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塞人
“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总不好操心郎君房里的事,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说是不是?至于这些丫鬟,我看着也好,不如买下来送去宋家,我听说宋家那位小郎君今年新科及第,要自己立府过日子,送去给他,也算心意。” 周芸皮笑肉不笑的同沈馥打着太极,也不说自己同意不同意,直接就想将这些个鲜嫩年轻的小姑娘送去给宋衿,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那些丫鬟里头有心大的,听说要去伺候状元郎,登时就开始小心整理衣裳,这些事落在沈馥眼里,惹得她心中冷笑,却也不直接拒绝,倒有些认可之意的意思开口道:“母亲这样为烛照哥哥考虑是好的,但展贝妹妹倘若不愿意…可如何是好?” 她竟是压低些许嗓音,好似担心至极,为沈郁操心至极般,却恨得周芸牙痒痒,当下气的不行:这藏珠院的小蹄子,分明就是在拿当初展贝爱慕宋衿,来行威胁之事,偏偏还要装个菩萨般的心肠,当真可恨至极! 周芸阴冷狠毒的视线再次看过那些个稚嫩的姑娘家,心下冷笑不止,恨恨道:“这些个小蹄子不过是没经过事的花,倘若有不老实的,打残发卖,丢去红楼也就罢了,至于藏珠院这位,迟早要她骨头都碎在我手上!” “既然大姑娘这样说,为展贝这样着想,我也不好辜负大姑娘你的心思,这些姑娘家家的就留给正院,孙婆子,改天再挑好的来,大姑娘可是贵人娇客,你不要随意糊弄,听见没有?” 这次交锋说到底还是周芸落入下风,那些个姑娘家同周芸自回正院不提,而沈馥却将孙婆子留下,刚刚目睹沈馥如何收拾周芸的孙婆子,此刻心里惴惴不安,搓着手,满脸堆笑去看沈馥:“大姑娘…老婆子牙行还有点事,您看…?” 沈馥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位孙婆子,原因倒也不是别的,说起来周芸还跟这位人精有些关系,最开始的时候周芸也不过是牙行里的货物,只是给孙婆子的亲戚巧嘴一说,就被丢去青楼当个瘦马,后来辗转许久,才给送进沈家,这椿事也是她上辈子知道的,如今自然要好好用用,因为据她所知,周芸原先也是小康人家,万万不至于被卖到牙行才对,其中必有隐情。 “孙婆婆,您也别怕,只是我之前听说母亲同您有些情分,这才想问问,到底是些什么事,倘若您肯说,宫中也有时候是要用人的,到时候我同淑妃娘娘举荐您,如何?不让您吃亏,尽管放心。” 孙婆子本就是个贪财不要命的,如今沈馥这样允诺,她手里头的银锭也给彻底捂的热乎,更何况牙行也有三六九等,能干的婆子自然走皇宫的路,那可是拿钱拿到手软,她孙婆子说到底只能做做这些个官宦人家的生意,说要走皇宫那条路,当真是痴人说梦。 然而如今搭上皇宫这条线的希望就在眼前,她哪能不伸手呢?更何况姜后出事也是大事,天底下没有不知道的,如今宫里头谁当家做主其实也不用多说,心下这么算计过,孙婆子就免不了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挤成花:“姑娘说的是,要说夫人呐,当初也是不懂事,当初她家还算富贵,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殷实,她有些水性杨花,她姐姐当初说门亲事,结果么,夫人就跟这位年轻姐夫私相授受,硬是气死她老爹,嫡母容不下她,这才发卖到牙行,说起来,我那个老姐姐会把她丢去做扬州瘦马,实在也是担心她犯旧毛病,到时候败坏名声。” 孙婆子就差说周芸勾三搭四身子不清楚,但这些话落在沈馥耳朵里已经足够,她晓得孙婆子能说的也就这些,毕竟牙行有牙行的规矩,她也不多为难,只示意苏姑姑又给孙婆子封大大的银子,孙婆子拿到钱,自然是笑逐颜开,又千恩万谢的道过谢,才往外头走,等到孙婆子离开以后,沈馥才招呼松亭芳主过来:“你们盯着点西厢跟正院,尤其是看紧正院有没有什么男人进去,不要打草惊蛇,崇明那个婢子,你们多小心。” 藏珠院这里暗中计划着事情,正院也不安静,周芸同叠翠刚进门,沈郁就殷殷切切的迎出来,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这是去藏珠院找麻烦,所以想着早早的从自己母亲嘴里知道自己那个姐姐吃瘪的事,然而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带着一堆如花似玉,同自己差不多大小年纪的姑娘家进门,心下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娘,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姐姐操心的很,自己院子里赶走一群人,今个儿让牙行的孙婆子过来送人,又说太娇贵看不上,直接就给塞进正院,说是要拿来伺候你父亲,真是好长的手!” 