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打不起,一方不让打,两相情愿之下,金宋两方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当宋人进攻的号角声第一时间响起时,扎鲁军帅就把第一场主持招降的扎鲁木措捆绑起来送到了宋人军帐,战鼓声嘎然而止。 这一次扎鲁军帅不顾病体亲自出马。 “两位贵使!”扎鲁军帅拱手道:“战马可以给你们,只是这额外的赎身银子,我军实在是无力承担,要不我们先打个欠条,等回头筹集足了再送去军中如何?” 上一次搞出个大丑态的左公公,这一次有了不少的胆气,大手一挥喊道:“好,就这么订了!” 扎鲁军帅一愣,扭头看看另一位招降使,见他也跟着点点头,这眉头就皱到了一起,“这俩招降使莫不是傻子吧?这么简单就同意啦?”疑惑完就去看被宋人送回来的扎鲁木措。 被五花大绑的扎鲁木措心里这个委屈啊,都怪这俩招降使软弱的和应声虫一样,害的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这方招降宋人,不自觉间就中了圈套,当听到战鼓声响起时尿都快被吓出来了,扭头见族长望向自己的目光,无奈的点点头。 “他俩人就是这个怂样子!” 扎鲁军帅叹口气,看来眼前这俩人还真是个传声筒啊!亏自己还在这俩人面前摆足了礼仪,唉,越来越糊涂了。 既然吴璘懒得走形式,自己也只好配合他们,哗啦一声响,扎鲁军帅站了起来,对面的左公公脸皮瞬间一白。 “两位使者,还望回去禀告一声,我方诸事配合,如果贵方没有其他要求,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吧,等招降仪式走完,也好能早日放我们离去!” “好说好说,我们这就回去问,扎鲁军帅稍等片刻。” 第二轮谈判,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结束,双方意见顺利达成一致。 金军这里除了身上穿的衣裳,其他物事统统放在营中,经过严密的搜身环节后,一行人空着手排着队走出营寨,奥,也不算空着手,因为每个金人手里都拿着一杆小白旗。 受降仪式就在马头山寨脚下的宋军大营里举行,在数万宋人的注目下,为首的扎鲁军帅把手中的帅印和帅旗交到了宋人手里,仪式便宣告结束。 没办法,双方都没耐心,也确实再赶时间,金人着急回家,宋人也着急回家。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也不晓得自家的地耕种好了没?家里的婆娘娃娃这几个月想必是担惊受怕的厉害,也能早些回去报个平安。 军中的军功官和军法官们也得忙碌着统计此战人员的得失,出战不利的要被追责,有军功在身的还得计算钱粮赏赐、军阶几转。 不幸战死的等计算完军功之事外,还得找棺木装好尸身,安排劳役送回各州各县,等统计完每人的烧埋银钱数、军功奖励数,以及这次大帅特赏的二十贯扶恤银一块儿送往各村寨。 对下面,一堆杂事,对上面更要麻烦,各人的军功文书,记录、凭证,以及钱量支借文书一大堆都要给朝廷递送,这些事情没有一个月时间是根本完不成的。 投降的金兵除百夫长以上被拘押在大营,等明日面见完大帅之后再放回金国,其他普通金兵当天下午就在一营宋兵的护卫下,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线,送回了金国境内。 随着金兵的离去,宋军大营里响起了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今夜的青川军是特令允许喝酒的,因为今夜是庆功宴。 紧急从商人哪里买来的二百头猪和三十只羊以及大群的鸡鸭鹅鱼被拉进军营时,一群没见过啥大世面的军汉,纷纷侧目而视,有好些人只顾着扭头看,然后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在地。 没办法军中的伙食除了稀粥咸菜加锅盔,就是浓粥咸菜加糜子饼,就连那些黑乎乎的大酱也是偶得小胜时才能吃到,军官们还好,这低层的军汉可以说自战事开始就没闻到肉味儿,嗯,火烧人肉味儿不算。 这场仗打的艰难,军中伤亡了一半,青川军可以说是被打废了,补充兵员倒是简单,但是这战斗力可不是人数多就能决定的,老兵带新卒再磨合个一两年,然后上阵打上几仗,能保持不溃败这才算是合格。 军中多是些粗鲁的汉子,青川军也不例外,当上百辆装载着酒坛子的马车驶进营房后,军营里喧闹的气氛是更上一层。 青川军是委屈的,坐看三千首级军功而不得,数千阵亡兄弟的仇恨也不能报,还要乖乖的接受朝廷的放人命令,心里委屈,憋闷,所以需要大醉一场,因为醉了才有胆气骂骂朝廷的大官,骂累了就一群群的躺倒在篝火旁,对左右感叹一声这狗日的世道惹人心烦,不如梦里的世界让人痴迷,然后睡去。 