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争端
“嗯…那你先发手令,我也再做些准备,倘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应付,我要休息了。” 沈馥沉吟片刻,算是应下这椿事,却毫不留情开口赶人,原本惦记着再跟沈馥说说话的蔺赦,不由得被自己言语噎住,又不敢,也不愿意对沈馥过分逼迫,只得颇为憋屈从侧殿离开。 第二日沈馥休息的不错,苏姑姑也已经把昨天抱走的公文送到她手里,一行人往尚仪局去,正打算凭着昨夜芸碧绘下的人像去顺藤摸瓜,沈馥却在刚踏进尚仪局的瞬间骤然止步。 昨夜还在给她们报信的芸碧,此刻却被几个宫闱局的太监从尚仪局抬出,脸色青紫,面颊发涨,正是日头融暖的时候,沈馥却看的浑身发冷。 芸碧昨夜过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尾巴跟着,如今却横死,分明是昨晚有人藏在长春宫,暗中盯梢,连芳主松亭都没能抓到那人。 “沈司乐,您这是怎么了?” 正当这个时候,楚淮月却笑吟吟的从尚仪局里头转出来,指尖渗红,隐约看着像是没擦拭干净的鲜血,偏偏她还又捻着软帕,在指尖揉搓几回,抛给自己身侧的宫婢,含笑看向沈馥。 沈馥心知这椿事想来跟楚淮月脱不了干系,更知道芸碧出事绝对同自己是有关,不由得心下生疼,眉头稍稍皱起,却又不能如今对楚淮月发难,只得沉怒:“这宫婢先前冲撞,我曾替她说过情,却没想到今天就看见这事,她又犯下什么事?” 楚淮月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她分不清主子,乱伸手做事,这才惹出乱子,自然就被杜司乐当场打杀,你看看我这手上,待会儿还得去洗手,免得弄脏器具。” 她好似炫耀一般将染着鲜血,擦不干净的手指递到沈馥跟前,也坐实沈馥先时关于那抹红色的猜想与揣测,几欲作呕,楚淮月却好像没看见:“这人呢,什么东西是自己可以碰的,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碰的,还是要分清,不能仗着自己生的好,就胡乱伸手,这芸碧也是活该,杜司乐那里还有事,我也就不多陪沈司乐你说话,咱们改天聊。” 芸碧死状犹在眼前,沈馥心头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递给芸碧的橄榄枝却成为她的催命符,而她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派芳主松亭清理过长春宫,这椿事却仍旧能够被杜司乐知道。 “苏姑姑,在宫中插钉子,杜司乐有这么大的背景没有?” 等到几个人在尚仪局落座,沈馥凝神静心后,才开口向苏姑姑询问,苏姑姑替她斟茶,开口道:“杜司乐没有,但楚淮月有,她姑母是北疆王妃,北疆王妃是陛下的表妹。” 她说过楚淮月的背景,沈馥眉头再次皱紧,口中茶水咽下,拂去因芸碧之死带来的阴云,她也先撇开楚淮月给她的那股令人不愉快的感觉,将昨夜同蔺赦商量的兽舞一事提出:“这椿事咱们先小心就是,当下情形看来,不宜对她们身边的人下手,芸碧就是前车之鉴,还有年后头一场宴会,按规矩要请朝中大臣同命妇,苏姑姑昨夜已经按旧例将位置安排好,如今咱们得花些心思想想安排甚么取乐的事。” 沈馥话语稍稍停顿,示意芳主将她昨晚同蔺赦拟定的章程拿出来,毕竟是借力蔺赦,她脸上稍稍有些羞赧,轻咳一声:“这是、这是昨夜我同九皇子拟定的法子,苏姑姑,你掌掌眼。” 伺候沈馥的几人都晓得自家姑娘同九皇子如今关系,看沈馥这样免不得促狭着挤眉弄眼,惹得沈馥又是好一阵羞恼,好在苏姑姑年长稳重,倒也没怎么欺负她,径直接过那叠纸张,开始翻阅。 “九皇子倒是上心,宫闱局那边的确常年有驯养百兽的人,但是咱们同宫闱局自然是越少接触越好,毕竟那位的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姑姑眉眼带笑,将纸张递还给沈馥,苏姑姑是宫中老人,连她都点头,沈馥自然也认可,几人还要继续商议,偏偏有不速之客。 “沈司乐。” 楚淮月两人从外头走进,还领着诸多女史典乐掌乐,沈馥毫不意外的看见秦掌乐在其中,杜司乐面带微笑的上前,开口攀谈,沈馥却因芸碧而没什么应付的心思。 “杜司乐,尚仪局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你怎么这般清闲。” 既然没有继续聊天的想法,沈馥连假惺惺的应付都欠奉,而楚淮月的视线落在那些蔺赦亲手书写的纸张上,在看见熟悉字迹的时候,骤然瞳孔缩紧,嫉妒如蛇攀咬,令她几欲发狂。 