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祐十二年(公元915年),在徐温的授意下,群臣奏请吴王杨隆演封徐温为齐国公,以升、润、宣、常、池、黄六州为齐国属地,同时兼任两浙招讨使,开始镇领润州(今江苏镇江)。先封自己齐国公,再主动要求外放,其实这一切是徐温自编自导的。徐温一人独揽大权,朝中不少人对此感到不满,尤其是杨氏旧部,只是迫于徐温的权势没有完全发泄出来,对此徐温也心知肚明。徐温离开朝廷,无非就是摆样子告诉他们,自己无心独揽大权,也不贪恋权力,杨氏还是淮南的主。 吴王杨隆演要为徐温举行受封大典,包括徐知诰在内徐温的儿子们悉数出席。徐知诰接到朝廷诏令后决定立即回广陵,这时宋齐丘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大人需要多带些人在身边啊!” “先生多虑了,回广陵就是回家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让周宗跟我回去就行了。”徐知诰笑着说道。 宋齐丘一听徐知诰只让周宗随行,心里有点失落,宋齐丘其实很想一起去广陵,因为他想见徐温。但他马上接话说道:“大人如今也是朝中要员,还是多带些人在身边以防万一呀!” “好,依先生所言。我不在这几天就要劳烦先生了。” “大人放心,宋某定不负所托。” 二 徐知诰带着周宗和几个护卫回广陵参加徐温的受封大典。自杨行密建立南吴以来,朝中能封公爵的徐温是第一人,因此受封仪式非常隆重,自吴王以下所有朝中要员以及主要地方官员也出席,徐知诰对徐温权力和影响力之大暗暗惊叹。受封仪式上,礼仪官先是宣读了杨隆演颁发的诏书,大赞徐温功绩,淮南柱石,品德高尚,朝中楷模,上受吴**任,下受百官爱戴等等,随后徐温从礼仪官手中接过代表徐国公权力的大印和官服,接着百官恭贺,最后徐温答谢,表示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吴王尽忠,为淮南谋事,为百姓谋福。 徐温虽然要求外任,但丝毫没有放松对朝廷的控制,为了遥控指挥,他将自己的长子徐知训调回朝中任行军副使。对于这样的安排,朝中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障眼法而已。 徐知训得知自己被任命为朝中行军副使异常兴奋,再加上自己的父亲封了齐国公,一人之下,因此他颇为得意,走路都带着风。晚上,徐温把儿子们都召集一起吃饭,他精神气爽,侃侃而谈,回顾了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易。然后把话题转到儿子们身上,他首先表扬了徐知诰。 “诰儿果然没让我失望,升州几年,长进了很多,差事办的也不错,听闻升州当地百姓对你颇有赞许,很好,爹很是满意。” “爹过奖了,这是我的本职,多谢爹对我的支持!” “还是你自己做得好,否则爹再怎么支持也是徒劳的。” 徐知训听到徐温表扬徐知诰心里很不痛快,他瞟了一眼徐知诰,又看了一下徐温,脸上露出了不悦,带着气说道: “爹,你别总是护着他了,要不是你在后面帮他,他能干到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你住嘴,看看你在宣州都做了些什么?嗯,都快成笑柄了。” “爹,我在宣州也没闲着啊!内内外外哪个事不是我在操持啊!再说,宣州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出什么纰漏啊!” “你在宣州做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诰儿同时外出为官,几年下来,诰儿要成绩有成绩,有赞许有赞许,再看看你,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徐温训斥道。 “爹,我这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护着他,总是而看不上我。”徐知训说完愤怒的离开了。 三 夜里众人睡去,徐知训无心入眠,一想到徐知诰就咬牙切齿,徐知训知道徐知诰不是省油的灯,他的能力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就做到了刺史,还深得爹的器重,现在还把升州筑城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二弟知训性格柔弱,其他弟弟还小,自己现在是行军副使了,将来继承父亲权力的理所当然是自己。