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悼念”
朱侧夫人目光不知朝着哪里,有些稀疏的眉毛画的重,眉峰更画的高挑,如此攻气的眉毛此刻都落下,透着满满的愁。 羽沛白又怎不明白朱侧夫人的考虑,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质疑自己的决定,她跟朱氏有什么感情?当初在朱氏中不过一小小庶女,爹不疼娘不爱的,什么都是她自己争来的,她为何要为与自己并无多少情感的氏族斗争,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为了她自己吗。 她不想如朱侧夫人所说,隐姓埋名平淡了此余生,她还是放不下那牵绊住太多人的虚无,追名逐利的行列她早跨入了,如今越陷越深,又怎么跨出? 羽沛白将脸别开,眨了几下眼,眼神分明动摇了点儿,硬着头皮死扛,坚定着自己的选择,无意识的将身板挺得更直,不去看朱侧夫人那张会让她动摇的脸。 “侧夫人还是莫要多说了,沛白已踏上了征途,再无回头可能,纵使前方刀山火海,悬崖峭壁,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去,侧夫人若真担心沛白,不如待日后沛白有何求时爽快应了帮个忙,若日后沛白当真求得了如今所想的富贵荣华,自然忘不了侧夫人如今对沛白的帮扶照顾。 今儿个出来同侧夫人说话已过去了好久,府里丫鬟好起疑了,侧夫人也回府去吧,沛白便不远送了。” 低头向朱侧夫人浅浅一揖,未给其一个目光,决绝转身离去,留朱侧夫人在阴影下,日头慢慢移,终于落下一束光芒,将阴影中的面目照亮。 仍在梦中的蔡雯奚,不对,应说在另一世间,在那层叠大山之间的蔡雯奚,正于腐氾一样过活,甚至可以说无甚区别,无甚影响,如此便有些怪了,意识不在这世间,但这边的她仍然活动说话,与她意识在这边时并无不同。 细看蔡雯奚意识不在时这幅身躯做的每一个决定,好像也都是蔡雯奚会做出来的事儿,如此好像便不必在意两个世间的问题,反正在哪都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的,也是想让人吐槽,搞这么一出天选之人有什么用?好像只祸害了这天选之人吧? 拿着宫中太医加急给她制出来的用于心悸发作时遏制的药丸,听影灰呈报矛交那边前来皇城为着先前战事同皇上讨价还价,刚听完,蔡雯奚突然将手中瓷瓶捏紧,眸中瞬间多了杀意,冷笑一声,整个人恐怖了五分。 “讨价还价~呵,矛交造反,若不是皇上突发恶疾,这矛交恐怕要被整个端掉,还敢来讨价还价,怕是前来求和之前压根儿没这示弱的心思吧,说不准儿还去联合其他部落试图再次进攻,救回他们的王子,推翻这腐氾皇室呢。” 轻蔑的开着玩笑,不想刚说完,影灰便开口肯定了她的想法。 “郡主所猜不错,宫外的隐卫们有留意羽公主那边情况,顺带留意了矛交动向,矛交战败后确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其他部落,说是好像是彻夜长谈,但最后并未谈拢,故而只能来求和,听说他们于皇上眼前也是谈的艰难。” 不想自己猜对,一挑眉更觉的改日该去赌庄走一圈儿了,思绪一时跑偏,忍不住回味这20年,笼统来看,她这人生也挺顺遂的,其间有颇多运气的成分在。 “哼,能顺利才出了鬼,去给五皇子递个消息,若不是矛交举兵造反这么一出,鲜于斐说不定也不至于如此,管他用什么方法,绝不能让矛交好过!” “属下明白。” “不过~当初因为鲜于斐变换圣树散出的香气而被迷晕的矛交王子与那些俘虏,而后如何了?好像一直未听到他们的动静,更有一点奇怪,当时战场上不止他们,更还有我们与其他士兵,怎只有矛交人昏了?” 影灰应下都要去给五皇子传信了,蔡雯奚又来好奇的问,影灰听言迟疑了两秒,看来对于此事没有过多关注。 “这个,呃,属下也不甚清楚当时只矛交人被迷晕是为何,不过,当时被迷晕的矛交王子与士兵等等,听说至今也还昏着,也不知皇上那边准备如何,属下猜测,这仍是昏迷的矛交王子怕是不能还给矛交,说不准会干脆将矛交王子留下做质子,那些士兵也都尽数扣了。” “嗯,若他们迟迟不醒,如此安排确是合适,你去给五皇子报信儿吧,顺便让他将鲜于斐的事儿尽快搞定。” 