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祖梦
蔡雯奚本是有些排斥祖梦的,先前她和沉瑶受选遥的指使对她下毒的事儿蔡雯奚可还记着,她二人虽是已向她认罪求饶,更说是被选遥胁迫做违心的事儿,但她们事隔那么久才向她自首,到底让她怀疑。 选遥已死,往事不究,蔡雯奚也不会再与她们来往,不过选士虽好似已无立蔡雯奚为侍妻的意思,但其还是将所有侍秀女都遣散出宫了,宫女也放出宫了大半,都被选士忘了姓名的部分侍妾女们被降了身份做宫女,美名其曰要做一个贤明的管理者,摒弃恶习,从整顿宫中开始。 自是有侍秀女不愿意离开的,去求选士,做宫女都成,选士便叫她们去与宫女沟通,宫女离宫,位置空了下来,可由她们补上,还真叫她们成功不少,祖梦便是这帮成功顶替宫女留下的侍秀女一流。 不过祖梦留下的理由与旁人大不同,乃是为着恕罪,弥补先前对蔡雯奚下毒差点儿害了她的过错。 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蔡雯奚怎么可能留一个先前要害她的人在身边,自是不同意的,祖梦便跪来蔡雯奚眼前求,坚定的像块石头,蔡雯奚不理她不留她便成日的跪,差点死在蔡雯奚这里。 给蔡雯奚搞的烦,心下念叨犯不上再给自己添杀孽,由着祖梦去,对其便如空气一般,祖梦却全不在乎,努力服侍蔡雯奚,应也是家中条件不错的,不然怎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于蔡雯奚眼前却不再端着那些,将自己真的放在宫女的位子,留意蔡雯奚的一举一动,细致入微的对待她,觉着蔡雯奚兴致不高便变着花样给蔡雯奚找乐子。 蔡雯奚说自己是石头,但到底还是肉做的,祖梦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她这么费心思,足见其诚意,渐渐也不对其无视冷脸,当做寻常宫女来相处,现下已到了能偶来闲唠几句的地步。 戴够了花环,蔡雯奚抬手就要摘下,双眼仍亮着的祖梦却赶紧抬手来拦,握住蔡雯奚抬起的手,十分自然流畅的从袖口摸出一只花戒指,顺势戴在了蔡雯奚手指上,与蔡雯奚头上花环是一样的迎春花,嫩黄,带着淡淡花香。 蔡雯奚未想到祖梦这番动作,盯着指上花戒指稍愣,眸中是点点惊喜,当初在黄般那石洞中一起涌进脑中的二十年记忆,竟于此时浮现在眼前,于这世间,也有一人,给她戴过花戒指,不对,该说是草戒指,墙根儿长出来的狗尾巴草,定然不是爹娘,那双给她戴戒指的手还肉乎乎的,好像尚在儿时,是谁呢,为何便是记不起来是谁呢? 蔡雯奚瞪着眼睛怔怔看着手上花戒指,这般反应也是祖梦未曾料到的,心下嘀咕不过一个花戒指,蔡雯奚为何这样惊讶,至于愣神的地步,微微伸头向蔡雯奚试探来唤武士两字,小塌上呆愣的人这才猛然回神,抬眼扫过祖梦一眼,重又盯去花戒指上,尴尬来夸赞这花戒指亦是好看,脑中还是在努力回忆到底是谁曾给她带过草戒指。 祖梦看着蔡雯奚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旁人的事情她不欲去打听,这是她受过的教导,趁着蔡雯奚愣神,倒正好将她暗地准备的那套淡黄散花裙拿出来给蔡雯奚试试,蔡雯奚虽在养病期间,但也不至于成日里黑白灰三色的来穿吧,祖梦早看不下去,感觉那素白长衫一加身,蔡雯奚的病是好不了了。 倒腾着碎步小跑去柜前,精准找到藏在最下层的散花裙,小心拿出来怕勾了其上蚕丝织的轻纱,带着不少期待送去蔡雯奚眼前,但也隐隐带着不安,恐蔡雯奚觉着自己过于得寸进尺了。 “武士,祖梦还备下了一套散花裙,同这花环花戒指正是一套的,武士可能试试?” 祖梦缩着下巴小心翼翼来问,紧盯蔡雯奚转眸盯上她手中的衣裳无甚变化的表情,道行还是太浅,辨不出蔡雯奚揣的什么意思。 蔡雯奚没个表示,时间越长祖梦更是越慌张,身子蜷的更紧,开始担心蔡雯奚可是生气了,可别一朝将这些日子的努力全葬送了,端衣裳的手往后缩了缩,准备开口若是武士不喜便不试了。 盯着衣裳的蔡雯奚终于开口了,有些反常,竟开口到底是你的心意,便试一试吧。 