但如果再让他这么下去,自己这个徐家长子何以立足,哪天爹不在了,徐知诰必然会和自己争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羽翼未丰除掉他,以绝后患。”想到这里,徐知训狠狠的锤了下桌子。 他悄悄找到弟弟徐知询说道:“你也看到了,徐知诰现在是刺史,爹很赏识他,总是护着他,将来可能还要提拔他,我们两兄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徐知询性格比较软弱,没有太多主张,平常在家也都听大哥徐知训的,于是问道: “那你想干什么?” “杀了他,已绝后患。”徐知训用手比划着杀人的动作恶狠狠的说道。 “大……大哥,这样做是不是过头了,我们毕竟是兄弟啊!况且爹要是知道了,是不会原谅我们的。”徐知询有些紧张地说道。 徐知训一把抓住徐知询的衣领重重地说道:“我的傻弟弟,你好好看看,我们才是亲兄弟,他算哪门子兄弟,不过是爹捡回来的一个养子而已。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爹是不会知道的。” “那你打算怎么杀他?”徐知询不安地问。 “明日我会请他喝酒,我暗中埋伏人,趁他喝得差不多了,借机解决他。” “那要不成呢?” “要是不成,我料定他肯定会逃,我会提前在城外回升州的必经之地再埋伏人,我就不信,他能处处走运。”徐知训咬牙切齿地说。听完徐知训的话,徐知询犹豫不决,他虽然也不喜欢徐知诰,但总觉得不至于非要杀他。 为了让徐知询下定决心,徐知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现在是行军副使,就算杀了人吴王和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万一爹真知道了,就说是我的主意,我不会连累你的。”最终,在徐知训的鼓动和引诱下,徐知询答应和他一起杀徐知诰。 四 第二天一大早,徐知训就出去安排人手了。等他回来时正好赶上徐知诰向徐温夫妇辞行,徐夫人还有点舍不得,让他再多待一天,徐知诰以升州公务繁忙为由想马上回去,徐夫人无奈只能作罢。徐知训马上说道: “我说知诰,是不是因为昨天我的话惹你不高兴了,要是这样的话,哥哥向你赔不是。这样吧,爹,娘,我今天为知诰饯行。” 徐温一听很是高兴,“好,好,那训儿就好好送送诰儿,询儿和谏儿也同去。哎呀,难得你们兄弟间这么和睦。” “是啊,训儿终于懂事了,越来越有兄长样了。”徐夫人补充道。 徐知诰颇感意外,心想这个傲慢的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但看到养父养母那么高兴就欣然答应了。 徐知诰想着是自家兄弟聚会就一个赴约了,让周宗在城门口等他,但他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到了约定地点,徐知诰看见四周幽静,环境优美,心想徐知训平常狂傲不羁,没想到还很懂雅兴的。 “怎么样知诰,哥哥我找的地方不错吧,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兄弟了。”一见到徐知诰,徐知训就说道。 “大哥好雅兴,此处僻静、优雅,是个好地方啊!”徐知诰恭维道。 几兄弟坐下后徐知训说道:“我们兄弟好几年没这么聚过了,来,大哥先干一杯。”说完徐知训一饮而尽,徐知询和徐知谏也纷纷跟上。 “知诰,你在升州干的不错啊,爹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还让我们多向你学习呢!”徐知训说。 “大哥过奖了,只是尽责而已,没大哥说的那样。” “哎,是就是,谦虚什么,大哥我又不抢你的,来我们兄弟再干一杯。”说完众人又一饮而尽。 徐知谏感觉他们有点怪怪的,徐知训是不停地请徐知诰喝,徐知询只喝不说话,眼睛不停地看徐知训。徐知谏心里有点担心,想到平时他们关系就紧张,怕喝多了发生不愉快的事,所以就盼着徐知诰快点离开。 “大哥,”徐知诰说道,“没有养父,没有徐家,没有大哥,我不会有今天,我敬大哥,也敬各位弟弟。”说完一干而尽。一旁的徐知谏见状很着急,心想这么个喝法一会就的醉了,于是用脚在桌底踢了徐知诰一下,但徐知诰没在意,以为是无意碰到的。 “知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徐知训突然问。