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大寨,狗儿一行人在这里待了足足两天,在第三天,路最远的花寨民夫终于来了,一共是五十个黑布缠头的汉子,瘦小的身子背着巨大的竹篓,脖子上挂着竹子做的弓箭,腰带里插着长长的砍柴刀,黝黑的面颊上还戴着只铁耳环,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 可能是见到大官心里高兴,五十个人齐齐的在寨子门口“跳了一段舞”,这才进了寨。 领头的是当代的寨主花十三,跟队的是才刚成年的“塞李广”花十四,据说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也叫花十四,狗儿搞不懂他们的名字是怎么取的,估计是图省事吧! 一群大男人“跳舞”狗儿感觉很稀罕,就特意跟去了衙门,跟了一路也没见这帮家伙再跳一次舞,只好提起裤子,两手捂着屁股蛋回了营房。 “狗儿爷,又去衙门领‘赏’啦?” 一路上好几个汉子热情的和狗儿打着招呼。 高傲的狗儿从来不搭理他们。 自从对这帮泥腿汉轻轻的亮了亮爪牙,在大营里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有了名气一大票小弟也就跟着来了,当小弟的,看到大哥都要拍两句马屁,这其中拍马屁拍的最响亮的,就是眼前这个叫做黑牛的家伙。 这家伙,拳头握起来比自己两个都大,但是这骨气…… “狗儿爷,今日还招人干活吗?我一膀子力气哩,比别人干的活儿都要多。” 狗儿咳嗽一声道:“吃起来也比别人多呗!” 黑牛赶紧道:“不不不,我和别人一样,只需两个炊饼就行。” 狗儿看看他,再瞅瞅后面的黄脸汉子想一下道:“好吧!一会儿你俩就去校场。” 俩人兴奋的拱拱手,别了狗儿就往校兵场上跑,目送俩人走远,狗儿摇摇头,继续捂着屁股往营房里走,屋里的人都被狗儿赶去干活了,所以没有人,狗儿只好自己爬在铺位上艰难的扭着身子上药。 明天再有十军棍这狗日的惩罚也就算是结束了,叹口气,对着屁股温柔道:“忍忍吧,马上就过去了!” 药粉一撒,呲牙咧嘴的疼,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了精光,无力的趴在床铺上,叹口气道:“谁来帮我贴个膏药啊!” “狗儿爷,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贴。” 狗儿一愣,这营房里居然还有人?一扭头,晦气,“龙阳男”,嗯,就是和邻居家两口子关系比较混乱的清秀男子,不知道谁给他起了这个混名,居然流行开了。 “喂,龙阳男,你站在俺营房门口干嘛?”狗儿赶紧用被子捂住屁股,戒备的对他问道。 “狗儿爷,我,我也想跟你干活,最近的饭实在是太稀,我吃不饱。” 得罪了人少寨主,一行人的伙食待遇自然是降了下来,每顿饭只发两个只比鸡子大两倍的糜子馍馍,外加一碗掺了米粒的汤,就这还一天只管两顿,反正在寨子里的这两天,民夫们也不用干活,大官们只关心自己餐盘里的酒肉有没有少,至于民夫们的也就没人吱声。 这件事情的根子出在狗儿身上,这帮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在那暗地下指不定的乱编排自己,再加上唐家村人的肚子也是饿的咕咕叫,狗儿就觉得这个事情比较严重,若是不早点解决,这刚刚才凝聚在一起的心,转眼间就会飘散,愁的狗儿是一下午都没睡好觉。 事情在昨天早晨有了转机,躺在床铺上的狗儿正在想办法,鼻子嗅嗅,发现营房里有股怪味儿,便循着味儿去找,然后就找到了已经扔了三天没搭理的驴肉。 三百斤的驴肉,足足装了三麻袋,这两天只顾着和王小寨主斗法,居然给忘的一干二净,其他人也没提醒一下,眼瞅着肉都有味儿了,狗儿赶紧催着一帮人出去制作肉干。 锅子柴火自然是现成的,就是后厨的胖厨子死活不同意,狗儿给他钱这货都不同意,一气之下只好绑得严严实实,嘴里塞上麻布卷丢进了柴房里。 驴肉用干净的井水冲洗了五六遍,才把怪味冲淡了许多,然后架锅煮肉,盐巴,花椒只要后厨房里能找到的香料统统丢进去。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当驴肉散发出浓烈香味灌满整座小城时,鼻子比狗都尖的大官们闻香而来,要走了一半肉。 三百斤的生驴肉,煮熟了只有一百八十斤,大官们要走一半,又挑了几大块儿给流口水的唐家村人解馋,剩下的一称只有四十来斤,若想肉干入味儿,就得在太阳底下暴晒几日,或者在烤房里烤上几个时辰。 