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龄鸢篇 第九十七章 下定决心
“娘娘,其实,灵厉今日还有一事想同娘娘商议,灵厉偶然结识一菜农,不想知晓了不得了的事,这便将人带来,请娘娘也听听,一同拿个主意。” 郑婉妃躺在床榻上,深陷双眼时睁时闭,叫蔡雯奚怀疑可会正说着话呢,这人就昏死过去了,回首与菜农对上视线,便不磨蹭了,颔首示意她上前,看她身子缩在一起,又跪了下来,那声音颤抖着。 “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奴婢十年前在朱菱妃娘娘宫中当职,娘娘所出的六皇子,不是病故,乃是朱菱妃买通太医,害死的。” 将眼珠盖起的薄薄眼皮瞬间收了起来,平躺的身子竟来了力气,骤然翻起,杵在床沿紧紧盯着跪地的菜农,皮下的血肉好像更少了,活像一副骷髅架子。 “你说什么?我儿,乃是朱菱妃所害?” 菜农整个人伏在地上,声音倒是坚定了不少。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本名钱寒安,当年钱氏灭门,奴婢侥幸留得一命,而后得知钱氏灭门一事与朱氏有关,欲潜进朱府,奈何朱府管制厉害,并未成功,便进宫做了朱菱妃宫中的宫女,蛰伏多年,确信钱氏灭门乃是朱氏从中作梗,欲先抓个把柄在手,而后,知晓了朱菱妃串通太医害了六皇子性命的事。” 语气渐弱,塌上人突然仰天,冷笑一声,整个人尖利刻薄了许多,那眼角有些晶莹。 “我儿离世距今已是第十个年头了,你现今来说这些,朱菱妃宫中的宫女耳上皆纹莲作画,你那耳朵干干净净,你觉得本宫会信?郡主可是被骗了。” 菜农听言激动不少,深埋的头颅抬起,欲言又止,望向了蔡雯奚。 蔡雯奚依旧淡然,端手立在一旁,好像诸事与她无关的修习之人,连声音都似寺中诵经声一般缥缈。 “娘娘,灵厉即将人带到了娘娘眼前,自是已提前查证了一番,这菜农的耳朵确实纹莲作画,只是今日进宫走一遭,恐暴露,便给其易了容,而十年前,娘娘应是也知晓,朱菱妃娘娘说宫中宫人发了麻风,一时之间,其宫中的宫人皆变为尸体运往宫外,无一活口。 说什么麻风,不过是朱菱妃清宫罢了,此菜农命大些,咳出了部分毒酒得以活命,但也身子虚弱很多,娘娘,六皇子被人害死,十年间不能沉冤得雪,今日终于得来机会,娘娘,不报仇吗。” 话落,殿内静的诡异,塌上人好似力竭躺了回去,哈哈,郑婉妃笑了起来,笑声渐强,又弱了下去,笑中带泪,泪中带恨,衣袍下骨瘦如柴的手掌,狠狠捏了身上锦被,尖利指甲将锦丝尽数刮花,终于停了笑声,却身子一翻,一口血呕了出来。 蔡雯奚终于动弹,抓了汗巾来为郑婉妃擦拭,碰到了郑婉妃身躯,却未感受到一丝温度。 “本宫原以为,是本宫体弱,致使我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本宫福薄,不能得子女承欢膝下,我儿去了,干脆断了承宠生养的念头,不过于宫中苟活,原来,是叫他人夺去了本宫的福气,是本宫太傻,竟连疑心都不曾有过。” 扶着郑婉妃重躺回去,看那无甚神采的双眼终于有了生气。 “娘娘可是定下心来,为六皇子报仇了?” 郑婉妃侧目,冷冷看过跪地的菜农,又盯上蔡雯奚,少有的锐利。 “郡主将人带进宫时,便知本宫必会应下。” “娘娘高看灵厉了,世事难料,灵厉若能诸事算得,临街立一神算子名号,说不准比这郡主之位更响亮些。” 蔡雯奚淡然回着,郑婉妃收回目光,扯了锦被合目躺着,情绪好像已平静下来,口中话也重归平和。 “郡主可有已拟好的计策?十日后是我儿忌日,倒是个好时机。” 