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腐氾篇 第143章 逃
“自是有心上人的,不过不告诉你们,因为我无需参谋。” 万俟浥婷可是不甘心,身子前探来问,可是好奇何人能入她的眼,笑着闹着,已算是正经夏日,外头树干上的蝉,开始叫唤了。 今日有些风,窗口大开着,听外头悉悉索索的树叶声,和着蝉鸣,竟也十分动听,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个生活雅致的,每间客房的窗口都挂了风铃,有青瓷的,有珐琅的,每间客房悬挂的还都不一样,却都十分精致漂亮。 微风拨弄着风铃,清脆的敲击声入了蔡雯奚的耳,神色一滞,她突然从几人笑闹中抽了出来,有些恍惚,好似听着了那许久未闻却刻进骨子里的声音。 “奚儿,为娘同你爹爹今日赶集可是碰着好东西啦!你猜猜是何物?是西瓜!这边山民都不种西瓜,说是翻了几个山头运来的呢!最后一个叫为娘买来了,为娘可是厉害?快洗了手来吃,这就叫你爹将西瓜切了。” “娘亲?” 蔡雯奚迟疑开口,呆滞双眸突有了神采,猛然抬头向四周看去,鲜于斐与塌上的万俟浥婷不知何时消失,明明还在客栈房内同二人说话,此刻,却在那梦中住了三年的瓦房里,僵直在地,怔怔看着院中久未见过的身影。 “娘亲?!爹爹?!” 蔡昶正拿着菜刀俯身案板切着西瓜,景娘亲挽着袖子收拾今日赶集买回来的其他东西,院中魁树长的好,茂密高大都要将日头遮去,白绿交错,一簇一簇的花朵挂在叶中,合着夏风扑来脸上,这淡淡魁花香,让蔡雯奚更为恍惚。 蔡昶像劈柴一般切完了西瓜,动作那样粗鲁,倒是知晓摆盘,抓了瓷盘将西瓜一片一片都摆好,满意的拿了一块先送去景心木手中,抬眼对上依旧僵直在房内惊愕的眼都不眨一下的蔡雯奚,含笑招手让她也来吃。 蔡雯奚终于动弹,不知是不是双眼大睁了太久,那眸中的白越来越红,踉跄跨过门槛,温热日光照在脸上,她真的分不清了,她真的不明白,不过心底却有个声音。 带他们逃。 脚下步子越来越快,渐红眼眶慢慢晶莹,眼前景象模糊起来,蔡雯奚还是精准的扑在两人身上,手掌结结实实碰到了他们,心中更加坚定。 泪水满溢,慢慢划过白皙面庞,蔡雯奚紧盯着他们诧异看过来的脸,不去理他们担忧问询的话语,只急切的念叨。 “爹娘,快收拾东西,快收拾东西跑!我们一起逃,向外翻山,总能躲过去的!我们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颤抖抓着他们二人的手臂被蔡昶把住,两人眉目紧皱,越发疑惑,蔡昶将语气放缓,弓了身子与蔡雯奚平视,刚来一句奚儿你先冷静些,到底出了何事,眼前人垂目瞧见了其腰上的木质挂件。 豁然抬手将挂件拽下,双眼大睁,眼泪不停落,沾在前襟上,深了灰色。 “这挂件不能留。” 一把挣脱蔡昶双手,大步往院外去,眼前正是山民挖出来的小溪,直直扔了进去,静看其顺水飘去,好似未听见蔡昶的哎呦阻拦,躲过蔡昶与景心木匆匆回去房中扯了布来打包。 吸了吸鼻子,十分专注,正打结的双手被捞回挂件的蔡昶拦住,手上还沾着溪水,染湿了蔡雯奚的袖口,蔡昶面色不虞,已然是要发怒,不过景心木将蔡昶双手拍掉,接连将蔡雯奚板来了身前,未让蔡昶喝出怒火。 “到底出了何事!奚儿你总要明说的,这突然如此,莫不是病了?” 已止住的泪对上景心木担忧的面庞再度涌了出来,他们不过四十几岁,如何能让他们惨死在黄般手下。 “在这里继续待着,会死的,会被黄般杀死的,所以,快逃吧,我们打不过他的。” 