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洛的血雨腥风不一样,南乾正兴高采烈的忙着南皇的婚事。 南太后一心一意在迦南山祈福,因而得知这个消息就有些晚,当她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应启已启程去了襄城之会,南太后心急如焚的等了半月,她实在是怕了,她怕自己再晚一步,这个儿子又寻一个不靠谱的媳妇回来,她这颗心都要碎了。 不过这半个月她也没闲着,早已慎重周密的选了数个备选闺秀,只等着应启归来拿最后的主意。 明政殿中,南太后夺过应启手里的奏折扔到了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画册塞到了他的面前,一页一页的翻给应启看。 “这个是尚书家的嫡女,年十六,温柔贤淑,一手丹青连名家大师都赞不绝口。” “这个是德顺公家的小女儿,年十五,娇俏可人,舞艺冠绝皇城。” “还有这个是平远伯家的五姑娘,虽说家世差了一些,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说是倾国倾城也是十分担的起的。” 南太后一边说还一边看应启的脸色,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十分有主张,又是个十分挑剔的,当初千方百计不惜入赘北洛也要与那人成婚,还不是因她颇有几分狐媚之姿。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如今是顾不了这些的,女子当以能取悦君主为重,不管是谁,只要能稳住我儿的心,她便高高兴兴的认了! 谁料应启竟看的十分认真,这也让南太后心中松快了些,她的儿子终于想开了,谢天谢地! 看完后,应启又很认真的点评了一句,“母后费心了,这些女子都是顶好的,只是儿臣后宫实在是有些冷清,不若一次多选一些,也省的以后再费周章。” 这下轮到南太后目瞪口呆了,这不开窍则已,一开窍简直太过惊喜,于是本来小范围的选后就变成了轰轰烈烈的选秀。 南太后高高兴兴的走了,昌平侯世子连靖便从屏风后出来,很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陛下,您真觉得后宫太冷了?您真要选出三千佳丽?您真打算给自己整个十二宫三十六院?”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应启轻笑出声,关切的对着昌平侯世子说:“十二宫三十六院?呵呵,不是你的十二房三十六妾吗?” 额~这……这是什么意思? 连靖骤然反应过来急忙求饶,“陛下啊,没您这么坑的啊,您真要坑您适当的换一个?” “三年前您为了娶媳妇儿坑我一次,三年后您为了娶媳妇儿,再坑我一回!过分了啊!” “就算我曾经无数次的抱怨过因为您没人敢嫁给我这件事,但是您也不用这么大方,我,我养不起啊!” “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连靖看着许久都不曾如此开怀的南皇陛下便知道反抗无效,这个锅他是背定了。 笑够了的应启拍了拍连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抚道:“你的难处我知道,待我大婚之后,便助你了却心愿。” 连靖眼圈一红,立即跪地叩首,“谢陛下隆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每个灿烂笑容的背后是不是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应启心中很有一番触动,他把连靖扶了起来,便又回到了案几前,清咳了几声问:“连靖,事情都处置妥当了吗?” 提到正事,连靖立刻严肃起来,一五一十的回禀。 “陛下,按照您的要求,这宫里的宫侍已经分三批全部换了一遍,包括景山别院。以前在您皇子府呆过的人,随您去北洛的人都被遣散至各边城小镇,确保无一遗漏。康荣王一家也于今日迁往封城,无诏此生都不会再回皇城。” 应启点头,又沉思了一会儿,犹自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帮我想想,还有谁见过她。” 连靖略一犹豫,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有您父皇母后,二弟三弟。” 说完还不忘偷偷观察应启的表情,心道:你能把那些官员和宫侍换到远远的今生今世都不会相见的地方,你甚至能找个借口把一个王爷王妃赶到封地永不相见,可你能把自己父皇母后和亲兄弟也赶走? 应启一抬头便抓住了那个看热闹的目光,立时沉了脸,“回去,赶尽把怡光嫁出去,别招的应颜整日在你家晃悠!” 果然,君心难测,这立马就迁怒到自己身上来了。连靖在心中哀叹,他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也不知哪天看不顺眼,会不会把他也给灭了口!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连靖只好应诺,便寻思着该告退了,毕竟这些时日他提心吊胆的事做的太多,实在应该回去闭关好好冷静冷静。 这时应启又开口了,“那个骗子神医抓到了吗?” 提起这个连靖就是一脑门的冷汗,但也只能实话实说,“还…还没…” “你究竟是怎么办的差事!为何会出这样得纰漏!”从不轻易发脾气的应启第二次翻了脸。 连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的为自己解释,毕竟这事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陛下息怒啊,本来准备的都是普通的迷药,可您听说这药用了次日会有头疼恶心的反应,您心疼舍不得,咱们才又找那小神医拿了这种新药,我也没用过,我也很后悔,我也不知道这药用的多了会让人遗失记忆,我更想不到那小神医竟是个滑头的会脚底抹油偷偷的跑了。” 