祖梦听言双眼瞬间重放出光芒,这回是真的惊喜,蔡雯奚悠悠下塌去屏风后换衣,这把轮到祖梦惊喜到呆愣,脑中一个略大胆的想法,蔡雯奚是不是真的原谅她,接纳她了! “祖梦,你怎么了?” “啊,无事,婢子伺候无事武士穿衣。” 不论祖梦所想是真是假,蔡雯奚换上了那一身淡黄散花裙,长发随便编了下,顶着迎春花环,手戴迎春花戒指,同往日里大不相同,仿若花仙子,白皙的肌肤与窈窕的身段,纵是这衣裳的黄于阳光下偏明黄了点,蔡雯奚同样撑的住,更十分合适。 都打扮了一番,自不能继续在屋里坐着了,迈出房门跨入温暖阳关下,打眼一面的花花绿绿,花香四溢在院中经久不散,美则美矣,蔡雯奚却仍是觉着七彩斑斓刺眼睛些,还是一面的青葱绿色更合她的心意。 抬手遮着同样有些刺目的日光,祖梦十分有眼力见的撑开伞来遮在蔡雯奚头顶,瞬间阴凉,蔡雯奚正盯向花坛中盛开花朵的眼转来盯祖梦,头一回对着祖梦回了一句多谢,蔡雯奚自认是受那突然忆起的往事影响,心绪柔软了许多,置身花前,便好似真同花一样美好了。 “说来,我还未曾问过你,何故一定要来我身边恕罪,我明明已放过你了,同你一起的沉瑶,不便出宫了吗,你何必继续找罪受。” 悠悠行去花坛前,迎春看完了看牡丹,这院子里种的春花品类实在不少,宫女们属实能干,听着轻巧的脚步声,哗啦倒水声,铲土声,边儿上还有宫女在忙活这满园春色呢。 “婢子以为,婢子这不是在找罪受,婢子从小便受爹娘教导,害人之心不可有,做不到乐善好施,也至少要做到堂堂正正为人,婢子曾走上歧途,虽是迷途知返,但做便是做了,婢子不恕罪,无颜归家。” 祖梦在蔡雯奚身边敛目跟着,一脸的认真,蔡雯奚只听祖梦坚定忠心的声音便能猜到其表情,微微一笑表示祖梦不必紧张,她不过随口一问,不是试探她,谁料祖梦听了她这话反倒激动些,抬眼对着蔡雯奚悠然侧颜解释她所说确是真心,并未估计其他。 蔡雯奚沿着花坛悠悠迈出的脚一顿,祖梦的诚挚结实触碰在她心上,目光仍在花坛中艳丽芍药上,现下来回想,自己在这世间,除了已故去的爹娘,再无亲人,更一个友人都无,记忆中的邻里街坊,那些淳朴的山民,好像已有一世未见一样,是否已连熟识都已算不上。 于这一世间的人生,太凄惨了些。 扭头看向为她撑伞的祖梦,脑中有一声音,要找一个友人吗? “我倒也曾暗中遣其他宫女去将你查了一通,我觉着你现今变了不少,你原先,应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于宫中又是无甚主见的,陪我坐下说话吧,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日的祖梦便要在惊喜中度过了,实未想到蔡雯奚竟请她一起坐下唠嗑,难掩惊喜但还是按着规矩推辞不敢,被蔡雯奚强行按在院中石凳上,看蔡雯奚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喝,静等着她的故事。 祖梦看着蔡雯奚悠然喝茶的模样,她进选士宫为侍秀女也许久了,同当初算的上交好的侍秀女们唠了不知多少闲话,蔡雯奚这样的问题,她还是第一次听,目光放远,轻抿嘴唇,于蔡雯奚眼前头一次放松,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还真不知道。 “婢子是什么样的人,婢子不知,婢子先前好似确是无甚主见的,其他侍秀女们说什么好似都挺有理的,既是有理的,便跟着一起吧,到底还是侍秀女,不知何时便成了选士的女人,升为侍妾女,也需得保持仪态,温婉端庄,严守女子淑仪,这是爹娘在婢子进宫前教婢子的,旁人也都认为女子这般是最好,那婢子也便来做这好的。 武士觉着婢子好似变了不少,婢子此刻细想,好像确是,不知可是这身份变了的缘故,成了宫女,反倒好似没先前为侍秀女那般拘束,只一心服侍主子便罢,宫女各做各的差事,无人跟随,主意倒也能冒出来些,先前身份夹在宫女与侍妾女之间,下人不是下人,主子不是主子,如今,倒是真儿真儿的自在。” 目光仍放远,祖梦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瞧着是真心,蔡雯奚搁下茶盏,胳膊杵在身前石桌上撑着脑袋,瞧着祖梦,这回终于仔细打量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