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暴露
林中一时陷入僵局。 湛蓝天空一丝云彩都无,头顶炙热阳光毫无遮拦挥洒下来,山林之间一丝风都无,山民们默默流着汗,表情渐渐狰狞,呲牙咧嘴不耐烦。 “依我说,就让黄般小兄弟睁眼给我们瞧瞧,真瞎假瞎一眼的事儿,非说这么多,一下子都给解决了,这大热的天都搁这儿耗着,还不如回家躺着呢,赶紧让我们瞧瞧将此事了结吧,你们也不嫌乎热。” 一山民不耐烦的开口,扯了袖子在脸边忽闪,也不知能否有个风。 有一个开了头,其他山民也开始附和,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扑向中心的盛西与黄般,黄般瑟缩的身子开始发抖,这大热的天,他却好像在极寒的冬日里站着,紧抓身上衣裳,一言不发。 盛西觉察,涌起十足的心疼,扶上黄般手臂给他力量,抬头面对催促的山民们,脸上满满烦躁,不去理会,只低声安抚黄般,我们先回去。 扶着黄般欲走,蹲在地上揽着自家孩子的山民又不依不饶起来,高声哎!着,抬手招呼盛西黄般去哪?被盛西的爹娘在中间拦着调和。 “黄般小兄弟本就虚弱,瞧着精神分明不对了,诸位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歇,带孩子们回去洗把脸,洗洗眼睛,等下再来论这些。” 好言好语来劝,村民们仍不依,张口来论,很快变成动手推搡,欲离开的盛西黄般也被拦下,场面再度混乱。 坐在地上的孩童们睁开有些哭红的双眼,几个对视,脸上再度出现精明。 机会来啦! 他们的心中异口同声的喊着,悄悄起身,偷偷摸摸加入混乱,默契的朝着黄般儿来了。 负责武力的男孩被黄般捏了腿脚已恢复,十分记仇,咬牙使着全力对黄般再使出一记绊腿。 黄般本就身子羸弱,下盘也稳不到哪去,蒙着双眼被盛西扶着走,腿上突来一下,直接往前面儿扑倒。 于黄般身后准备待命的几个孩童抓到时机瞬间跳起,紧抿了唇抬手来扯蒙着黄般双眼的布条,他们坚信自己没有看错,甚至怀疑之前扯黄般蒙眼的布条耍他时,为何未瞧见他长了一双黄瞳。 身手算的上灵巧,盛西余光觉察到孩子们意图立刻抬手来拦,这都没拦住,一少年直接拽上黄般脑后布条,刷一下抽走,盛西瞪眼只能转而来提醒黄般闭眼,却也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之间,前头山民眼疾手快扶住了马上要摔倒的黄般,正对上其因惊慌而睁开的双眼,清楚看着那一双黄瞳。 时间好像瞬间停止,几人都不再动作,呆愣在地,只成功拽下黄般脸上布条的孩童们欢呼雀跃,跑着跳着,尖尖的嗓子唤醒众人。 “这瞎子是装瞎!他真的长着一双黄眼睛!是黄眼睛的妖怪!” 那银铃般的笑声深深刺进黄般心中,山民们神色一变,如遇瘟神般连连后退。 “他真的长着一双黄瞳。” “他不是瞎子,他是骗子。” “黄瞳主灾意不祥,盛西你竟然救了一个不祥之人,还让他在我们山头过了这么久!若山间来了不祥祸事,你要如何来赔!” 山民们如出一辙的目光齐齐向黄般射来,这段时间他所受的幸福时光帮他掩盖掉的十几年记忆一朝涌了回来,照在他身上的热烈阳光越来越少,被黑暗所取代,被无数嫌弃厌恶的目光取代,耳边议论声一层盖一层,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看不见了,他听不见了,他只能看见那一道一道充满厌恶恐惧嫌弃的目光,他只能听见那些尖利的议论声。 “把他赶走……不祥之人……” 黄般开始用嘴呼吸,一下又一下,沉重艰难,双腿上力气渐失,双臂将自己紧紧环抱住,掐着身上衣裳,汗流浃背,却全是冷汗。 一旁盛西忙着同周围山民解释,焦急面对他们,说着无甚黄瞳不祥,他与黄般接触了这么久,一点儿灾祸都未碰上,不过都是传言,都是迷信。 看山民们依旧不变的态度,整张脸紧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回身去看自己的爹娘想要求助,却分明看着他们与其它山民一样的目光,轻轻一声爹娘,被扑面而来的议论声吞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盛西紧皱的面目舒展开,慢慢平静,胸膛中的一颗心,也慢慢凉了下来。 一双眼睛,一种颜色,便将这么长时间的共处掩盖的一干二净吗。 