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充满了爆竹燃烧后的刺鼻怪味,大街上小巷里,三五成群的娃子不时的提着小红灯笼追打着从面前跑过,这一幕看的大傻是满满的羡慕。 紧了紧肩膀上的绳索,喊一声,前面的两个小乞儿就绷紧了拴在腰间的引绳,沉重的板车便被三个人拉着走了起来,三个小郎高声喊着号子,一二一二的就把装了满满一车干柴的板车拖进了张员外的后门里。 在哪里,狗剩咧着一张笑脸道:“张管事,马上要过年了,您看看还需要再送一车干柴吗?俺们整个正月都是歇的,您要是再订柴就得安排人去家里拉了!” 张管事一愣道:“过年歇息半月就行,怎么要歇一整个月?” 狗剩赶紧回道:“俺们大郎哥,奥不,是掌柜的嫌弃俺们都不会认字,要在正月里教会俺们写字,大家伙都笨的狠,所以就干脆多歇了些日子,好让俺们能记些字!” 那张管事听了他说的话,就伸出手指赞道:“好仁义的掌柜,对你们可真好,想当年我为了学认字,大冬天的去夫子家求教,不曾想他嫌弃俺束脩不够,竟被赶出了门外,小子你可要好好珍惜,等你学会了识字就可以找一个像我这样,有体面的活计了!” 狗剩赶紧点点头。 那张管事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再送来三车吧,马上要过年了,洗洗涮涮的总是用到热水,两三车柴火可不够!” 狗剩连忙回道:“记住了,张管事,俺们下午就能把柴送来!” 张管事点点头,看旁边几个人已经把柴火卸完了,就掏出钱袋数出十文钱递给狗剩道:“大冬天的几位小郎也不容易,剩下的就拿去买些热炊饼吃!” 狗剩几个赶紧接过来,躬身谢了张管事,就拉着空板车高高兴兴的走了出去。 有一句话,叫做“流言可畏”。 这一次狗儿是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了一次,早晨闲来无事,剩下的对联也就三四十副了,几个熟人家送一趟,剩下的丢给他们几个拿去街上卖卖,一上午时间就已经是卖光了。 听去土地庙的小乞儿回来说,哪里有好多卖字的秀才,只要五文钱就可以免费写一副特定的对联,狗儿就知道这门儿生意做到了头。 东市集已经是关了,这茶水铺子冷冷清清的,奥不!还有个白喝水的穷酸秀才。 十贯钱如果计划的好了,让这群小乞丐过个饱年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过年还要忙的人,那一辈子就是了劳碌命。 狗儿可不想一辈子累死累活的伺候他们,然后就趁着下午的大好时光,给全体手下开了个会,会议内容为: 正月了小爷要好好过年,没事别来烦我! 至于许诺给他们做新衣服的,狗儿每个人发了一百个钱当做买布钱,由于资金不足只能这样,过年能不能穿上新衣服,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 一视同仁,自己也是这样。 黄灿灿的铜钱拿到手,见老大也是如此,一个个笑开了花,再加上有的人只有二十来文,一时间人人满意,嗯,不满意赶出去。 第二条,过年期间自己这里不管饭!然后给了王小乙三贯钱,谁肚子饿了,找他去!能不能吃饱,一句话,靠自己! 第三条,正月里大家都要休息,所以卖干柴的这一组,提前让客人多备上些柴,最好是一个月的。 狗儿这里缺啥都不缺柴,目前为止有四十多个汉子常例给狗儿供柴。 为啥呢?因为他们的柴在祐川县卖不动了,目前为止,狗儿几乎垄断了整个祐川县的柴火生意。 一个月至少可以给狗儿带来六七贯钱的收入,养活这三十多个小乞,每个月大概需要十贯钱,茶水铺子这边每天也就四五十文的进账,最多管柳红他们几个饭钱,所以这里里外外还有个三四贯钱的差头。 这些数据都是纸面上的,每日里节省一下,例如把炊饼换成杂粮饼子,把浓粥换成稀粥,一个月下来也就出来了。 再说狗儿卖了这三天对联可是挣了不少,反正这正月里这帮乞丐的饭钱是有了着落了。 正所谓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于是狗儿就对着这帮乞丐慷慨的道,每天下午吃了午饭,所有人都要过来学习识字,谁敢不来就打断他腿。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全城百姓都听说“南城小善人”准备在正月里免费开学堂,教小娃娃们学认字,男女不限谁来都行。 宋朝的识字率虽然是所有封建朝代里位居榜首的,但是也尽尽做到了百分之三十,意思是十个人里只有三个识字,这还是经济文化繁盛地区的统计率,像祐川这种又穷又偏僻的地方,识字率只有十之一二,再往西北那是更少,满大街的全是文盲。 不是不想学,根本原因是因为家里穷,一家人的嚼谷钱都挣不出来,谁还有闲钱送孩子去上学堂,又不是读书当官,浪费那钱干嘛!再说一个半大小子多多少少还能帮家里干些活,减轻一些负担不是! 