话落,把着蔡雯奚的双臂慢慢松了下来,夫妻俩不由自主对上视线,不见恐慌,却瞧淡然,粗糙手掌摸上蔡雯奚脸颊,慢慢将其脸上泪痕擦去。 “那便是我们的命数了吧,人各有命,逃又能逃去哪里,躲,又真的躲得掉吗,传言无人能翻出这连绵的山头,我们就能打破传言吗。” 蔡雯奚呆愣看着面前的景娘亲,见其甚至含笑的淡然,不能理解,上前一步抓住了景心木肩膀,少有的激动。 “娘亲你说的什么话?你和爹会没命的,会没命的!那到底是传言,难道因为一个半真半假的传言就要在这里等死吗!你们不能死,我不准你们死,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的命,也不能由天。” 最后一滴泪掉出眼眶,蔡雯奚坚毅看着景心木,松手回身继续收拾,再不听他们二人言语,两人退去一边静看蔡雯奚忙碌身影,手臂挽在一起,依旧含笑,四十好几的人了,脸上褶子没有一条,身段也匀称,不曾中年发福,话间温柔,嗓音依旧动听。 “那,我们先去将西瓜吃了吧,日头越发毒了,西瓜都无刚买回来时清凉了,吃完了再来一起收拾。” 手上动作一顿,蔡雯奚回首来看,爹娘笑的十分温柔,那般慈爱,心口一颤,放下手中匣子也跟着来笑,扭过身来,笑糊了眼,看着眼前模糊一片。 “行吧。” “雯奚?雯奚!灵厉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眼底纵是模糊,蔡雯奚也能察觉周围环境变了,眨了双眼将泪水挤出,感受两行冰凉在脸上划过,终于看清眼前,万俟浥婷的房内,诧异担忧的鲜于斐与万俟浥婷。 身子瞬间僵直,听着胸膛中心跳声越来越快,不能言语。 “雯奚,你怎么了?怎突然发愣?方才我们叫你好几声你都无反应,这怎么还哭了?是又心悸了吗?” 鲜于斐扭着身子凑过来,抬手抓上蔡雯奚手腕要为其把脉,塌上坐直的万俟浥婷听言稍惊,不知蔡雯奚还有心悸的毛病,微瞪双眼来问何时出的,可严重,瞧着是将蔡雯奚作为友人担心的。 椅上呆愣住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并未睡觉,又怎会入梦,为何又是爹娘在梦中,那样真,分明是爹娘还活着的时候。 五感可算重回,垂目抹了一把脸上泪,抽回了手腕,开口糊弄。 “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不过应不是心悸,也在这叨扰许久了,不耽误公主休息,我先退下。” 说完起身便走,听着鲜于斐长长哎着来拦她,并未理会,快步回去自己房中,一屁股坐去床榻脱靴躺下,她还未带爹娘离开呢,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她要带爹娘逃。 紧闭双眼酝酿睡意,听鲜于斐跟过来询问,只开口自己睡一觉便好,到底将人送了回去,一顿操作叫本在房中守着的鹊歌一脸蒙圈,没见过蔡雯奚白日里睡觉的时候,担忧蔡雯奚可是身子不适,轻轻走来床榻边,还没张口听塌上平躺的人先出了动静,不睁眼只动嘴,将她吓了一跳。 “鹊歌,去备些助眠的东西来,管是吃食香料,都准备来。” 回房后一个字儿未说又来这么一句,更疑惑些,迟疑开口小姐是怎么了,得蔡雯奚沉声一句快去,话间无一丝温度砸在她身上,一颤,不敢再多嘴,匆匆去准备。 不顾夏日温热点了香炉,喝过了牛乳又来喝酸枣仁泡的水,鹊歌手脚也是麻利,不会儿的功夫准备了好些,给蔡雯奚干脆吃喝饱了,揉了揉胃口躺下,猛吸了炉中香,盼着自己快些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