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清水寨一大早就爆出了一条大消息,才十五岁的少寨主,昨天夜里赤手空拳生擒住衙门通缉了好久的“飞天大盗张三眼”,此消息一出,整个清水寨里一片颂声载道,甚至一些说书人还现编出一场“小将军大战飞天盗”的话本。 一时间王厚少寨主的名声一时无两,人人提起来就要竖起大拇指道声:“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衙门后宅,王知寨端着茶杯对着从儿子卧室里走出来的浑家道: “厚儿还是不肯吃饭么?” 妻子白他一眼道:“你明明晓的厚儿爱面子,你还要搞出这么一处戏,能不让厚儿生气么?” “咳咳咳”,王知寨赶紧端起茶碗遮掩,没想到喝的急不小心给呛到了。 妻子见状就走上前去轻轻拍他后背,好一阵才让他恢复过来,便端着饭托递给他道:“他一直不肯吃饭母亲也着急,要不你进去劝劝?” 王知寨叹口气,伸出手端起饭托走进了儿子的卧房。 一进门就看见他鞋也不脱,脑袋钻进被子里,屁股露在外面,正在那呼哧呼哧的喘气。 “厚儿啊,快起来吃饭!”可怜王知寨管着好几千人性命的大官,还得低声下气的哄儿子吃饭。 “我不吃!”沉闷的声音在被子里发出。 “哎,厚儿,不吃饭怎么能长大个,肚子饿怎么有力气练武,今天的饭可是有你最喜欢吃的猪耳朵,又脆又香快起来吃!” “我不吃不吃不吃!”王厚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气鼓鼓的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 王知寨见了连忙跟过去,把饭托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尤其是一大盘发出醇香的肉耳朵。 王厚看着菜,嗓子里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但眼睛却突然瞅到饭菜旁边的藤箱,立马又气道:“我不吃,饿死我也不吃!” 王知寨皱眉道:“厚儿啊,你可是还在埋怨为父?” 王厚哼一声,便把头扭去一边。 王知寨叹口气,捋捋胡须道:“父亲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平时在寨子里到处惹事,这寨里的人可是对你的风评不佳啊,你将来还要接我的位置,可不能有太多负面言词,我只好借这个机会为你赚些好名声。” 听爹爹给自己解释,王厚也不耍小性子了,便气呼呼道:“爹,赚好名声什么时候赚不成,为什么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王知寨呵呵笑道:“这件事怎么啦?我儿勇斗窃贼的事儿多好!” “好什么好!” 不提这事儿还罢,一提这事儿王厚就一脸怒意,蹬蹬蹬的走到床前,直接脱掉鞋重新钻进被窝。 一旁的王知寨见状大步跟过去,掀起被子扶起他道:“哪里不好了,你可是说啊?” 王厚闭着眼道:“这事儿你还能不晓得,明明是我被贼汉一拳打晕,然后那贼汉又被那家人的护院家丁追上生擒,恰好巡夜的寨兵看到才救醒了我。” “如今外面声传是我抓住盗贼的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 王知寨见自家儿子闭着眼,一脸耿直的模样便忍不住发笑,他这一笑,王厚更感觉臊的慌一头钻进被窝,再也不肯出来了。 王知寨拽拽被子没把它拽开,便对着被子道:“儿子我问你,你可是这清水寨的少寨主?” 被窝里王厚闷闷的哼一声。 王知寨继续道:“你半夜不在家睡觉,却在大街上转悠,也相当于巡街对不对?” 王厚不说话。 王知寨见了眼珠转转再道:“咳,厚儿你老实说那贼人是不是你率先发现的?” 王厚一把掀开被子坐直身子兴奋道:“是啊,那贼汉以为我是他同伙,还跟我打招呼,让我赶紧走,我就趁他不注意跌了他一跤。” 王知寨嘿嘿一笑继续道:“正是因为你跌他一脚,才迟缓了他逃跑的时间,若不然那帮护院哪里有机会追上贼人,早让他逃之夭夭了,对不对!” 王厚兴奋道:“对哦,对哦!我可是缠了他好一会儿哩!” 见这招儿有效王知寨趁热打铁道:“正因为你年纪小,才不是他对手,若是你跟他一般大,哪里能容他逃跑。” “对哦,对哦,他那么大个,我才这小个,我若是与他一般高,绝对能打过他!” 王知寨点点头对着他诱惑道:“所以厚儿,这抓贼的头功应该记在你头上,所以外面说的也不为过,只不过稍微夸大了一些,那也是寨民们喜欢你才故意夸大的,因此厚儿啊,你要快快长大个子,到时候独自抓贼,再不借用外人帮忙。” 