应启听了也自责不已,这小神医是自己招进宫里来的,那药也是自己同意用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确难辞其咎! 连靖见应启懊悔万分的模样便小心翼翼的安慰:“不过我觉得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什么都不记得了岂不更好?” “会更好吗?”应启在心底喃喃自语。 在此之前,他的心底一直犹豫不定,不是担心此事风险太大,而是他不确定三年后的她会不会愿意留下来,换一个身份与自己重新开始?若是她执意要离开,他不舍得放手怎么办? 而如今他又多了一重担心,什么都不记得的她还会重新爱上他吗?以前他是很有自信的,可当那个人陪在她身边三年后,他已经很不确定了。 应启心中的忧虑,连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故作轻松的对应启说,“陛下,我听闻当年您可是被主动赖上的!您让她再赖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她把您忘了,同时也忘了别人啊。” “这次您依然占尽先机,就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我觉得,这一切才就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过往,应启不由得微微一笑,那般拙劣的小把戏就骗了自己一颗心,还真是好买卖!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实在是不能太便宜了你!算了算了,这就是最好的安排,这一次,他一定小心翼翼…… 想明白了这些,应启对连靖说:“算了吧,不要再找了。” ****** 乡间的小道上,一辆青帏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狭小的车厢里坐着一主二仆。 那主子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她愁眉不展的望着外面一棵棵从眼前慢慢掠过的树,不言不语,似有千愁万绪。 旁边坐着个一身干练的婆子,她本是昌平侯家伺候怡光小姐的嬷嬷,不说十分得脸,那也很有几分得主子看重的。本来指着能随怡光小姐到二皇子府去,她也能借着攀个高枝更进一步,谁曾想,突然就被派到这穷乡僻壤来接什么远房亲戚,还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她荣华富贵的指靠,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可是……刘嬷嬷在心里不断的叹气。 “唉,长的是标志的不得了,只是这性子也太闷了些,整日愁眉苦脸的能得贵人的喜欢吗?” “偏偏还有个记性不太好的毛病,到现在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刘嬷嬷还是柳嬷嬷,这昌平侯家找这么个没爹没娘没人管的乡下丫头去参加选秀,能行吗?” 而那对面坐着的小丫头却一直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家小姐,心里不断的感叹。 “这也太好看了吧,怎么看都好看,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实在是太有福气了,能被买来做仙女的丫鬟,让她干什么都愿意啊。” 这时那女子放下车帘对刘嬷嬷说,“柳嬷嬷,我渴了。” 刘嬷嬷忙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谁料那女子只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柳嬷嬷,水好苦,我想喝加了蜜的水。” 在那个时候,蜂蜜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东西,她也是跟在怡光小姐身边才沾过几回光,如今被这姑娘说出来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刘嬷嬷心道:你一个乡下的野丫头,若不是赶上选秀,昌平侯家又没有女儿可以参加,怎会轮到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亲去,还没成娘娘便这般挑三拣四,别到最后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想归想,现下还是不能得罪的,毕竟到了昌平侯府她也不好交差啊。 “姑娘,您这是为难我了,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蜜糖?您权且忍耐一下,到了昌平侯府一切就好办了。” 女子见嬷嬷也没办法的样子,只能皱眉将白水喝了,又问:“柳嬷嬷,你再跟我说一遍我的事情吧,我脑袋空空的,心里很慌。” 也是个可怜的!刘嬷嬷见女子这副摸样心中升起了怜惜,便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姑娘名洛言,年十七,乃是昌平侯爷外祖家姨妈的三儿子的表姐家的二女婿的表姑家大儿子的独生女,昌平侯家没有适龄的送选姑娘,便看中了您。” “前些时日庄子闹时疫,您的双亲皆亡故了,我们去的时候,您因为忧郁成疾已经重病在床许多时日,我给您请了最好的郎中,您慢慢好起来了却把过往的事情都给忘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昌平侯一家俱是和气好相处的大善人,您去了不会被亏待的,若是您能中选,以后成了娘娘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姑娘是有福之人呢!” 被称作洛言的女子却更迷茫了,“是吗?” 一路再无话,青帏小马车依旧不紧不慢的行驶在乡间小道之上,时光悠悠,命运几何,谁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