话落便起身将手中装着药丸的瓷瓶交给鹊歌,让她好生保管,慢慢向床榻走去,蔡雯奚在另一世间受的伤在这边儿这幅身躯上一样不少,鹊歌也是已见怪不怪,毕竟都经历很多次了,深夜秘密请回来宫中的方妹为她治伤。 此刻这浑身上下都难受着,蔡雯奚更是因此懒怠不少,神武大会在即也不知修炼些,从万俟浥婷哪里得来了比试题目也不能松懈呀!成日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刚刚坐在床榻边儿上,修筠便牵着杂茸乖乖回来,解了杂茸乖乖身上狗绳搁去一边,直接来了蔡雯奚眼前。 “郡主,山智公主已到腐氾,直接奔去羽公主所在了。” 蔡雯奚正要挪腿躺下,听言抬头,对上修筠笃定面目,今儿个是不用歇了,肯定得去看看呀。 坐下没两秒又站了起来,让鹊歌于宫中看着杂茸乖乖,叫了修筠准备前去,慢慢跨出房门,怕扯了伤口,立在院中扭头看过正殿里正帮鲜于斐收拾东西的方姐方妹,开口喊她们一起去。 也正瞧瞧鲜于斐那边修缮的如何了,若达不到她心中公主陵园的程度,她不介意直接让皇上皇后也进陵园,就势埋在鲜于斐旁边儿,这样鲜于斐能用的陵园规格还是皇上级别的了,可是好事儿。 马车呼啸,向来自由散漫的腐氾百姓不知可是经历了一次战乱的缘故,现在于街上见了马匹马车等等都知道让一让了。 今日风不小,耳边呼呼的,大风刮过打在马车窗帘子上,将其掀开,露出安坐于其间的蔡雯奚面目,闭目养神都散着丝丝冷酷,落入无意间瞧见的百姓眼中,更觉得胆寒,脑袋一扭便同周围人唠起来,也不知唠的什么是好是坏,马车眨眼驶过,落不进蔡雯奚的耳就是。 方姐驾马车有两把刷子,又快又稳,鲜于斐所在距离皇城也有段距离,竟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蔡雯奚与同样坐在马车中的修筠唠嗑,感觉还没唠上几句文学问题座下马车便缓缓停住,外头方姐回身将车帘掀开,沉声四字,郡主,到了。 眼前光景立马不一样了,但又那般熟悉。 还是那片草原,绿油油的,这地方与上次来时一点未变,只是广阔天地间陡然多出了一颗两股交缠的圣树,圣树周围,是纷乱的叮咣响声,杂乱成堆的石头木头,忙乎的满头大汗的修建匠工,与这场面格格不入的马车、人,倒是还有一个。 万俟浥婷由亓官奕陪着,端手静立在草原之上,一动不动,双眼一眨不眨,扬头看着眼前粗壮高大的圣树,看那随风飘动的茂密枝叶,匠人修葺的杂乱动静好像丝毫不入她二,她能听到的,只是大风将绿叶奏响,清脆悦耳的沙沙声。 蔡雯奚盯着这静静伫立的单薄身影,隐隐透着落寞。 万俟浥婷今日一身淡绿薄衫,头上珠花也是雅致,同这里着实相配,蔡雯奚默默走去其身边,未有一言,同其一样仰头看着眼前圣树,看着眼前完全就是一棵树,半点鲜于斐与邵和洛棋的影子都瞧不见,不与旁人说,旁人都不会知晓。 可蔡雯奚,却好像听到了鲜于斐的笑声,和邵和洛棋一起的笑声,银铃般,那样欢快自在。 “这是鲜于斐与她的情郎,邵和公子吗?” 已于此伫立了许久的万俟浥婷终于开口,声音飘渺,融于风中,被尽数吹散,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嗯,鲜于斐因为邵和公子于大战之时中了乱箭而死,吞了圣果的种子,同邵和公子变化为腐氾圣树,永远在一起了。” 蔡雯奚轻轻来答,两人都未动弹,神色也无变化,抛开那边修葺的杂乱,偌大草原上,再度陷入了沉默。 一刻的功夫都无人言语,还是方氏姐妹前来打破了这般沉重的局面。 “属下乃羽公主的随从,见过山智公主,公主变换圣树前交代将公主所拥有的全部赠与山智公主与灵厉郡主,一人一半,羽公主没有金银此类,有的只是公主悉心炼化的蛊,认真制出的丹药,属下等已在宫中为公主收拾,山智公主既来,待属下等收拾完全便给公主送来。” 方氏姐妹站在万俟浥婷眼前开口来说,那一直落在湛蓝天空下茂密树枝上的目光终于收回,看向眼前方氏姐妹,那柔美面容上并无哀伤神色,但瞧着就是有说不出来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