她不说这件事情还好,这么一问,周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本身都想的好好的,孙婆子送人是个什么品行她也不是不清楚,原先就惦记着从这些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姑娘里头,挑几个刺头出来,好好为难为难藏珠院的那位,却没想到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令人气恼,而听她这么说,沈郁也忍不住就要开口呵斥沈馥,然而却看见沈琛心情颇好的从后头走来,不由得口风转变:“姐姐做的也没错,这是一片孝心,咱们也应该为父亲着想,娘,您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这两对母女的确有默契,周芸深知自己女儿不是什么善茬,如今这般好说话,必定是有什么事,因而也就顺着她的话锋往下说:“藏珠院的大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好心的,在宫里头做事也不忘咱们沈家,的确是辛苦,得空咱们打发厨房,去做些补品给她补补身子才是正经事,看如今这样子,咱们沈家是要出个皇子妃的。” 再说沈琛,他今日在朝堂上正因为沈馥的事儿被天子留在御书房说话,这可是所谓的辅命大臣,国之栋梁才有的待遇,又受到天子嘉奖,自然心情好的不行,也一路盘算着怎么对自己那个女儿好好优待,还没进正院,又听见自己女儿给自己送女人,虽说他平日里标榜的是不好女色,但实际上,在骨子里,他不晓得多惦记那些个年轻美人,而自己的续弦同小女儿又这样懂事,沈琛自然开怀。 “你们也不必忙,给藏珠补身子的钱也不必从中馈里分拨,到时候我拿钱出来就算了,至于这些个丫鬟们…” 沈琛颇为感兴趣的视线落在那些个女孩儿身上,他原先因为姜后的事情不敢冷落周芸,然而人死如灯灭,树倒猢狲散,如今姜后式微,眼前这位续弦虽说风韵犹存,却也已经是半老徐娘,怎么也比不上鲜嫩水灵的小丫头,这会儿他当然就动心思,而周芸同沈琛多年夫妻,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险些咬碎银牙,勉强挤出笑容赔笑道:“这些个丫鬟刚刚进来,还不懂规矩,自然不好拿来用的,我今日先教教她们,晚上就派个机灵的过去伺候郎君你,这些日子朝堂事多,夜间还是有人伺候比较好。” 她这样知情识趣,沈琛自然满意,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捻着胡须,想着过些日子给周芸送些珠宝当做补偿,竟然也就没同周芸再说什么话,径直往西厢走,可谓是半点脸面也没给周芸,立在正院里的这些个小丫鬟们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对周芸也就轻视几分,周芸久在后院,对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哪里有不明白的,登时嘴里发苦,心里头也苦的不行,偏偏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个好气道:“你们都下去洗澡换衣裳,待会儿会有嬷嬷给你们记名字,晚些时候我挑人去书房,都散开吧!” 都是女人,谁还不知道周芸那点心思,当然也就清楚这位大夫人如今心情不好,不能轻易沾惹,所以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也就如鸟兽散,而如今的沈家人心浮动,周芸的掌控力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正院里出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人一溜烟的跑去藏珠院回禀。 “姑娘,阿郎那边今晚要了三次水,听说正院里头瓷器碎了不少,叠翠三番两次的拿出来丢,想来正院那位气惨了。” 藏珠院自然是收到消息,但是沈馥却没有急着动手,等到晚间的时候,她用过新出的藕粥,吃过晚膳漱洗后才歪在拔步床上看书,苏姑姑是年长的,自然也就由她来说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而沈馥听见书房的消息,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正院那位在后宅作威作福这么些年,如今给折腾的没脸没皮,自然要生气,过些时候我要拉着她出门,到时候松亭芳主你们留下看家,伺机折腾点东西进正院,手脚麻利干净点,别给人抓到尾巴,到时候咱们有用,苏姑姑,到时候你同我去,不必再带人。” 她这样不紧不慢的吩咐着,语气平缓,竟完全把个软玉排斥在外,好似藏珠院里头没软玉这么号人,软玉自觉委屈,又不好落泪,心下再考虑,又觉得是自个儿对不住姑娘,只能悄悄的红眼睛,显得颇为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