徐知诰知道这是在试探他今后的人生规划,于是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哥,我哪里有什么打算啊,爹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我这条命都是爹给的。” “是嘛,”徐知训阴阳怪气的说道,“恐怕你的心早已不在升州了吧!” “大哥说笑了,我任职升州,心自然就在升州,难不成大哥还以为心有旁骛。” “哼,这可难说,你本来就就比别人心眼多。”徐知训用冷酷的语气说道。众人一顿沉默,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徐知训盯着徐知诰,徐知诰看着徐知训,又看着徐知询,两人表情严肃,尤其是徐知询一直不说话,徐知诰感觉有点不寻常。当他把眼光转向徐知谏时,徐知谏的眼睛不停的转动,徐知诰立即明白了,这是示意他走的意思。想到徐知训一贯的性格,以及酒局刚开始时他异常热情,徐知诰顿时警惕起来,他假装轻松地说道: “哎呀大哥,我这酒量不行啊!才几杯就迷糊了,接下来还怎么喝呀。哎呀,不行,我得先去下茅厕。” “正好,我也想去。”徐知谏紧忙说道。他拉着徐知诰往茅厕方向快步走去,刚拐了个弯,徐知谏就急匆匆地告诉徐知诰快走。就在同时,徐知训和徐知询同时意识到徐知诰要趁机逃跑,徐知训把酒杯往地上一摔,随着“啪”的一声,侧厅冲出来一群人,徐知训大喊一声“杀”。直到此时,徐知诰才明白徐知训是要杀他,之前他简单的认为徐知训可能是想借着酒劲出出气,羞辱和挖苦自己一番,因此才假装上茅厕溜之大吉,免得自己难看,不曾想徐知训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徐知诰听见后面有人追来,他翻墙而起,回头感激地看了徐知谏一眼,然后一跃而下逃走了。此时徐知训也赶到了,看见徐知诰跳墙逃走了,于是大声命令手下“追”。徐知谏连忙阻拦,“大哥,都是自家兄弟,非得这样吗?” 徐知训大吼着:“四弟,你干什么?谁是自家兄弟你不知道吗?他不是你亲哥,我才是。” “大哥,知诰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没有对不起我们,没有对不起爹。” “有情有义,我呸,那是因为爹还在,哪天爹要是不在了,你看他还会有情有义吗?” 徐知谏也大吼着:“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爹当你面夸过他吗?他升官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做出来的,你升官都是爹给的,你觉得他抢了你的风头,让你脸上难看,你觉得爹喜欢他不喜欢你,其实你就是嫉妒他。” “你……”徐知训被徐知谏说得无言以对,嘴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愤怒地拂袖而去。徐知谏说得没错,徐知训就是嫉妒,人一旦嫉妒到一定程度了,就会产生狠,恨到一定程度了,就想要对方的命。 五 徐知诰成功摆脱徐知训的杀手后顺利与周宗汇合了,周宗看到徐知诰严肃的表情后知道有事情发生了,还没等他说话,徐知诰就告诉周宗赶紧走。一行人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广陵城直奔升州方向去,出城了徐知诰告诉周宗徐知训要杀他,周宗大惊,没想到徐知训连自家兄弟都要杀,但马上又平静下来了,心想总算安全离开了。没走多远,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的小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一条河,过了河就离开广陵地界了,徐知诰正想着总算是有惊无险。突然,两边冲出一群蒙面人,徐知诰知道是徐知训的人,他迅速拔出剑大喊:“大家小心!”蒙面人没有说一句话,直接冲着徐知诰杀来,护卫们马上把徐知诰和周宗围在中间,双方厮杀在了一起。所谓来者不善,蒙面人都是高手,护卫们人数又少,所以根本抵挡不住。徐知诰需要护着周宗,因为周宗不会武,他左劈右挡,左冲右闯,在杀了两个蒙面人后,他和周宗艰难地冲破了包围,快速地冲出了树林过了河。蒙面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见他们过河了就停止了追击,徐知诰和周宗回头看看,几个护卫都牺牲了,两人痛心不已。但他们没时间犹豫,快马加鞭直奔升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