才四十来斤肉,等晒成手指头大小的咸肉干最多只有两箩筐,都不够十个人一顿吃,狗儿嫌麻烦就直接削成肉条装进麻袋里背到市集上去卖。 才刚摆开场子,一大群寨民就围了过来,挣着抢着要买,但是,当一位穿着绸缎的胖员外带着五六个家奴挤进来后,肉就轮不到他们了。 六十文一斤的价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全包了,临走之前还递了名帖,说这样的驴肉干有多少他就买多少,即使价钱再翻上一倍他都要,搞得狗儿一愣,还以为清水寨人有钱的很哩,后来一看名帖原来是隆庆府来的商人。 偷偷宰牛是要被官府治罪的,驴子虽然不会,但是重要性一点不比牛差,要不是这头驴命不好被野兽给咬死了,狗儿哪来的好运气吃驴肉? 两千四百个铜钱背在身上差点没把狗儿给累瘫了,只好分给了后面跟着的唐小二和唐小七。 只要队伍不出发,马车上的粮食周老头是一粒米都不会给狗儿的,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买些米给他们吃。 六七百人,若是干饭,一顿饭至少要吃下三、四石米,但是煮成稀粥,只需要一两石米就够了。 如今的行情一石米要一贯五的价钱,身上这两千四百个铜钱,全部花完也仅仅够这帮人的一顿稀粥饭。 米铺里买了米,让他俩人各背上一袋回营,至于狗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肯回去,就抄着手在街上转啊转。 米面铺、衣帽铺、铁器铺、漆料铺、各类皮货还有各类木器应有尽有,但是转着转狗儿发现一个问题,这条街市上居然极少有肉铺,别说羊肉铺子了,就连次一等的猪肉,都没有几家,即使有,那价格都快追上别地儿的羊肉了,整个寨子里唯一流行的肉类,是鱼肉。 这一发现让狗儿欣喜若狂,兜着手在大街小巷里转了一下午,又打听了十几个老寨民,终于晓得原因了,城小,人又多,住人还不够,哪里有地方养臭烘烘的猪? 离寨子最近的村子,也有半日的路程,杀完猪再送过来,先不提新鲜不新鲜,单单是价格就没人吃的起,至于羊肉?一百二十文一斤,更贵,有钱员外家吃了都肉疼,这帮泥腿子那里有那口福,所以这便宜的鱼肉就当上了主肉。 有人说吃鸡肉啊? 老百姓家里的老母鸡都留着等下蛋哩,谁舍得吃,大公鸡?又不下蛋养一只就够了谁肯多养。 来之前,狗儿在龙州城闲逛时留意了,年前的猪肉三十文一斤,年后的肉价又降了几文,一斤猪肉才卖到二十七八文钱,这里却要六十文,一斤肉足足差了一倍有余,这样的价钱按理说那些商人绝对不会错过的啊?后来一打听,才晓得,以前是有商队来卖的,一斤肉卖四十文,但是自打今年过后,一支来卖猪肉的商队都没有,所以价格就涨了上去。 这么好的机会狗儿可不想错过,琢磨了一夜的狗儿一大早就去找了周老头,名义上要写信回去催催三管事赶紧赶路,暗地里却捎口信告诉他,运一百头猪过来,银子先请他垫付或者在上一笔生意的分红银中扣,只求他快点把肥猪赶来,他人不来肥猪也要快些来,最好走水路来。 活猪的进价不到二十文一斤,假如每头猪有二百斤重,买一只才四贯银子,一百头是四百贯,杀猪的屠夫说了,一百斤的猪可以出七十斤肉,一头猪就是出肉一百四十斤,到时候咱也卖四十文一斤,里里外外有二十文一斤的差价,嗯,那一头猪就是有,四贯钱的利,一百头就是四百贯钱!!! 这座城里可是有两千多人,一百头猪一共也才一万四千多斤肉,平摊下来每人才分七斤肉,这清水寨可是周围几个村寨的中心,只要开集这周围村寨指不定要涌进来多少人!不愁卖不出去,实在不行再分摊到别的村卖也行。 狗儿蹲在地上写写算算把整个屋子的地面全写满了,最后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四百贯”这三个字上再也挪不开,然后连夜在民夫里面招人,开出了五文钱一顿饭的价码,负责杀猪,分肉!唐家村人负责卖肉。 于是在今天一大早,那些招来的汉子就去校场上集合,紧锣密鼓的准备砌杀猪的台子,一片磨刀霍霍,只欠东风来,嗯,肥猪来的场景。 抬头看龙阳男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自己,叹口气,这家伙平常还是很听话,让他干嘛人就干嘛,从不抱怨,再说也毕竟是从祐川出来的,虽说有些特殊嗜好,只要不是对自己,照顾一下也是可以的。 咳嗽一声便捂着屁股对他喊道:“死龙阳,离小爷远些,要去就赶紧去,记住,只需干宰猪的活儿,别的不许碰!” 龙阳男激动的连鞠好几个躬,就扭着屁股高兴的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