听了这般鼓励话语,王厚俩腿一蹬就跳下了床,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就大口的吃那盘子里的猪耳朵,吃着吃着又瞅见了藤箱,叹口气道:“可惜,我还是输给了他!” 后面的王知寨连忙道:“不算输,抓贼是有赏银的!” 吃完饭的王厚拿着一锭十两的官银,兴冲冲跑来大营找狗儿,满营房转一圈也没找到人,又跑到校场找还没有,一打听,说是一大早就骑着骡子带着俩人出去接人去了。 就只好丧丧的回了家,心情不好还与一个戴耳环的小娃子打了一架,双方年纪相仿,互相斗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因为午饭点快到了,便互相散开,约了第二日再比过便各回各家。 再说这头,狗儿带着唐小二唐小七焦急的站在清水江码头上看着江面。 昨天夜里收到三管事派人送来的消息,他的商队才刚刚筹集完货物,到清水寨至少还要两天时间,但是狗儿提到的猪已经筹集好,会连夜盛船沿涪江抄水路转清水江,大概在中午时分到达清水寨码头,让狗儿安排人接货。 同行的还有几个小管事小商人,他们会在清水寨附近再筹集一些物资,对于迟误之事深感歉意,已经另外去信给周军监解释了。 狗儿才不管他迟误不迟误的事,只要不误了自己的事儿便是好。 为何狗儿这般着急? 因为今天是清水寨大集日,附近好多村寨的村民今日都会来赶集,而且上寨的民夫们也会在今天到达,这般热闹的大日子狗儿可不想错过,而且寨里杀猪的,剃猪髭的,分割肉的,负责运猪肉的,负责卖猪肉的,二百号人已经到位,就等着猪肉来了。 清水寨码头因为是附近最大的码头,所以修建的比较大,由两条宽三米长二十米的木板桥组成,一次性可以放八条船。 今天是大集日,除了商队会收进城钱外所有人都不收钱,所以一大早乘坐船来赶集的百姓就挤满了整座码头。 眼看来得人越来越多,狗儿能不急么,当上寨民夫驾着三十来艘渔船划过来时,狗儿心都要急死了,三十艘船啊,那得有多少条鱼,买了鱼的人还有钱来买自己的猪肉? 一直到那群汉子上岸狗儿才偷喘了口气,原来只有头前最大只船上有鱼,但下一幕又让狗儿面如土色,一艘船舱里居然能装下好几百斤鱼,足足背了三十背篓,好么,他这一船顶别人三船。 目送一群人簇拥着他们的薛知寨面露忧郁的进了清水寨中,狗儿的脸色比他们更加忧郁。 “直娘贼!”狗儿指着面前的清水江狠狠骂道:“猪游水都比他们划船快,这都一天时间了还没走来,慢死个人!” 可能是清水江的水龙王听到了狗儿的咒骂声,一阵狂风刮过,带起一片江水,水花溅了狗儿三个一身,正待狗儿开口要骂,后面的唐小二一把抓住狗儿道:“快看狗儿,远处有一片柜杆,似乎是船队来了!” 狗儿激动的踮起脚去看,但是个子太低看不到,一着急就让唐小二背自己看。 等狗儿爬到唐小二背上时,船队已经快到跟前了,狗儿只好又跳了下来。 远远看去,一共有十五六艘,和刚刚上寨人驾的渔船或扁舟不一样,这些船是专门走内河水的“大肚货船”,也就是所谓的槽船,两头窄肚子大,一趟能装下好多货物,看顶上还有竹板或者木头做的棚子,下雨时就在上面盖一层油布,仓里的货物就不会被打湿。 槽船底平,阻力小吃水也浅,在河上行船时,有风就借风帆助力,没风就操橹、撑篙,在深水域这些开阔水面就划桨,在窄小堵塞的河道就雇人力拉纤。 船来了,狗儿心里也就不急了,看着水面感叹一声来这么些船这三管事居然搞出这般大场面来,真是无比佩服。 眼瞅着船要到码头了,狗儿就整理整理衣服准备去接人。 人上了栈桥,那船也恰好到了跟前,船队落帆停在水面上,搞得狗儿一愣,不待多想,就瞅见船队里放下一只小木船,两个持刀的大汉护送着一位穿锦袍的汉子划了过来。 狗儿拱手问道:“可是三管事派来的人?” 小船儿上的人抱拳回道:“某家是隆庆府来的商人要赶着去文州,敢问小哥儿此地乃是何处?” 狗儿这个气啊,激动了半天原来不是自己等的人,就抬抬手敷衍道:“这儿是龙州清水知寨,你要去的文州还的再往前走。” 话说完就下了栈桥回到河岸边,那汉子见狗儿不爱理睬的样子也不在意,继续抱拳道:“敢问小哥儿这前方的寨子里,可有集市?吾等船上果蔬米面水这些东西备的有些不足,想进去买上一些新鲜的!” 狗儿看那河中船体吃水足足一半,想必是栽了好多货物说不定也有猪肉,万一进寨子里面发现差价也卖起肉来那可怎么办? 眼珠子一转便道:“有是有但我要提醒你,这寨里正好有个过路的军监说要为大军筹措粮饷,你们不怕被敲诈就可以进去。” 一把铜钱抛上岸,船队眨眼间没了影子。 这汉子倒是讲究,临走前还给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