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各方
“都去把这些日子沈司乐处理的东西搬出来,我亲自审查,还有你们清楚一件事,楚典乐对沈司乐下手,那个伺候文墨的小女子站错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如今宫中一群人都在说是沈司乐下的手,我不管外头如何,但这种谣言,尚仪局里头不许出现!” 沈馥被禁足的第二天,乔尚仪就已经拿出气势开始整顿尚仪局,被楚淮月拉出来当人证的宫婢死亡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遍,虽然也有人相信,但是实际上有心思的人都知道,沈馥虽说之前看着是繁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架势,但是说到底是无根浮萍,在宫中根本没有手眼通天的能耐,是谁弄死的那位宫婢,答案昭然若揭。 但是这并不影响沈馥风评受害,然而令她庆幸的是,蔺赦已经被天子跟淑妃这两位长辈给打发出宫,并且不许他擅自入宫,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楚淮月下手了。 “什么,九皇子殿下出宫?未经诏请不准入宫?” 坤宁宫里头,楚淮月在自己房间里胡乱砸着东西,乔尚仪下手雷厉风行,今天一早就让她从尚仪局除名,动作来的太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如今又知道她栽赃的筹谋失算,免不了要发脾气。 正在她大动肝火的时候,白鱼从外头进来,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些碎片,笑吟吟一挥拂尘,含笑低头:“楚姑娘,皇后娘娘有请,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那位的婚事。” 虽然白鱼也没有刻意板着脸,但是淡淡如此,反而更让楚淮月发怵,而让她尤其害怕的,是他口中所说的,跟那位的婚事,据她所知,这时候并不是好时机:“白鱼公公,为何娘娘如此着急?” 楚淮月一边跟在白鱼身后,一边疑惑发问,白鱼也不多说什么,只带着警告意味侧头去看楚淮月:“年轻人太过年轻气盛,总是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娘娘就想着,早些成亲,能安稳些。” 这句话说的楚淮月骤然脸色发白,都用不着多想,她就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不愿意看见她对沈馥下手呢,正是光天化日,日头暖和的时候,楚淮月却像掉进冰窟一样浑身发冷,浑浑噩噩的跟着白鱼进门,叩拜姜后:“臣女楚淮月,见过皇后娘娘。” 她刚刚说完话,一杯盛满热茶的茶盏就狠狠砸在她额角,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强烈的疼痛唤醒楚淮月理智,她却不敢说话,瑟瑟发抖着,姜后看见她这般,怒气难消:“去把宫门关上,不许旁人进来,本宫今日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楚淮月身体骤然发抖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姜后,宫门吱呀关闭,黑暗如期而至,只有窗户投进几缕阳光,姜后慢慢的从椅子上下来,神情冷漠:“你怀了哟姜家的孩子,还惦记着栽赃嫁祸给小九,怎么,你一个爬灰出的贱种,还敢嫌弃我们姜家的独苗,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我打!” 姜后一语道破楚淮月先前的打算,骇的楚淮月颤抖不已,更令她害怕的是,姜后并没有将所有人赶出去,而是冷酷无情的将那些身强体壮的姑姑留下,此刻姜后发令,楚淮月痛苦的呻吟与哭泣传递在坤宁宫里头,弥散无痕。 “皇上,微臣,想见见那位沈家的小姑娘。” 坤宁宫不太平,御书房也不见得有多和谐,万年不进宫的北疆王今天连着在宫里逗留几个时辰,这本来就是很让人诧异的事情,而更为令人吃惊的对话却没有传出来,而是被遮掩在御书房里头。 天子听见北疆王的请求,手下动作并不停滞,言简意赅的阐述自己的看法:“你不配。” 简单而利索,世人皆知北疆王有不臣之心,却从没想到,不臣之心四个字,是当今天子,亲手给北疆王扣下的帽子,因为他需要一个弄死北疆王的借口,北疆王知道,但是从未反抗,这时候听见皇帝简单干脆的三个字,他才露出不满:“陛下,臣对不住行云,自然有以命相抵的准备,但如今只是看看故人之女,如何不可?” “你放肆!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死!” 