免费学识字的流言,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瞬间传遍了全城,那些穷人家的老百姓一个个拍手叫好,然后,狗儿在“南城小善人”之后,又得了个新的外号“南城小学究”! “狗屁的小学究”狗儿狠狠的骂道,骂完不解气,就伸出手指,指点着狗剩,大傻几个人道:“你说说你们,找什么破理由不好,偏偏找这个理由来卖干柴!这么一弄,我还有屁心情去过年,大过年的,人家在外面痛快的玩耍,小爷我还得给一帮穷鬼教认字!我呸!” 能不生气吗?自从管了这帮小乞丐,一天天的到处为他们找吃的,烦躁的不行,以前从不骂粗口的斯文小郎君现在是一日三骂,甚至五骂! 心里不痛快,也就没耐心去敷衍,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难听了许多,好不容易在过年期间能够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谁知道这帮憨货竟是给自己找了诺大的麻烦。 尤其是在睡了一个美美的下午觉醒来后,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真的犹如晴天霹雳,一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狗儿哥,俺,俺们可没这么说,俺们也不知道谁瞎传的,俺们……” 看着狗剩语无伦次的忙着解释,狗儿伸出手打断他道:“算了,这时候再解释也没有啥用,满城都传遍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好在是过完年以后,也幸好只有一个月,若不然小爷我可就被你们给害惨了!” “对了,他们可有传什么时间吗?” 狗剩赶紧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说正月过后,没说那个时辰!” 狗儿点点头,想了想道:“一会儿你跑去茶水铺子,在门口贴上张告示,就说每天午饭过后开始!为期一个时辰。” “三十个也是赶,一百个也是放!到时候你们几个就坐在离俺最近的地方。” 几个人赶紧点头。 看着他们几个傻呆呆的还在那愣着,叹口气,就挥挥手道:“都出去玩吧,莫在那呆着让俺生烦!” 一群人赶紧跑了出去。 叹口气,也没心思睡了,抄着手便出了门向着西城坊走去,先去了王用家,进了门就被热情的王嫂嫂拉进了屋里,王用父子俩正蹲在地上也不知道鼓捣个啥,见了狗儿也仅是匆匆忙忙的打了声招呼,指指水杯示意狗儿自己倒水喝,然后俩人又低着头,对着一堆木头研究个不停。 狗儿接了杯水,伸头看看,见俩人各拿着毛笔在一大张木板上比划着什么,时不时的还争辩几句,看那木板上是个车轱辘的样子,狗儿也就没问他们。 抬头对着正在纳鞋底的王嫂嫂道:“嫂嫂,笑笑呢?” 王嫂嫂也不抬头,直接说道:“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狗儿一愣道:“生什么闷气?” 王嫂叹口气,把针放了下来就抬头对狗儿道:“你不是要在正月里教他们娃子学认字么!我就对笑笑说,到时候也过去,谁知道这丫头死拧着脑袋,说啥都不愿意去!” “我就打趣了她几句,就说不认识字长大了就嫁不出去!然后这丫头不知道犯了啥病,一个人就哭着进了屋!我那会儿进去,见他似乎不哭了,但还是在生闷气,说话也不理睬我!” 狗儿一愣道:“估计是不愿意与他们挤在一起吧!” 话毕,就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王嫂捡起针线,一边缝一边道:“去把,帮俺好好哄哄她,不去就不去,至于闷着嘴不搭理人么!” 狗儿点点头,就朝着西屋走去,到了门前敲敲门,见屋里没有动静就低声喊道:“笑笑,开开门,是俺过来找你玩了!” 那屋里一声惊呼,然后门哐当一声就从里面打了开,就见笑笑穿着个毛绒棉袄子,笑眯眯的就跑了出来,一头扑进狗儿怀里道:“狗儿哥哥你可来了,你不知道娘亲在欺负笑笑!” 狗儿这个尴尬啊,当着人家爹娘的面抱着人家闺女,似乎是不太好吧! 于是就扭头看看人家爹,就见王用爷俩笑呵呵的看看狗儿,就继续低着头研究他们的东西。 再扭头看看王嫂嫂,还好有些反映。 就见她一把把怀里的鞋底扔到了桌子上,就指着笑笑道:“说你两句怎么啦,你连字都不认识还说嫁给你狗儿哥哥,我看啊,你也就大傻肯娶你!” 那笑笑听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抹着眼泪就跑进屋里,“砰”一声把门关上道:“俺不要嫁大傻哥哥,他太笨了,还和俺抢吃的!俺不要嫁给大傻哥哥!呜呜呜…” 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