化境,止境,止境后便可以开应对之门,也称为开门镜,开门之后即可点亮应对的星穴是为星镜。 不过对于姜歌来说,能练到化境已经不错了,止境就太遥远了,何况之后的两个传说境。 残卷上说入门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炼境气势如虎飞檐走壁,化境静若止水动如电闪,止境似蛟如龙风雨无阻,开门境可撼山摧城,星境可斗转星移。 读过万卷书的姜歌虽然不太信那些鬼怪传说,但是仙家法术气武功绝学自己还是信的,毕竟练过了残卷上的功法,是不是受益颇深只有自己最为清楚。 城头上那三天三夜的厮杀也证明了自己所学毫无虚假。 姜歌把这一切都隐藏的极好,连福伯都无法知道那本无字天书到底记载着什么。而在福伯眼里,姜歌的一身武学并无太过出彩之处,每日的走桩练拳也并无特殊。姜家的家兵练拳刚劲有力,招式狠辣无比。反观少爷的拳法,简直只能算是强身健体的武操罢了。 不过好在是在姜歌和家兵一次次的演练对战中,一身并不出众的拳法和比较蹩脚的枪法剑法反而一次次变得更加熟练,而家兵们也在少爷快速成长的时候被少爷一身武艺折服。不是应为武艺有多高强,而是最终少爷能打赢,就证明少爷没有百练。也正是如此,城头上能坚持三天三夜不死就更得佩服了。 反正在福伯眼里,再拙劣的武技,只要少爷使出来,那就是最好的。 姜家的家主不光是要修身齐家还得有治国之才,更得有平天下之力。 至于天下平不平,需不需要平,如何平。 只要眼前的少年愿意。 山海皆可平。 天下? 亦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