久不动怒的天子此刻也动了真火,奏折狠狠砸在北疆王身上,几乎是每说一句,都带着奏折砸人的动静,真龙咬牙切齿:“你为功名出征,生死不知令她伤心,她成亲后又任性妄为污她名声……这桩桩件件,是你一条命就能偿还的吗!” 北疆王刚毅俊美的脸上充满了忍耐,任由天子呵斥,风雨终止的时候,才跪在地上,碰碰叩首:“臣自知罪孽深重,但请陛下应允!” 他着实用力,天子看着却并没有不忍的意思,反而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求朕也没用,朕告诉你,你当时年轻的时候不是总跟朕过不去?现在行云的女儿会是朕的儿媳妇,不想给你见就不给你见,除非你有本事把你那个王妃的娘家人嫁进姜家,不然年后你就等死吧你。”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才流露出公报私仇的本心,当年年轻的时候,因为宋行云,这两位没少掐架,如今北疆王有求于他,陛下如何能不惦记着报复回来呢,至于最后一句,也是陛下的私心。 当年淑媛的事一直横亘在他心头,倘若不是他无能,淑媛根本用不着下嫁楚家,也不会有那么多腌臜事,楚家又玷污淑宁名声,今朝楚家女儿又对沈家丫头下手,新仇旧恨,必定要慢慢算账! “臣遵旨。” 楚家如今仅存的两个女儿,并不知道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一个在坤宁宫煎熬,一个无辜而懵懂的期盼着自己夫君能够为自己主持公道。 “淑妃娘娘,陛下同北疆王过来,说是要见见沈司乐。” 说是禁足,其实沈馥在长春宫里头过的颇为滋润乃至如鱼得水,淑妃总觉得沈馥之前操持尚仪局太过忙碌,整个人都清瘦下来,虽然这是她的错觉,但是并不影响她兴致勃勃的给沈馥贴补,当海晏过来通报的时候,淑妃正给沈馥煲汤,听闻北疆王过来,她二话不说,登时抽剑,满身杀气的往门口,怒斥:“带这个负心汉来干什么?他当初欺负行云,如今他老婆跟他老婆的侄女欺负藏珠,难道还没完没了?” 那柄澄若秋水的剑直接抵着北疆王脖颈,有些许血丝浮现,北疆王也不躲,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看着淑妃愤怒模样,才笨拙开口:“我…我的确对不住行云,但我并没有让楚家人欺负藏珠,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这种事。” 淑妃虽然知道北疆王说的是实话,但是心里仍旧不舒服,在她看来,倘若不是北疆王,自己要好的姊妹如何会死的那样凄惨,但她本质善良且柔软,如今看着北疆王一副诚恳认错的姿态,饶是再怎么不待见,也不得不对这个自己好姐妹喜欢的男人让步:“可以见她,但是不许说话,只许在窗外看着,还有你也是,堂堂天子,连个王爷也镇不住吗!” 都说女人不讲理,淑妃这个时候的状态完美诠释,明明是北疆王的锅,却让两个男人来背,于是本来可以进门看沈馥的皇帝陛下,也就这么给拦在门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理都不理他,直接转身从门口进去,两个大男人只能扒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里头那个,他们都很在乎的小姑娘,北疆王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长的真像行云。” “那是朕的儿媳妇,未来的皇后,你这般评头论足,脑袋不想要了?” “嗯,的确不太想要,年后就要掉脑袋,当然要说个痛快,更何况倘若陛下慷慨,臣也能早些去见行云。” 窗外两个男人刻意压低声音斗嘴,本来因为宋行云的死亡而造成的,令这两个原先极为要好的男人之间产生的罅隙,又因为沈馥的到来而逐渐弥合,人的聚散,当真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 当这场争执被淑妃出门的动静而终止时,皇帝陛下看着已经不再年轻,越发沉默的北疆王,最终还是开口:“年后的事,作罢吧,难道你不想看着行云的女儿出嫁?” 北疆王没有说话,眼圈却悄然泛红,他如何不想,他当然想,但他也知道,自己对那个女子做的错事太多,九死不能洗刷,这么多年她也未曾入梦,想来必定也在怪他。 立在一边的淑妃实在是看不过这两个矫情的男人,颇为不耐烦的开口:“你们两个在外头叽叽喳喳,藏珠都给你们吵得没法专心刺绣,既然这么惦记那就进门去看,还有,我儿子的婚礼你要是不来,当心老娘把你碑都踹了。” 直到这个时候,淑妃最终还是松口,她也眼圈泛红,转过身去不住的抹眼泪,北疆王踌躇而担忧,在门口左右为难,天子温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鼓励着他去见见她:“去吧,那个孩子也不容易,沈家是龙潭虎穴,她能活这么大,不轻松,你要应当去看看她。” 这句话给了北疆王勇气,他谨而慎之的踏进房门,在跟沈馥对视的瞬间,恍惚中,似是故人,如惊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