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帘,长睫轻轻颤动,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她也不接话,静静听着她说完,才抬眼,已敛了笑意,眸底清澈干净,不解迷茫。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柳氏心中泛起惊天骇浪,眼中错愕,惊讶的看着笑盈盈的林氏。 关于周欢的生母,虽未提醒过不能提,可明眼人都知道,怎么这时候林氏说起这事来,真是胡闹。 稳下心神,她紧紧抿着唇,勉强挤出笑来:“欢儿是我的女儿,我待她自然是真心,弟妹此话真让人寒心。” 言罢,她拿着帕子轻轻拭泪,恰好遮住眼底的恶毒。 装模作样,林氏暗自冷笑。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笑声清脆悦耳:“我差点忘了,欢姐如今叫你母亲,只是不知欢姐知不知道自己的……” “婶母!” 周晴深深看她,一只手搭在案上,有些痉挛,坐直了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 “果真是没规矩,怪不得欢姐来迟了,想必是大嫂未教好,若是换了……” “林氏!”柳氏脸色瞬间煞白,任由多少脂粉也敷不出这样好的效果。 见她恼火,林氏愈发欢喜,娇声笑起来,一旁的秦氏也跟着看笑话。 挑起细长眉眼,幸灾乐祸,生怕这火燃得不够旺:“二嫂子说什么呢,也不怕大嫂生气。” 林氏掩唇笑着:“我说的也是实话,欢姐的确有资格知道自己的身份,免得被蒙在鼓里。” 林氏言语间透露着周欢的生母的情况,吓得柳氏坐不住,用力的绞着帕子,下意识朝周欢看去。 见她双唇微湿半张,迷茫不解,满是困惑,才安下心来,忙看向老夫人。 “行了,成日里一见面就吵,有什么好吵的。”老夫人也是沉下脸来,手中拨弄着楠木珠,默声片刻:“林氏,莫要胡言乱语。” “是,儿媳知错。”虽不情愿林氏也不愿因柳氏开罪老夫人,起身福礼:“请嫂子莫怪罪。” 喝了口茶,柳氏擦了擦嘴角,才应了一声:“无妨。” 妯娌间争风吃醋,看的老夫人烦心。 长叹一声,老夫人揉着额角,不耐道:“听你们说话便觉得头疼,行了,赶紧下去。” 一行人旋即起身跪安。 林氏打量着周欢,笑了两声,同秦氏一同离开,周欢低着头,跟在柳氏周晴身后,回了院子。 秋宁院暖阁中,柳氏松开丫鬟的手,朝着周晴看了一眼,转身对着周欢一笑:“我去换身衣裳,欢儿若是想吃什么,让丫鬟去厨房端来。” “多谢母亲。” 周晴看她恨得牙痒痒,帕子一甩,气哼哼的进了屋子,坐在主位上,骄矜的抬着下巴:“你过来给我捏捏肩,捶捶腿,坐了一会儿,浑身不自然。” 轻轻笑笑,周欢走到她身后,乖顺地替她捏了两下。 “还有腿。”周晴又将腿伸了出来,催促道:“快些。” 婢女将两个美人捶递了过来,周欢伸手推开,蹲下身子,朝着她的腿用力捶下去。 哎呦一声,周晴骂道:“你怎么回事?捶腿都不会吗?连下人都不如!” 怒目圆瞪,恶狠狠的剜着周欢,瞧着她面若桃花,眼底藏光,愈发气恼,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扔在她身上,滚热的茶水溅落手背,立刻泛红。 “嘶——”周欢忍不住呼痛。 “动作粗鄙不堪,肩都捏不好,要了也无用。”一面说着,一面瞥着她细白如玉的手,恨得牙根痒痒:“一双鸡爪!” 分明她才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一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凭什么生得比她好,不论容貌姿态,都要强自己一头。 茶杯碎了一地,动静又大,柳氏只好走了进来,细眉一拧,面色难看,叹口气:“怎么回事?可是晴儿何处做的不好,欢儿,你身为长姐,也该让让妹妹,母亲疼你,你也该为母亲分忧,好好照顾妹妹。” “下作东西。”周晴用力一把推开周欢,站在柳氏身边,嫌恶的瞥她一眼:“没规矩,没家教,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还不滚开,凭你是什么人,也配站在母亲身边。” “晴儿,住口!”柳氏低声呵斥,此时还不忘扮出一副慈母模样,安抚道:“欢儿,你别气,日后相处了,你便知道晴儿是个和善的。” “娘,她将我的腿都掐青了。”她还欲多言,被柳氏瞪了一眼,不情愿的嘟着嘴。 眉拧得更狠,柳氏还欲多言,周欢哼笑一声,眼神清冷,细细打量着柳氏:“母亲?哪里来的母亲?你不过是一个继室,在周府,我的母亲是只有一位,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你母亲。”她挤出伪善笑意,伸手去拉周欢的衣袖,却被躲开,她旋即温柔的笑着,轻语:“你可是听了何人说了何话,别听旁人胡说。” “是吗?”唇角扯开嘲笑,盯得柳氏心生寒意。 心中莫名慌乱,暗自腹诽周欢是如何得知,难道是林氏? 转念一想,柳氏不满的看着周晴,将责任推到她身上,早就提醒她要待周欢好些,偏偏她不懂事,胡闹什么,坏了自己的大事。 柳氏忽然掩面啜泣,哽咽道:“姐姐命苦,去的早,你放心,日后我会待你如亲生女儿,绝不会再让你受苦。” “多谢夫人,说起来我还未给母亲祭拜过,心中实在难安,回来这两日,我日日做噩梦,母亲一直在怨我,为何不去见她一面。”她拿着帕子点泪,好似西子娇弱。 见她也没什么威胁,柳氏暗暗松了口气,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自然要去祭拜的,得了空我就让人安排,你别急。” 若是等着柳氏得空,怕是等她出嫁了也等不到,任由她拿捏,她怕是再也没有出府的日子了。 只恨前世她未能去母亲墓尽孝,错认了仇人为母,直到她临死前才知晓真相。 周欢抬起朦胧泪眼,破涕为笑:“夫人不必陪着我过去,我今日得空,自己去便是,夫人告诉我祖墓在何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