这个沈馥,当真是一手本事。 杜司乐自然也没错过那些纸张,上头字迹铁画银钩,更不是当朝女子擅长的簪花小楷,是谁的字迹自不必说,她心下对楚淮月就有几分讥讽:从小花尽心思的男人,现在还不是喜欢别人? 虽然心里不怎么待见楚淮月,但她也清楚,如今沈馥才是敌人,因而也没在嘴上说什么,反而同沈馥打起太极:“清闲说不上,只是如今咱们都是同僚,我过来问问沈司乐你对年后那些宴会是如何想的,取取经,怎么,沈司乐连杯茶都不给我,是不待见我?” 她倒是玩的好以退为进,双方都心知肚明,哪来的什么同僚情意,说是互相倾轧还差不多,至于沈馥待见不待见她,答案也显而易见。 沈馥怎么可能会待见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子。 “芳主,上茶。” 等到芳主将热茶捧上,分别递给杜司乐以及楚淮月的时候,对沈馥妒恨到极点的楚淮月终究还是忍不住,在芳主递茶的时候,指尖虚虚捏着茶盏边缘,在芳主看来,就如同楚淮月已经接住茶碗,自然松手,两厢动作之下,那热茶登时倾倒 “啊!” 楚淮月极为短促的一声尖叫,好似痛苦到极点一样,她身边的宫婢此刻看着颇为忠心耿耿,还没来得及查看楚淮月伤势,就指着芳主鼻尖开骂:“我家姑娘可是金贵人,你伺候人都不会怎么还上来丢人现眼,还不跪下给我家姑娘道歉!” “东溪,罢了,沈司乐的丫鬟也不是故意的,你莫要如此咄咄逼人。” 沈馥体寒,半点寒凉之物都沾不得,用来泡茶的水自然也是滚烫的东西,楚怀月娇生惯养,白嫩肌肤上通红一片,但她这法子虽然伤到她自己,芳主却也不好过,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颤抖,她虽说是暗卫出身,但是自从跟了沈馥,就极少舞刀弄剑,肌肤自然也就娇嫩起来,此刻看楚淮月同她的宫婢这样唱双簧,哪里愿意让沈馥为她吃亏,当即就俯身去行礼,但沈馥却不肯让她受委屈。 只看沈馥面色冷漠,目光淡淡的看着那个为楚淮月出头的宫婢,径直看得对方心头发毛,几乎要撑不住,将视线投向楚淮月求救,楚淮月自然不肯让沈馥这样让自己的宫婢出糗,开口道:“沈司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实在心疼这叫芳主的婢子,连让她道个歉都不肯?倘若如此,我也不是不能体谅,愿意退步。” 她这般以退为进,倒是阵显得沈馥过分,杜司乐断然不肯放过这种机会,撇着茶汤浮沫,一副跟楚淮月姊妹情深,看不得沈馥这样欺负楚淮月的姿态开口:“沈司乐,楚典乐都已经这般服软,你再欺负她,不太好吧。” 立在人群里的秦掌乐悄悄抬头去觑沈馥,她虽说因为这位司乐突然上位的缘故看不惯对方,但是杜司乐为人阴狠恶毒,楚典乐也是个面甜心苦的人,在她们这些平日里都得战战兢兢的人眼里,自然没什么好名声,反而在这个时候更为偏向这位据说为人不错的沈司乐来。 “她东溪是什么身份,主子说话,一个做奴仆的人也敢随意插嘴,到底是我心疼芳主,还是楚姐姐你心疼东溪?苏姑姑,先掌嘴二十再让她说话!” 沈馥眉目带煞,径直呵斥道,苏姑姑得令,并不耽误,径直上前就动手,清脆巴掌声响起,给沈馥说傻的东溪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回过神来就想向楚淮月求救,但苏姑姑下手又快又狠,耳光抽的东溪面颊红肿,双唇更是肿起,疼的涕泪横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打耳光的动静响彻屋中,眼见着为自己做事的贴身侍女给沈馥这般折辱,楚淮月气性再好,也忍不住:“沈司乐,你这是不是过分,她毕竟是我的婢女,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她不说这椿事还好,如今提及,正中沈馥下怀,她眉梢微微挑起,满是戏谑的看着楚淮月,说的话却能把人噎死:“也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但这东溪并不是杜司乐的侍女,楚典乐,论品级你并不及我,怎么,我身为司乐,连个典乐的侍女都不能打?” 沈馥不提宫外身份,只拿尚仪局的官位说事,气的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楚淮月都面带嗔怒,又不肯就此罢休:“好,沈司乐说的有道理,那芳主将我烫伤,又该是个什么说法?难不成沈司乐你的侍女,也比我这典乐尊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