黄般缓缓蹲在地上紧抱着自己,将头埋起,用胳膊捂着脸,用手捂着耳朵,捂住了周围的声音,却捂不住他脑子里的,心里的。 盛西呆愣站着,看自己的爹娘与其他山民统一战线,只比其他人眼中多了几分惋惜,他们没有行动,吐出口的,也只是淡淡一声叹。 恶童们又开始动作,捡了一把又一把的石头向黄般砸去,混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 “叫你推我们!妖怪!打死妖怪!” 黄般静挨着,好似感觉不到疼,但他没挨一下身子便会一抖,他能感觉到疼的吧,只是他习惯了。 一颗小小石子打在呆愣站着的盛西小腿上,将人打醒,回身来瞧,看一颗又一颗向黄般扔去的石头,气不打一出来,满腔的失望不解凝聚成怒火,通通发在了这帮孩子身上。 “别打了!” 重重一声喝,响彻山间,将这帮恶童全都镇住,让嘴巴不停歇的山民们统统闭嘴,他们惊愕看着盛西震怒墨模样,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看他沉脸将缩在地上的黄般拽走。 几秒过后,这帮恶童的哭声如约而至,将孩子弄哭的人走了,孩子们的爹娘,只能将矛头对准盛西的爹娘,嘴皮子翻飞,向他两人讨个说法。 两人抬手尬笑来安抚,同黄般撇清关系,替盛西向他们陪个不是。 夏日依旧,祥和山间,至此,不一样了。 ———— 景王又入宫来侍疾,坐在半死不活的皇上身边,看太医为其诊脉,脸色凝重,偷偷对视一眼,太医并未多言,只请宫人将给皇上煎好的汤药端来,景王自然的从宫人手中接过,竟然亲自来喂,单瞧着,实在孝顺。 “父皇,父皇,该喝药了。” 景王轻声来唤床榻上半点儿反应都无的皇上,看他紧闭的发青嘴唇,有些犯愁,转眸看向同样在殿内侍疾的郑婉妃,开口来问可有法子能让父皇苏醒喝药。 常涵潇的姨母郑婉妃,自朱菱妃一事后身子恢复,气色越来越好,现下容光焕发,快到40的人了,瞧着像20多岁的小姑娘。 悠悠过来景王身前接过其手中汤药,开口她来喂吧,接着景王的位置坐下,唤宫人过来掏出一瓷瓶往皇上嘴唇上点了几滴不知是什么的液体。 景王瞬间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心中嘀咕不过点了一滴就能让昏睡的人醒来吗?下一秒,皇上那松弛的眼皮就动了两下,微微抬起,露出了其间混浊双眼。 景王脸上瞬间一亮,更加好奇郑婉妃让宫人点了什么东西在皇上嘴上,等下必要问问,先来欣喜的问候,看这老头子只转了转眼珠,艰难动了嘴唇,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儿,立刻变了表情,带着哀伤之感,心中却在狂笑,称赞太医办事不错。 “皇上,来吃药了,臣妾服侍您吃药。” 郑婉妃轻声来说,一边宫人很有眼力见儿的配合郑婉妃将皇上扶起一些。 床头冰格不断溢着寒气,床尾香炉同时焚着延年益气的药材,帷幔上挂了一排香囊,全是对身体好的,本称得上奢靡的皇上寝殿,自其重病以来便收拾的简朴了许多,全改为摆放菩萨佛祖,皇上寿宴之时腐氾进献来的魔藤等贺礼也在殿内一角散着猩红气息。 龄鸢百姓都在议论,皇上寿宴之时还精气神儿十足,怎么这么快身子骨便不行了,好像大限将至一般,可这汇城人皆知,皇上在朱氏朱菱妃之乱后,身子便每况日下,看来朱氏朱菱妃一事对于他的打击还是不小的,虽然这段时日也有景王伙同太医在其中操作的缘故。 殿内安静,只郑婉妃给皇上喂药汤匙偶来碰一下瓷碗,叮铃两下。 褐色汤药又送去皇上嘴边,苦的他舌头都木了,消极心理突然占据他的大脑,孩子一般使性子,嘴巴一闭不想喝了。 郑婉妃端勺的动作一顿,正要来劝,殿内来人,外头侍卫好像同皇上说好了似的。 “皇上,先前安排的占星人前来禀报了。” 殿内几人目光皆转来看侍卫身后跟着的占星人,长褂布帽,一副道士打扮,让人下意识想起街上招摇撞骗的神棍。 郑婉妃当即觉得不靠谱,于心中感叹,皇上这一病可将他的思想改变了太多。 床榻上的皇上神色不变,盯着行礼的占星人只微动了嘴皮,轻轻吐出一字,讲。 占星人低着头上前一步,举止大方,说话流畅,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让人想继续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