鲜于斐这边终于和太医商定好除蛊前这几日的用药,盯着其提着药箱回太医院配药的背影,叉腰腹诽这老头太固执些,医了人家那么多年都医不好,现今有了旁的法子还不赶快一试,大吐了一口气,可是累死她了,仰头起了玩的心思,扭头瞥见常涵潇正要推开郑婉妃寝殿大门。 “哎呀!雯奚让我将常涵潇支走的!” 一掌拍了大腿嘀咕一声,猛然跳去常涵潇身旁,双臂大展一把拦了其动作,明明比人家还要矮半个头,愣是将人抱起,一溜烟窜出了郑婉妃的宫门。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宫人都愣了,见人走了交头接耳这羽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常涵潇则惊慌,大睁了眼惊呼一声,嘴上结巴直至鲜于斐将她放下才终于捂着胸口完整来问。 “羽公主,这是做什么呀?” 鲜于斐叉腰,不见一丝气喘,脑袋一歪,抓了脑后辫子绕在指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啊~我想请你带我逛一逛宫中,上回龄鸢皇帝寿宴,我未得空将宫中转完全,走吧走吧,你应是常来宫中的吧?带我转转吧。” 鲜于斐一把挽上常涵潇的胳膊,咧了大大笑脸,抬脚就将人拉走了,随手指了个方向,大步向前进发,可是不给常涵潇拒绝的机会,叫其见状无奈笑了出来,心想这公主是少有的有趣,连连应着好,终于将身旁人稳了下来。 干脆做起了导游,沿路介绍着,宫道铺的砖,房上铺的瓦,凡是知晓的都来同鲜于斐说,侧目看其听的津津有味,将虚弱的郑婉妃忘了大半,也扬了笑脸乐在其中。 往御花园的方向拐,正指了石墙上所刻花纹来讲寓意,见鲜于斐蹦蹦跳跳往前头去,抬手指了另一块砖墙上的饕餮来问,浅笑来答,抬脚跟上,不过随意一瞥,一眼瞧见百米外的微生阖与朱羽璇并肩而来。 口中话戛然而止,见了微生阖而不自觉扬起的笑意,生生僵在了脸上,朱羽璇那张盈盈笑脸,属实刺目。 鲜于斐顺着常涵潇目光来看,淡淡一句,是晖顒三皇子呀,想请常涵潇继续,可身旁人越瞧越僵硬,迎面而来的两人好像也发现了她们,气氛分明不对了起来。 朱羽璇温顺的笑容夹了一丝得意,而微生阖,分明只有不安与尴尬。 静站原地等他们走近,常涵潇挂着淡淡笑容向微生阖浅行一礼,紧盯着微生阖面目,看其将眼眸落去鲜于斐身上,见过鲜于斐,不与她对视。 “不知三皇子今日进宫做何,竟还碰上了朱小姐,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微生阖不答话,更是低了头,倒是朱羽璇上前一小步欣喜的开了口,那笑容里的得意更甚。 “常大小姐说笑了,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今日羽璇同三皇子进宫,是来向陛下请旨赐婚的,三皇子与羽璇这些日子相识相知,情投意合,羽璇想早日嫁于三皇子,三皇子也欲早日与羽璇成婚,皇上已然允了,七日之后便是三皇子与羽璇大婚之日,常大小姐可务必要来朱府吃上一杯喜酒。” 脸上笑意再不能维持,常涵潇死死盯着微生阖,手中帕子飘摇坠地。 她自听到请旨赐婚四字后便听不见其他,惊讶、不解、伤心、怨怼,一时间呼啸而来,怎么能?怎么会?青里湖旁的海誓山盟,莫不是她的一场梦? 朱羽璇见常涵潇如此反应,稍疑惑,仇家听闻自己寻得了如此好的婚事,只气的牙根痒痒才对,这般惊讶伤心,可不对劲儿,心中存了个疑影儿,等回府便要遣人去查查,余光见身旁微生阖也僵直站着一个字儿没有,重扬笑容来请鲜于斐介时赏脸来朱府喝杯喜酒。