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县尉厅,狗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公案后面刘县尉气鼓鼓的瞪着狗儿。 东西两侧,刘三郎、赵捕头、姚师父、行痴并几个心腹衙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捕快破案,依靠着是发现的线索,已有的物证加上合理的证词,再进行有逻辑的推理、猜测,然后抓捕嫌犯。 在审问犯人时也是如此,在已知的证据下,用一副我已知前因后果的表情,来诘问犯人,期间会通过用恐吓、诱导、上刑等等辅助小手段来震慑犯人,让其主动交代罪行。 在这种精心营造出来氛围下,除非是老油条,若是新犯人就会早早的攻破心防,面色慌张,回话颠三倒四,错漏百出,越是这样,审问的捕快越会步步紧逼,强大的气势加上质问的语气,很容易就会坦白交代。 若是没有这根木棍,狗儿寻找的借口,虽说不能让他们完全相信,但是基本能混过关去。但现在证据摆到面前,你说的那些都是违背逻辑的,很明显就看出,你在撒谎。 狗儿面色苍白正要去坦白。 后面的行痴道声佛号,突然问道:“小狗儿,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狗儿赶紧闻闻袖子,喝酒时总免不了洒上去一些,按理说跑这一路早应该被风吹散了啊? 身前的赵捕头也跟着吸吸鼻子,扭头笑道:“不光有酒味,还有脂粉味里!”然后就挤眉弄眼的问狗儿:“小子,你是去半掩门儿啦?” 狗儿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经过行痴这么一打岔,刚刚破掉的心里防线一瞬间又回复了过来。 当皇帝啊,这可是砍头的大罪,虽然自己讨厌唐家村,但那里可有五百余口人里,想想老老少少被刽子手一个个剁掉脑袋,这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可不能被他们给晓得了。 “赵哥哥,俺跟说实话,这仨偷驴贼确实是在家里绑的我,当时我出去解馊,看到他们正在偷驴,刚想大喊,然后就被打晕了,等醒来后确实在贼窝里,我也不晓得为啥会被绑去贼窝。” “等醒来后就有好几个老头过来问我话,其中一个老头问我愿不愿意入赘,我说不愿意,然后就有俩年轻的打我,我怕疼啊,然后就说愿意,那老头很高兴,就绑着我和一个小娘子成了亲,成完亲就继续关着我,我苦苦哀求她好一会儿,那个小娘子才放了我,我就跑回来了,但是驴丢了!” 这般曲折离奇的故事,狗儿自己就佩服自己,看着面前一个个愣在当场的人,心里就是一阵偷笑。 “那个,那个?” 赵捕头张着嘴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咳咳咳,小子,是不是又在哄骗我们?”堂上的刘县尉也不知道能说啥。 狗儿就伸着袖子给他看道:“刘县尉,这种事,小子怎么会胡乱说,不信您闻闻俺袖子,可香哩!” 县尉多大的官岂能过来闻狗儿袖子,脸一板就是一串粗口。 狗儿赶紧恭敬的跪在地上。 后面的行痴道个佛号,道:“这姻缘倒是结的巧妙,小狗儿你这也算是成亲了!” 狗儿赶紧摆手道:“不算不算这怎么算,小子是被他们逼着成婚里,怎么能算是成亲,这亲事可算不得数!” 嘭,屁股上挨了一脚。 扭过头委屈的看赵捕头道:“赵哥哥,你这是干啥?” 赵捕头严肃道:“我问你,你们可拜了堂?” 狗儿想想被唐小七、唐小二俩人按着脖子硬磕得头就疑惑的问道:“强按着头算不算?” 赵捕头一愣,尴尬的道:“那,那也算。” 狗儿点点头:“那就算是拜了吧!” 赵捕头咳嗽一声道:“那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就是,手续不太齐全些,这个过程么也有些太生硬了,还有就是这个入赘,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去充当赘婿,你别急明天哥哥就带着你去找回场子!对了,这强绑人的村子你可还记得路?” 狗儿小声道:“路是记得,就是放俺走时,俺答应那小娘子不把这事告诉别人,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子可不能当背信弃义的人。” 赵捕头正待再说,一直站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刘三郎道:“行了行了,既然这几个贼子不是在山洞里刺杀县尉的刺客,那就算了,正好狗儿也回来了,没什么要事那就都回去吧!” 几个人赶紧抱拳拱手道:“属下告退!” 刘三郎挥挥手,狗儿就跟着赵捕头出了衙门。 “赵哥哥,今天这刘三郎是怎么了?怎么一脸郁闷样?” “唉,别提了”赵捕头摇摇头道:“本来和州里的李参军谈妥了,五百的丁役咱们出一百人,十万贯的军费咱们应了两万贯!” “两万贯?”一旁的行痴大惊“赵捕头,咱们祐川去年秋天遭了兵灾,今年种子也才刚刚播在地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里能出的起两万贯的银钱!” 两万贯平摊到全县每户人身上,意味着每家都要出三十多贯的巨银,这钱莫说是普通泥腿汉了,就是东城那些员外们也得心痛好久。 可以说这钱要是真摊下去,那就是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房卖田,一句话,大家都清洁溜溜。 “我说大师父,俺这话还没说完哩!” 要不是赵捕头实在打不过行痴,那神情绝对是要动手的。 “阿弥陀佛,是行痴心急了,赵捕头您说!” “嗯,那个,说到那了?” 狗儿道:“两万贯!” 赵捕头拍拍狗儿脑袋道:“两万贯,是总数,今年只需要征缴两千贯就行!” “两千贯,那也不少啊!”大和尚念着佛号道。 “是啊,所以衙门里应下来一半,其余的才是摊给百姓的!” 狗儿疑惑道:“赵哥哥,衙门里应下一半是要你们掏钱吗?” 赵捕头哈哈笑道:“俺可没那么些钱!” “那是?” “衙门里有公支银,这可是他们的小金库!”赵捕头神神秘秘的对着狗儿眨眨眼。 狗儿撇撇嘴,“小金库也是搜刮的老百姓的!” 一旁的行痴呵呵笑道:“每户一贯多钱,虽说还是难题,但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前方战事紧要,大家节衣缩食一下,日子也能过下去,阿弥陀佛,贫僧只愿这天下平安。” 狗儿撇撇嘴,和尚们只会扯口舌。 僧侣官绅都是不用交钱的,所以分摊到老百姓身上那就是两贯多甚至三贯,可不是一贯多。 在这之外,老百姓每年除了田赋正税还得缴纳什么人丁费,春苗钱乱七八糟一大堆杂税,一年到头才能赚几两银子? 可以想象,今年祐川县的老百姓要比往年还要难过。 狗儿叹口气,还好自己没成人,在衙门里是被记为余丁的,自己也没田,除了人头税别的也摊派不到身上。 算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狗儿就开口问道:“那刘三郎又是为啥郁闷呢?” 赵捕头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李参军了,点名要他押送丁役去龙州。” 狗儿道:“那就走一趟呗,把人送到了再回来便是。” 赵捕头摇摇头道:“今年的丁役,难说!” 赵捕头要往东走,狗儿要往南走,两方就在衙门告示墙处分了手。 狗儿扭头看看,大傻几个没在衙门口,估计是回家了,便和行痴俩人底着头往家赶。 走到半路,默默无语的行痴开口问道:“小狗儿,那仨偷驴的刺客,应该就是在山洞里刺杀县尉的人吧!” 刚刚在衙门里见他突然开口,狗儿就知道瞒不住他,再说当下也没有县衙里的人了,狗儿就叹口气道:“是啊,顺藤摸瓜下去好些人性命呢!以县尉的脾气,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就不得不隐瞒了!” 行痴点点头,狗儿就往前走,走了十几步不见他跟上来,就扭头问道:“大和尚,你怎么不走啊!” 行痴唱个佛号,抓紧了手里的禅杖道:“这就走!” 俩人闷头一阵走,到了篱笆门口,见屋里果然亮着灯,听着大傻几个人正在玩闹,便放了心,毕竟最近的日子不太安全,撒个尿就能被人打闷棍。 烧了热水烫完脚,躺在阔别已久的炕头上,这心里就是一阵踏实感,这两日真是折腾的累了,闭上眼没一柱香便已是沉沉的睡去。 连行痴悄悄出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王嫂嫂,嗯,也就是以前的刘嫂,自从她搬去了王用家,她这个小院就成了空屋。 空屋嘛,肯定是没有人的,所以屋顶上时不时发出来的声音,那就只能是“鬼声”,鬼这个东西,除了修行有成的和尚道士不怕,其他人听了脸色儿都得变上一变。 恰巧行痴是个大和尚,而且自认为佛法修炼的还算高深,就义无反顾的提着大铁杖跑过来捉鬼,一番傲斗终于是捉住了俩小鬼儿。 本要把人押解进衙门,吃两顿牢狱饭,但听那俩小鬼喊出的名字,就只好作罢,抽出俩人的裤腰带,四肢一捆,大铁杖中间一穿,就像挑着担子一样,把人抬进了家。 棚屋角里一丢,拿着木鱼继续念经,后半夜又嫌弃俩小鬼儿呜呜鬼叫的烦人,就又找条破麻布绑住嘴,两条麻布效果果然不错,大和尚点点头,重新拿起木鱼敲了起来。 梆梆梆梆,木鱼的声音在这夜里传出去老远,配着这夜色让人深深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