青川军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的主帅吴璘,是个从低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将帅,晓得大家伙的心思,所以才自掏腰包办了这场丰盛的庆功宴。你看看别军的将帅,正常的军功还要给你克扣半截,更不用提真金白银的赏赐了。 所有活着的军卒,除了军功银额外计算外,包括那些没捞到军功的人,全体发放三贯钱的赏赐银钱,再加上这个月的军晌,这么一算实打实的五贯银钱,心里的委屈也能得到宽慰。 就在夜幕降临之后,一支有二十位美貌伶人组成的队伍进了大营后,原本慷慨激昂谈论自家大帅凭啥不能进朝廷当宰相的争论声,瞬间变成了下流的“狼吼声”,躲在大营某个偏僻角落的某人,终于把额头上的冷汗抹了下去。 “小狗儿,你这招可真不错,这帮杀才们喝点马尿就开始胡言乱语,真是不知者无畏!” 狗儿捧着根羊腿骨正咬的上劲儿,听到他话,便呵呵笑道:“张老哥,这可是你想出来的招子,管我什么事儿!” “咦,你小子倒是油滑,不过,爷爷就说是你的建议,你又能怎么着!” 话说完张奇就端起面前的酒盅,吱溜一声喝进肚里,抬起头笑眯眯的盯着狗儿看。 狗儿见状,就把手里的羊骨头放到桌子上,捡起块儿麻布随意的擦擦手,双手抱拳对着上首的一个小娃子道:“属下拜见少帅,以少帅刚正不阿的性子,绝对不会坐视恶人相诬!” 坐在狗儿上首的吴挺,咬一口手中的鸡腿,使劲儿咽进肚子里才对着狗儿道:“那是,本少帅正直无私,处事秉公任直,岂能任由他人攀咬于你!” 狗儿听到,便端起面前的酒碗对着张奇挑逗一下,再扭身对着吴挺道:“谢少帅仗义执言,来,属下敬您一杯!” “慢!”吴挺把吃光的鸡腿骨扔在地上,擦擦手就对着狗儿道:“本人的话还没说完!” 见狗儿皱眉,吴挺就嘿嘿笑道:“若是有人攀诬陷害你,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张叔说的可是真的,人家并没有冤枉你!” 张奇见狗儿尴尬的立在一旁,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急的狗儿赶紧摆手道:“我说仲烈你可得讲点道理,招艺妓进营跳舞助兴可是张老哥说的,管我什么事儿!” 吴挺道:“如果没有你明里暗里,拐着弯儿的暗示他,张叔怎么会想出这一招,所以就是你的主意!” 狗儿叹口气,“好吧,既然你俩联合到了一起,那我就委曲求全的认了,不就是蹲大牢么,小爷又不是一次两次进了,不怕再进一次,正所谓邪不压正,早晚有一天,某家的冤情会被洗刷!” 见狗儿还是死赖着不承认,张奇就拍着桌子大声喝道:“好,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厚颜无耻,某家佩服!来,让某家敬你一杯!” 狗儿摆摆手,“张统制过谦啦!来,小子敬您一杯。” 咕咚一口,狗儿直接蹦了起来,张大嘴巴就对着后面俩人喊道:“大花小花,你们俩怎么给我倒的是烈酒!” 大花抱着酒坛不回声,还是小花和狗儿近,“狗儿哥,是张将军把俺俩的酒坛子给换了!” 三人在这里吃喝的热闹,中军帅帐的一群人却是愁眉苦脸。 “禀大帅,光是青川军的庆功宴和赏赐银子就花了两万贯钱,若是前军也这样来,那也得花两万贯钱啊!” 一个绿袍小官抱着厚厚一摞账本,对着公案后面的吴璘汇报道:“而且,前军若是赏了,其余四军多多少少也得赏赐一些,属下觉得至少也的五六万贯钱才够!” 吴璘皱皱眉,咳嗽一声道:“需要这么多?” 小官道:“这还是保守计算的,属下还没有计算那些民夫和州县兵的军功哩!” 吴璘叹口气,指着厅前另外一个穿绿袍的小官道:“账面上还有多少银钱?” 小官道:“已不足二十万贯!” “又剩这么一点了!”吴璘默默道。 听见这话,队首一位穿绯袍的官员出列道:“是的大帅,所以卑职以为,这其余四军的赏赐银就别给了,他们毕竟也没多大伤亡,给正常的军功银便是!” 吴璘摇摇头道:“军中就怕这多寡之分,虽然其余四军没什么伤亡,但在左路抗住了金兵三万大军,不至于让战事糜烂,功不可没,这是硬生生的大军功,若是不给他们发赏赐银,恐怕诸军兵会有一些不平之意,以后再开战用兵,这些人就会有惰意。” “他们敢,谁要是敢不尽心用力,我手里的军刀绝不放过他!” 说这话的是位身子消瘦的老头,人虽瘦弱但是那气势却不能让人忽视。 “韩监军,治军不要太过严苛,也要柔情些!”吴璘看着瘦老头叹口气道:“不行的话就再向商号支借一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