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班值守房里,狗儿对着面前的赵捕头不停的念叨着:“赵哥哥,小子也是为了让外面百姓们安心才想的法子,你就给他准备上吧!” 赵捕头摇摇头,看着面前两个婆子利落的量好了大和尚的尺寸,就带着俩人出了屋,狗儿不甘心就这么错过好机会,追在他屁股后面不停着磨嘴皮。 “胡闹小狗儿,这般重要的场合就算我同意,刘三郎也不会同意你这般胡来的!” 赵捕头被他烦的不行,停了脚步就站在路边对着狗儿训斥道。 “什么不同意?” 俩人正在路边嘀嘀咕咕,忽听着背后传来声音,赶紧扭头看去。 “属下拜见刘县尉!” “小子见过刘县尉!” 刘县尉笑呵呵的摆摆手道:“起来起来,刚刚听三郎说大师父来了,当下也无事便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捕头赶紧道:“回县尉,刚刚量好了尺寸,稍过一会儿便能做好送来,他们正在抓紧时间写告示,四城的坊老回了信,收拾齐当就会过来,道场周围的大木杆子今早天一亮就安排人去埋去了,想来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准备齐全!” 刘县尉呵呵笑道:“赵捕头有心了,等事情过后,必会重重赏你!” 赵捕头连忙鞠躬谢过。 刘县尉又看看狗儿道:“狗儿啊,你刚刚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狗儿:…… “无妨,你只管大胆的说,就像昨夜一样!” 狗儿赶紧抱拳道:“不敢不敢,小子昨夜失礼了,亏了县尉包容!” “哈哈哈,少年人么,话说的直了些也无妨!”说完就对赵捕头道:“我也不是啥听不进话的人是不是?” 赵捕头连忙抱着拳头道:“是滴是滴,小狗儿有什么说的,只管放心的与县尉说便是!” 话出口又偷偷对着狗儿使眼色,免得他真就不知轻重的全说了出来。 眼睛眨了半天,狗儿就装看不见,反正自己也不是衙门里的公人,这件事干完自去便是,若他恁地不同意时,就借口自己年幼也无碍面皮啥事。 当下想罢,就拱手对着县尉道:“回县尉知,小子正在和赵捕头商议,趁着这场法事,俺们可多置办些法器在上面,等道场做完也可赠予邻舍街坊们,顺手换些银钱使用岂不美哉!” 一番话说完,刘县尉的眼睛都快瞪圆了,咳嗽一声就指着狗儿对赵捕头道:“没想到,这么个小娃居然也有些陶朱之才啊!” 赵捕头也跟着咳嗽一声道:“小小年纪就这般贪财,满身的铜臭气着实该打!” 刘县尉摆摆手道:“哎,也不能这般说,铜臭气虽然不好但也比脂粉气要好上许多!” 说完就拍拍狗儿肩膀大踏步的走了去,后面的赵捕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狗儿叹口气,这般好机会眼睁睁看着浪费了,真是可惜喽,算了,能老老实实的挣到那几分赏银也算不错了。 回了屋,眼下也无事,就脱了鞋继续躺在铺位上,对面的行痴拿着念珠又在哪儿念叨个不停。 二堂东侧的主薄厅,孙主薄一脸青色的望着公案前面的衙役道:“东明!你不是说没有大师来么,那个叫行痴的和尚又是个什么来路?” 桌前的东明心里一阵爆粗口(嗯,好几头草泥马)“直娘贼,凭得栽赃我,明明是你说的没有大师来,无端端的安在我头上!”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不但不敢说,面皮还要恭敬的给他解释,就见他直接抱着拳对着孙主薄先赔了一礼,又转身对着四下的同僚们道:“都是东明的错,这个行痴,实属未曾听说过,因此也疏忽了他!” 见几位同僚伸着手指唾沫横飞的开始指责自己,这心里更是一阵腻歪。 “行了行了!”孙主薄顿了顿案面上的镇纸道:“东明也不是有意的,百密总免不了一疏,下次当细心便是!” 东明赶紧抱着拳头一脸激动的回道:“谢主薄!” 孙主薄挥挥手,让东明退回站位,又扭头对着另外两个衙役喊道:“思之,七郎!你们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俩文吏赶紧拱着手走出来道:“回主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开始做法,那些人就会冲出来,保准让他进行不成。” 孙主薄点点头道:“告诉他们卖力些,热闹些!我们可等着看这场大戏哩!” 俩人抱拳道:“放心诸位,必让这场戏,耍的精彩些!” 西跨院捕快房里。 “快快快!后面的几个,步子走快些,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一位年长的婆子头狠狠的对着几个小丫鬟吓唬道。 小丫鬟吃她一吓步子紧走了几步,一行十个人各端着托盘儿跑也似的走进了值守房里。 “大师父,小郎君,我等是赵捕头遣来伺候大师梳洗更衣的” 狗儿开了门见外面一溜十个美貌小娘子各端着衣物恭敬的立在门外边,便唤了行痴走出去。 行痴到了外面见那托盘儿里僧鞋、僧衣、僧帽、袈裟等衣物具是齐全,面上已是笑了几分,又见两个仆役提着个木头箱子哼哧哼哧的追了过来,脸色大喜扭头就拉着狗儿低声问道:“小狗儿,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狗儿没搭理他,直直的走到箱子处问那仆役道:“小哥儿,这里面是啥?” 年长的仆役道:“是赵捕头让俺们拿过来的,还捎话说,让大师父看着佩戴,最好能全部戴上!” 狗儿一愣,疑惑看着那箱子道:“打开来看!” 俩人便开了箱,好么,满满十几串各种料子制成的念珠、佩珠、挂珠,闪着亮光耀在脸上乐的狗儿合不拢嘴道:“都是给我们的吗?” 那年长的仆役默默的道:“俺记得赵捕头说等法事做完了这些东西要一个不拉的收回来!” 狗儿:…… 还以为那刘县尉是个沉稳的性子,原来也是个贪财的,可怜自己琢磨出个捞钱的好主意也被他们给占用了。 叹口气再回身看去,见换了崭新法衣,身披大红袈裟的行痴正一脸喜气洋洋的看着自己,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看还真有些得道高僧的模样,要不是那根黑乎乎的大铁杖落了几分面子,这形象说是灵隐寺来的大和尚都有人信。 咳嗽一声,狗儿指指木箱里的法器就对着他道:“大和尚,这里的珠子也戴上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祐川四坊响起了洪亮的铜锣声。 “为安民心,镇一方水木平安,县衙刘县尉依照李县令批词,接纳了赵员外的请求,为我祐川县做一场好大法事,各位相邻百姓,收拾齐整速速结伴前去道场礼佛!” 哐哐哐! 原本空旷的街里瞬间挤满了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纷纷谈论着这场法事。 “刘老哥听说了吗?据说是打成都府来的得道高僧,法号叫行痴,专门来超度郑二郎娘俩个的!” “胡说明明是来捉拿乱葬岗吃人老妖鬼呢!”一位似乎是掌握内部消息的汉子插话道。 “你们俩说的都不对!”一位看着似乎更加懂行的老丈,大声的解释道:“这行痴大师,是位行走四方专门捉鬼的佛陀,一根开光禅杖重若千斤,什么妖魔鬼怪,只需一招便把它打的魂飞魄散,据说这人原本在城外几个受兵灾的村子里镇压冤魂作乱,恰巧被赵员外遇到,便请来城里捉拿这几日作乱的小鬼!” 旁边的一个老妇人哑着嗓子问道:“你咋晓得的?” 老丈仰着头自豪的道:“俺有个侄子可是在衙门里办差,今早他回来对我说的!” 说完又看看左右神神秘秘的道:“对了,你们晓得这赵员外是何人否?” 一群人连忙摇头,这老丈就呵呵笑道:“正是南城的小善人赵大狗!” “原来是他啊!他请来的法师绝对法力高强,抓几个作乱的小鬼儿,必不费力气,咱们快去看!”一群人齐齐的赞叹道。 做法事的道场选在了西城坊附近的一处高坡地上,周围的枯草乱石,早早的被衙门里的民壮收拾了出来。 三步宽五步长的木台子搭建的六尺来高,台子上摆着一方圆蒲团,蒲团前面是三牲祭品,祭品前面是一盏铜香炉。 香炉前有一座拳头大小的铜钟,侧面放着三支清香。 法台的四面各立了一根旗杆,今日有些小风,风吹来时,正好把刚刚挂上去的旗子吹着呼啦啦作响。 “行痴法师”“得道高僧”“降妖除魔”“安魂超度”。 四只旗号,饶是行痴这个脸皮及厚的酒肉和尚看得也有些过意不去。 “狗儿啊,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张扬了?” 也穿了身新衣的狗儿正在笑眯眯的乐呵,听了他的问话,撇撇嘴道:“这帮蠢人也就认这个!不这样来,他们反而会不相信!” 说完就看着一大群跟着坊老围过来的百姓,咳嗽一声道:“大和尚,一会儿在台上敲木鱼的声音一定要大些,还有那些珠子一定要全戴上,刚刚赵捕头可说了,这里面可再分我们两成!” 浑身挂满佛珠的行痴本来还有些埋怨,听了狗儿说还有额外银子拿,赶紧点头道:“没问题狗儿,对了,他们有没有说念什么经?” 狗儿一愣道:“你平常念什么经文?” 行痴道:“好多呢!” 狗儿道:“超度经、往生经、祈福经随便念一个吧!记住,无论那个经,木鱼一定不要忘记敲!” 行痴点点头,便持着大铁杖戴着满身佛珠摇摇晃晃的登上了法台。 台前四个戴着红头巾的大汉,深吸口气便举起手里的鼓槌对着面前的牛皮鼓,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声音穿过人群飘到了西城外的乱葬坟处,只听着一声炸响,几个汉子喊着“诈尸啦,诈尸啦!”的口号疯狂的往城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